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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漠漠轻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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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了,现在假期里,没什么要紧的事联系的,我上班后再去办那些事。”原先的号从大学毕业时就用了,也许该换个号了。

    宁致笑笑,从她碗里挑出两勺汤圆放进自已碗里,“伯母太偏心了,舒舒那么多,我这么少。”

    “你不爱吃甜的。”于芬笑眯眯地看看两人。

    “偶尔也能吃一些。”宁致咽下一大口汤圆。

    舒畅突地站起身,面白如雪,急匆匆地上了楼,冲进狭小的卫生间,吐得翻江倒海,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才止住,掬了清水漱口。

    在各种纷扰的思绪中,一个她一直回避的问题终于直直逼到了眼前。她驼鸟似的不去多想,可是现在却不能不想了。

    “舒舒?”宁致在外面敲门。

    “我还想再睡一会。”她捂着急跳的心口,说道。

    “嗯,那我回公寓换件衣服,晚上我再过来看你。”

    她知道拒绝也是没用的,“好的。”

    大概宁致和于芬说了她要休息,爸妈没再上来,她很庆幸刚刚没在餐桌上失态。脱了衣,真的又上床卧着。

    闭着眼,命令自已什么也不要想。

    中午的时候,于芬在下面高声叫她下去接电话。

    “唱唱,你手机怎么关机了?”谢霖焦急地嚷道,“我都打了n次了,你干吗,玩失踪呀?”

    “不是,我的手机丢了。你有事吗?”舒畅托着额头,感到身子很沉。

    “疯了!”谢霖气愤地大叫,“我不敢指望你给我做伴娘,你不会连我的婚礼也不参加吧!报社里,我可只请了你一个。”

    舒畅突地抬起头,想起去深圳前,谢霖悄悄塞给她一张请帖,婚期就是正月初四。

    “人家总算嫁出去了,你不来见识这个神圣的时刻吗?”

    “来,我肯定来。”舒畅急忙答应。

    “不准食言哦!”

    “嗯,一定!”

    “如果有伴,可以一同过来参加。如果没有,我把你安排坐在老林学院的一张王老五们的桌上,你张张眼,看能不能挑个中意的,以后也捞个教授女人做做。”

    “我哪有你那福气,饶了我吧!我现在挺怕那些杰出人才。”

    “受什么刺激了?”

    “新娘有这么八卦的吗?”

    谢霖笑得咯咯的,像是非常开心。

    搁上电话,于芬乐滋滋地跑过来,“谢霖结婚了?”

    “是呀!”舒畅点点头。

    “那和宁致一块去吧!别总闷在家里,吃完了,去看场电影,或者去喝杯咖啡。”

    “妈,”舒畅无力地叹息,“人家只请我一个。”

    “我明明有听到她说让你带伴参加的。”于芬中气十足。

    “宁致是我的伴吗?”

    于芬眨巴眨巴眼,反问道:“不是吗?”

    谢霖的婚礼办得很低调,就在滨江市最高档的华兴酒店摆了十桌酒席,出席的人有林教授的好友、同事、走得近的亲戚。他儿子特地从国外飞回来参加,很阳光的大男生,教养很好,见人礼貌地一笑,对谢霖不很亲近,但非常尊重。

    “又不是二十几岁的小女人,妆化得再好,看着也是二婚的样,所以没必要大操大办,意思到就好。”谢霖对舒畅说。

    舒畅傍晚匆匆去玉器店买了一只玉镯,算作结婚贺礼。玉镯通体剔透,映出谢霖满脸小女人般的幸福。

    虽说低调,整个婚礼现场布置得高贵浪漫,到处是簇团的鲜花,花只有两种颜色,红和白色。新郎黑色西服、稳重儒雅,新娘红色的锦缎旗袍,温婉恬美。当林教授给谢霖戴上戒指,亲吻她的脸腮时,谢霖一下热泪盈眶,睫毛膏黑糊糊一片也不在意,“感谢老林给了我这样一个完美的婚礼,以后,我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我终于有了一个家。”

    坐在下面的舒畅不禁也是泪眼朦胧,她怕同桌的人笑话,低下头,假装去洗手间。

    “对不起!”急走时,不小心与人撞了一下,她抬起头忙道歉,“师傅?”

    崔健冲她点了下头,目光穿过侧门,看向大厅的里端,脸上布满无言的忧伤。

    “你要??????进去吗?”舒畅轻轻地问道。

    崔健摇摇头,“不,我就站在这儿看几眼好了。我知道她做新娘的样子很漂亮,远远地看,察觉不到她脸上的皱纹,会把她当小姑娘的。”

    “她现在很幸福。”

    “她这次总算没看走眼,林教授是个不错的男人。”崔健说道。

    舒畅不知该说什么好,怔怔地看着他。

    大厅里,谢霖换了一件粉色的长裙,和林教授开始挨桌地敬酒,师傅收回目光,手摸向口袋,掏出一盒烟,低头看看脚下松软的地毯,皱了下眉,“你进去吧,我去抽根烟。”

    舒畅跟着他来到一个露台,他像是烟瘾发足,烟一点燃,狠吸了几大口,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是你先放弃她的。”舒畅突然说了一句。

    崔健笑了笑,“是呀,我也快要结婚了,八个月后,还会有个孩子。舒畅,男人来到这个世上,不是只为自已而活的,他有使命,有责任,有义务。我都四十出头了,最后还是没斗得过我爸妈,现在,他们很开心,很满足,因为我总算成了个正常的男人。”

    “那你呢?”

    “我也会开心,会满足。不管怎么精彩的人生,最终都会落入俗套。结婚、生子、赚钱,然后慢慢老去。而爱情,就像是你少年时喜欢的一首诗,随着年岁渐长,即使你心里面清晰如昨,却羞于对别人吟颂。爱情的开始,不是为了有个结果,而是用来填满回忆的。”

    舒畅呆呆地立着,清冷的夜风把头发吹得七零八落,遮住了眼睛,她也没抬手去拂。

    裴迪文为她撒开的那张网,也是只为装饰回忆,而不是想要一个结果吗?

    谢霖与林教授今晚留在酒店过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明天飞日本北海道度蜜月,她说那里的化妆品很好,一定要送舒畅一套。

    舒畅道了谢,说了祝福,就告辞出来。她没有自已开车,街上出租车川流不息,打车很方便。现在过年已没那么讲究,初一一过,各行各业都开工了。

    她没急于打车,走了一段路,看到路边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还亮着灯。她犹豫了一会,进去买了支试孕棒,小心地揣在包里,出了门,这才打车回家。一路上,心紧张得怦怦直跳,膝盖向下都像失去了知觉。

    回到家,于芬递给她一个设计淡雅的包包,“宁致送你的。”

    她纳闷地接过,四下看看,宁致不在。

    “他今晚有应酬,不过来了。他说包包里有惊喜,你打开看看。”

    她缓缓拉开拉链,包包里放着一只同款的钱包,一个同款的小化妆袋,一支和她原来所用的一模一样的手机,钱包里插着补办的银行卡、她的临时身份证还有一个红包,红包上面写着“恭喜发财”。

    “宁致这孩子真是细心!这些,他忙了大半天。唱唱,你别再让宁致眼巴巴地等太久,男人的耐性有限。”于芬拉着舒畅,语重心长地说道。

    “妈,不是宁致不好,是我现在根本不想开始新的感情。”

    “妈知道你被杨帆伤得不轻,妈也气,可是这样苦自己值得吗?妈前些日子看到他和他老婆手牵手地逛街,那样子不知多幸福。这还有天理吗?我们一定要过得比他好才是。唱唱,不要错过宁致,现在不急着结婚,慢慢处,好不好?”

    舒畅勉强扯出一个笑,“妈,我挺累的,先上去睡了。”

    她不敢看于芬期待的眼神,低下头,逃似的上了楼。一关上门,她急忙把门反锁上,脱了大衣,撕开包装袋,拿出验孕棒,走进卫生间。

    心紧张得直逼嗓子眼,她闭上眼,然后慢慢撕开一条缝,忐忑不安地看过去,血液哗地一下倒流,手脚冰凉。她曾有过几次生理期推迟,都是考试前,心情太紧张。而她的胃也不太好,饿太久,吃点辣,有时会呕吐。

    她心里面偷偷地奢望,这次也是因为太紧张,深圳的饭菜不对味。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怀孕呢?她记得裴迪文安全措施都做得很周到,只是有个周末的早晨,不用赶去上班,两人在床上赖了会,一时情动失控。

    她再细看了下验孕棒,对照线明显清晰,可是检测线显色很浅,也许不是怀孕呢?她暗暗宽慰自已。

    一夜心神不定,第二天早早还是去了医院。顺利化验完毕,挨到拿到自己名字的检测单,看着上面的阳性结果,她的眼前一黑。

    医生语气冷漠地问她:“要吗?”

    “不要。”她脱口回答。

    “是第一胎?”医生停下笔,抬起头看她。

    她轻轻点头,脸涨得通红,然后又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我建议你还是留下孩子。人流不仅对孕妇身体有伤害,而且容易引起习惯性流产,以后想怀挺难的。”

    “我知道。但??????现在我不想要。”她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心痛如刀绞尽。

    “哦!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做人流?”

    “现在。”她看到自己的两条腿抖得直颤,椅子都被震出了声响。

    “现在不行,做人流要有家人陪同。明天吧,让你老公陪你一块过来,要签字的。”医生合上病历,让护士叫下一位病人进来。

    出了诊室,她坐到走廊上的长椅上。眼前人来人往不断,产科与妇科在同一楼层,不时有做检查的孕妇挺着隆起程度不一的腹部来来去去。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自己平平的肚子,意识到这里面同样也装了一个小小的生命,一个不该来到这世上的小生命。

    和杨帆一起时,整天想着赚钱,买房、装修房,虽然也说准备婴儿房,那也只是说说,她从来没把自己和“妈妈”这个字眼联系起来。

    裴迪文的爱来得又急又猛,她匆忙间接受,整个人沉醉于甜蜜与宠溺之中,她还没来得及去想做“妈妈”这一回事。

    拥有“妈妈”这个身份,原来是这么容易。

    她痛楚地自嘲,拉开包包,掏出宁致给她新买的手机,一开机,短信像潮水似的汹涌袭来,她看都不看,拨了胜男的电话。

    两人还是约在上岛咖啡。

    “你??????没弄错?”胜男紧张地睁大眼睛,身体往前倾,胸部差点撞在桌沿上。

    舒畅点点头:“我买验孕棒测过了,也去过医院。”

    胜男张大嘴,眼睛瞪出了眼眶,像一条鼓着眼睛在水面上呼吸的鱼。

    “我知道,伤害一个无辜的生命是罪过,但我真没勇气做一个单身妈妈,我爸妈那样老派的人会被我气疯的。即使我不闻不顾,顶着多方压力把孩子生下来,他的出生难免狼狈,做不到从容自在。我给不了一个让他不受伤害的人生。而且他的血液里流淌着裴家的基因,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有朝一日被裴家人得知,他的人生就无法听从自己的选择。胜男,不要说我残酷,我考虑过了,真的认真考虑过,我??????不能要他。”眼泪慢慢蓄满了舒畅的眼眶,再一点点溢了出来,“你一定要帮帮我,我真的已经快崩溃了,一波又一波的事??????”

    “好!什么时候做手术?我陪你去。”胜男拉住舒畅的手。

    舒畅看到自己的手背被她的手指挤出了柔软的褶皱。咖啡厅的灯光有点暗,沙发椅背高得能把她们挡住。她侧过头,看着身边玻璃墙映出座位上方那盏水晶灯的光泽。

    “明天。我不喝水不吃早餐,防止要打麻醉。”

    “我开车去接你。我叫上安阳,万一要签字什么的,不要再生什么意外。手术后,我带你去农场我宿舍住几天,这样,你爸妈就不会察觉。”

    “谢谢你,胜男。”舒畅闭上眼,把头倚向胜男的肩,她冷得直抖,泪水一粒粒落在胜男的手背上。

    元旦那天,裴迪文和她一起与胜男吃饭,她正式把裴迪文以男朋友的身份介绍给胜男。胜男一脸不赞同,她尽力为他辨解。不到一个月,真应了胜男的话,他与她是不合适的。

    “如果杀人不偿命,真想拿把枪冲出去,把那种人渣给毙了,那该多好呀!”胜男气恨恨地说道。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两人在咖啡厅吃了午饭,舒畅感到眼皮发沉,心口发慌,身子无力,这些都是早孕不适的现象,她招手买单,想早点回家躺着,休息充分了,才能迎接明天的手术。

    手术----想到这两个字,眼泪又止不住。

    两人走出咖啡厅,胜男去取车,让她在门口等着,街道对面一个四处张望的男人突然直直地看过来,然后不顾疾驰的车流,就那么冲了过来,一把抓住舒畅的胳膊。舒畅原来就脚步飘浮,趔趄一下,被一双长臂牢牢抱住。

    “裴迪文,放开唱唱。”胜男从车里跳出来,怒目圆睁。

    裴迪文只稍微松开一点儿,改成单手揽住她的肩,看也不看胜男,咄咄地盯着她,“舒畅,我们谈谈。”

    “和你这种把感情当游戏的人有什么好谈的!”胜男一把扯住舒畅的手臂,挡在裴迪文的面前。

    裴迪文推开胜男,“穆警官,请给我和舒畅一个独立的空间,好吗?”

    “不好!舒畅现在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若再不松,别怪我使用武力。”

    “谁说我们没有关系,”裴迪文凛冽地扫了胜男一眼,“我们仍是爱人,并没有分手。”

    “哈,我真想为你的厚颜拍掌叫好!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分手仪式,说来听听!”胜男冷笑。

    “胜男,你先走吧!”一直苍白着脸的舒畅开了口,她漠然地看了看裴迪文,“好,我们谈谈。”

    “唱唱?”胜男额头现出三条黑线。

    “不会有事的,胜男,明早记住去接我。”舒畅挤出一缕笑,抽回自己的手,对裴迪文说,“我们是去这间咖啡厅,还是你另有心仪的地点?”

    舒畅清秀的面孔带着一点浮肿,嘴唇芬白如纸,虚弱得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裴迪文放弃去一个僻静的地方的念头,“就这里吧!”他哑声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咖啡厅,好巧,还是刚才舒畅与胜男坐的位置。大年初五的下午,咖啡厅里情侣成对成双,生意火爆。

    裴迪文点了一杯黑咖啡,舒畅对服务生摆摆手,“我马上就走。”

    裴迪文眉心打了个结,自作主张给她点了杯皇家奶茶,这是她一向爱喝的。

    他认真地看着她,“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她平视着他,淡淡地说:“受一点委屈没什么,至少让我看清一个人,明白一些事,从此后,这样的错误就不会再犯。人总是在挫折中成长,顺风顺水的人生太平淡。”

    他有一点狼狈,但他顾不上了,“有些事并不像你所看到的那样,”裴迪文踌躇一下,“之前没说,并不是有意瞒着你。这件事太复杂,我没跟你提起,实在是因为我有太多??????隐痛,还有??????”

    她打断了她,“你还是可以保持沉默的,因为那些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同意和你进来,是想和你认认真真的说‘裴迪文,我们分手吧’,你做你的主编,我做我的记者,如果工作上有避免不了的接触,我仍会尊重你,但私下,我会当你如陌生人一般。”

    “你说这番话,我能理解。但你听我把话说完,好吗?”他小心地伸出手,想握她的,她已缩了回去。

    她抬起头,只见裴迪文紧紧咬住了牙,整个下颔的线条紧绷得有点儿扭曲,她的心一软,她猛地甩头,命令自已硬起心肠。

    “裴迪文,机会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要靠自已把握的。我在省城签名售书时,你和宋颖在一起,我在机场看到你们,问过你,你说那只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然后在你的办公室,宋颖和你那样亲昵的讲话,你说你们以前在一起过,但分手了。直到现在,我发现了她原来是你的妻子,和你已共有一个孩子,伉俪情深,阖家幸福。你这时跑过来,又该告诉我什么呢?我们这份感情开始得突然,恋爱的时间也不长。可是有太多的时候,你可以和我说起这些的。可是你没有,你什么都没说,你硬是把我逼到这般耻辱的地步。如果我没有发现真相,你就会永远都对我瞒得死死的。我也想被骗着,可是事实我偏偏全知道、全看到了。所以,裴迪文,真的不要再编了。”

    裴迪文苦涩地一笑,“你以为我说的那些都是编的吗?”

    “不然呢?难道要我拿出证据来?”舒畅讥诮地扬了扬眉,“我只能说,你的安排很周密。但百密一疏,我没办法再自欺欺人的打着爱情的幌子,说只要曾经拥有,不在意天长地久,然后沉醉在你的宠爱里,蒙上眼睛,捂住耳朵,假装什么都不存在。”

    “舒畅,别这样说??????”

    “那我该怎么说?你以为我不矛盾、不徘徊?你以为我是任性地说出这一番话?我第一次听说你的真实身份时,我仍坚持相信你是你有苦衷的,你的隐瞒是善意的,是对我们之间爱的保护。后来,我听到越来越多,我在心里仍在帮你辩解,你和宋颖的婚姻是商业联姻,不是出于爱,说不定你们正在分居中或离婚中。但是结果呢,我??????坐在公车上,经过裴家豪宅,看见你和她手挽手,怀里抱着你们的女儿,你一脸慈祥的笑意,我还怎么说服自已呢?再然后,你的妻子对我说,她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但是她会包容,她甚至像电视里所演的那样,掏出支票本,问我想要多少。裴迪文,如果这是你所谓的爱,你的爱带给我什么?羞耻、狼狈、侮辱。换作是你,你还会坚持下去?”

    裴迪文的脸一下沉了下来,“她对你这样说的吗?”

    舒畅呵呵一笑,满是嘲讽,“其实,裴迪文,你挺幸运,有那样贤惠的妻子。可是,我不想捧她的场。”

    “对不起,舒畅。她没权力这样对你。”

    “那她有权力做什么呢?哦,我知道你父亲有两位夫人,相处得非常和睦。 你是不是也想效仿他,你也要给我一个什么身份?”

    “别这样乱讲自已!”裴迪文嘴角痛苦地抽搐,“可能你现在无法理解我所做的一切,但一定不要歪曲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爱你,舒畅,真心的爱。这份爱也很干净,很神圣,只是你要给我一些时间??????”

    舒畅悲凉地摇摇头,“裴迪文,即使你现在离了婚,恢复自由之身,我也不想再和你一起。一个抛妻弃女的男人,他再杰出,再出众,也不值得爱,谁能保证再有几年,下一个被抛弃的人不是我呢?何况你出身还是那样的遥不可及。我找不到任何一个爱上你的理由。分手吧!”

    裴迪文仰起头,大口地呼吸。他的眼底慢慢泛出一丝湿雾,迷糊了他的双眼。

    短短的几秒,仿佛过了百年,他说:“舒畅,就当这是我编的最后一句台词,我------裴迪文,这一生,唯一爱过,也是最后一个爱着的女人,她的名字,叫舒畅。”声音严肃而坚定。

    她浅浅一笑,“谢谢,这话听了,真的很宽慰,很虚荣。”

    “你要做什么,我拦不住你,但我对你的感觉还是和以前一样,永远都不变。”他直视着她。

    她虚弱地微微一笑,“你有什么样的感觉,我同样拦不住。我有我的原则,有我的底线。有些事的发生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就这样吧,裴迪文,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的名字,再见面,我会尊敬地称您‘裴总’。”

    她站起来,身子有些摇晃,一时恍惚,又跌坐到椅中,她扶着桌沿,再次站起,闭了闭眼,这才越过他,往外走去。

    他没有追上,只是目送着她,她的腰挺得笔直的,下巴昂着,手轻按着腹部。

    钢琴曲眼泪忧伤、清灵的音符,在灯光暗暗的咖啡厅里,弥漫了一室的心碎。

    东方刚发白,胜男顶着一身寒霜就来了,也是没睡好,眼睛下面一片乌青,安阳站在她身后,神情凝重。

    于芬张罗着给两人做早饭,胜男沙哑着嗓音说吃过了,今天接舒畅一块去省城和同学聚会,要呆个几天。

    上了车,三个人谁也没说话,安阳专注地开着车。车在医院门口停下,胜男说道:“安阳,你来扶舒畅。我电话里和你讲的,你记住了么,到时可别露馅。”

    安阳拧拧眉,闷声闷气地回答:“放心吧!”走过来,欲挽舒畅的胳膊。

    “不用,我自已能走。”舒畅闪开。

    “你这样别别扭扭的,别人会起疑。自然点!”胜男轻哄地拍拍她。

    舒畅抿紧唇,僵硬地低下头,想想自已真的挺洁身自好的,怎么就会落到这种悲惨的境界,枯竭的泪泉又开始泛滥了。

    “你少说几句,没人当你是哑巴。”安阳瞪了胜男一眼,真不懂她也是个女人,怎么就不懂女人的心呢!舒畅现在已经是悲痛万分,她还一再提醒她身处的现实。

    “我??????”胜男嘴张了张,把包扔给安阳,自已去牵舒畅。舒畅突地脸皱成一团,从她手臂中滑下去,蹲到了地上。她大吃一惊,一把抱起她,“舒畅,你怎么了?”

    “痛??????好像出血了。”她断断续续地说。

    安阳一下脸色惨白,马上上前抱起舒畅就往医院跑去,“胜男,你快去挂急诊号。”

    舒畅很快就被送进医院,胜男和安阳焦灼地守候在外面。过了好久,医生出来,一脸的遗憾,“胎儿恐怕没办法保住了。”

    “没事,只要大人安好就行。”胜男极力保持着镇定。“现在什么状况?”

    “已经不是先兆流产,到了难免流产阶段,出血量明显增多,宫颈口扩张,一部分胚胎组织堵塞在宫 颈口内。马上要对她进行刮宫术清宫,肌注缩宫素以减少出血。你是舒畅的爱人吗?”医生问安阳。

    安阳脸一红,摸摸鼻子,“是的,我是舒畅的爱人。”

    “在这个手术通知单上签个字,不要担心,这只是个门诊小手术,不会有危险的。”

    “嗯!”安阳接过医生手中的笔,飞快写下自已的名字,手一松开时,满掌的冷汗。

    “医生,我能进去陪陪她吗?”胜男问道。

    医生迟疑了一下,“她情绪是有点不稳定,你进来也好。”

    “在外面等着我们。哦,你去买点粥和点心,要热的,一会舒畅出来要吃。”胜男进手术室前,对安阳说。

    “好的!”安阳提着包,正要转身,一抬头,看到不远处,一对男女表情惊愕地看向这里。男子阳光、俊朗,女子俏丽,肚子挺得高高的,像快要临盆了。

    “刚刚??????你说你是舒畅的爱人?”男子指指手术室,结结巴巴地问。

    安阳一咂嘴,晕了,碰上舒畅的熟人了,世界乍这么小呢!他呵呵一笑,硬着头皮点点头。“是呀,请问你是?”

    “我和舒姐是同事。”大肚子女人嘴巴很俐落,“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舒姐在做手术?人流?”

    一群乌鸦呱呱地从头顶上飞过。

    安阳脸都抽筋了,撇撇嘴,耸耸肩,沉默为金,越过两人,直冲冲地下了楼。

    “嘿嘿,老公,现在知道娶到我,你有多幸运吧!看看,你的前女友,在你心中完美的女神,在与你分手不久,有了旧爱,又有了新欢,这不,也有爱情结晶。”谈小可眉开眼笑。一幅幸灾乐祸的激动样。

    “闭嘴!”杨帆一声低吼,带着几份暴戾。谈小可从来没有见识过他发怒,吓得打了个寒噤,只见他眼中掠过森冷的寒意,这也是她不曾见识过的。

    “不要这样说别人,这很不道德。”

    谈小可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眼里满是惊惧、疑惑。她不知道,此刻杨帆心中涌上的浓浓自责,如果当初他坚守住那份爱,没有放弃唱唱,唱唱会变得现在这样吗?

    手术时间并不长,前后不过十分钟,整个过程,舒畅都非常清醒。医生征求她意见,是否用麻醉时,她摇摇头。冰凉的器械像把电锯在她的体内搅拌着,尖税的疼痛骤然几经贯穿了她的心,她疼得整个人颤栗着,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冷汗把内衫都浸湿了。

    胜男的脸色不比她好多少,紧握着她的掌心里,也是一手的潮湿。“唱唱,如果太疼,你喴出声来。”她替舒畅将一绺湿发拨开,手指轻轻覆盖上去,只觉得一片冰冷。

    舒畅身子又是一阵抽搐,全身的感觉,已不是一个“疼”字能说明。她连哼都没哼一声,她想,此时,腹中的孩子也在疼,她要陪着他一块疼。

    “再坚持一会,马上好!”医生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看了舒畅一下。

    舒畅面无血色,头歪向一边,眼睛闭上。

    终于听到医生把手术器械搁回盘子的轻响声,舒畅缓缓睁开眼,她从胜男的掌心里抽出手,颤颤地摸向扁平的腹部,那里好像没有任何变化。可是,她知道,曾经有一个小生命在里面停留过。

    “休息半个小时后,没有异常,就可以回去了,尽量多休息。”医生叮嘱道,“如果能睡,就睡会吧!”

    “好的,谢谢医生。”胜男忙应答,她看舒畅大张着双眼,低下头,轻声说,“把眼睛闭上,一会我们去农场。”

    舒畅定定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没有一丝睡意。

    “就是这样吗?失去后才知道珍惜。”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无声地滑落到脖颈里,声音干涩得连自已都觉得陌生,“胜男,其实??????我真的想留下孩子。”

    当医生告知她已经流产了,要准备为她清宫,一股强大的母性突然从心底深处升起,她不能控制地想要这个孩子。是的,裴迪文欺骗了她,伤害了她,可是,三年来,他对她的呵护、体贴、关怀,这几个月来,他带给她的惊喜、温柔、溺爱,想起来,也不全是痛苦,也有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而这个孩子就是这些回忆的见证,即使她和裴迪文的缘已到了尽头,她可以独享这份回忆。

    此时,舒畅意识到,自已对裴迪文的一份爱,比想象中要深得多。

    一切均已晚矣。

    “他挺乖,是不是?知道我不喜欢他,所以他自已走了,不让我感到内疚。”她蓦地捂住嘴,眼泪一下夺眶而出。

    “你在胡说什么,那不是什么生命,只是一个未成型的胚胎。你给我把眼睛闭上,不准再乱想什么。一切都结束了,休息五天后,你还是舒畅,什么都会好起来的。”胜男看见她那样,不禁也眼眶一红,背过身,拼命地眨着眼睛。

    舒畅真的闭上了眼,任心头刀割般的疼痛缓缓蔓延,她不能再让胜男担心了。

    过了一会,医生进来问了下她现在的情况,嘱咐她要注意的事项,她机械地点头答应下来。

    胜男扶她坐起,理好头发,给她穿上外袄。安阳拎着一袋血糯粥、一袋水晶包站在门口等着,见两人出来,吓了一跳。舒畅脸色不好,是手术反应,胜男怎么也是一幅苍白如雪的重创样?

    他忙把食袋递给胜男,自已托住了舒畅的腰,走得极慢的出了医院。

    胜男与舒畅一同坐在了后座,问她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舒畅摆摆手,两眼发直地看着窗外。还在年假之中,天气寒冷,九点多了,街上的行人和车流都很少。

    安阳把车调了个方向,没有着急驶向车道,而是回过身,抓了抓头,欲言又止。

    “你干吗?开车呀!”胜男心里面堵得慌,特想发火,见他那样,口气不由得有些冲。

    安阳不安地瞟了瞟舒畅,“你们进手术室时,我??????在门口遇到了两个人,像是一对夫妻,女的怀孕了,他们认识舒畅,女的说是舒畅的同事,问我真的是舒畅的??????”安阳脸红地干笑两声。

    “真是冤家路窄,奶奶的。”胜男火大地拍了下车窗。

    “呃?”安阳愣了。

    舒畅声音平平地说:“那是我的前未婚夫。”

    安阳瞠目结舌,“你前未婚夫?你同事?”

    “怎么了,你还想不明白吗?你不是学犯罪心理的,分析不出这么狗血的剧情是什么?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恶心的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人做不到的。唱唱前未婚夫和她同事勾搭上了,有了孩子,然后结了婚,就是这样。”胜男突地停滞了下,扭头看舒畅,“唱唱,那女人会不会到处去嚷嚷?”

    “由她嚷嚷去吧!没什么的,最多是私生活不检点,又不影响工作。”舒畅无力地闭上眼。

    谈小可当然不可能放过损她的机会,不出两日,报社上下都会传遍了。只是这样,裴迪文也会知道了。

    唉,舒畅轻轻叹了口气,头痛欲裂。

    在劳改农场里休养,胜男还算挑对了地方。食堂里的师傅,饭菜做得不错。在胜男的特别关照下,舒畅每餐的营养都很全面。而且这里非常安静,安静得近似于荒凉。

    入冬之后,犯人们就不出外劳动了,呆在室内做手工。农场有个小工厂,专门生产做工复杂的布娃娃。

    除了吃饭时,可以看到犯人们列队在外面经过,其他时间,舒畅所看到的人就是几个干警。他们对舒畅都很熟悉,以为又是为采访而来的。看到舒畅坐在门外晒太阳,都会走过来打声招呼,从来不作其他联想,只是说舒记者过了年没见胖,到瘦了许多。

    胜男像个小妈妈,说流产也是小月子,不准舒畅看电视,不准舒畅看书,只可以在外面晒晒太阳、散个步,然后就是上床睡觉。

    舒畅没有力气争辩,凡事都由着胜男安排。这次流产,体力和心力都像透支了,她感到自已像被分裂了,再也拼凑不到原先的模样。

    安阳很体贴了送了几本几米和朱德庸的漫画书,这个色彩明快,故事诙谐,眼睛看着轻松。

    初八,报社正式上班,舒畅给部长打了个电话,说自已在外面走亲戚,要晚个两天回报社。

    部长在电话那端,哼哼唧唧的直咂嘴,“真是走亲戚?”

    舒畅笑了笑,知道谈小可已经把消息散播出去了,“这个还有真假,部长要是不信,我回去后,把车票给你审核下?”

    “不,不!我知道了,你尽量早点回来上班,人事处的处长今天还过来找你有事呢!”

    “是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一些情况要调查下,你回来再说吧!”部长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支支吾吾的就挂了电话。

    舒畅愣了愣,回房间睡了个午觉,朦胧中,听到胜男在接电话,好像是大门看守打过来的,找胜男有事。

    胜男应了声,回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舒畅,然后跑开了。

    舒畅睁开眼,心慌乱地怦怦直跳,她像是预感到什么,下床穿好衣服,把头发梳得服贴了,用热水洗了把脸,涂乳液时,胜男进来了,站在门边,唇紧抿,脸色发青。

    舒畅嘴角浮出一抹笑,“是裴迪文吗?”

    胜男诧异地抬起头,竖着眉毛,“你怎么知道的,唱唱?我没??????透露一点消息,安阳也没说,他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你忘了他是裴迪文呀!他人在哪?”

    “我没让他进来,吼了他一通,他反倒像有理似的,眼神能吃人,咄咄地瞪着我,说要是见不到你,他就开着车冲进来了。我又不是吓大的,懒得理他。”胜男冷哼一声。

    舒畅歉然地看着胜男,“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我去看看他。”

    “你要是想见,让他到这里来。”

    “不要了,我到他车里去。”舒畅平静地站起来,拿了条围巾系上。围巾是粉紫色的,很宽很长,有着美丽的流苏,她有时会随意地一束,在上边佩个胸针。胸针是裴迪文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这次来农场,她把胸针摘下来放在家里。

    “我陪你去。”胜男想想不放心。

    “不要。”舒畅摇头,该来的总是无法闪躲。

    大门口,欧陆飞驰蒙上了一层薄薄灰尘,裴迪文背对着大铁门,像座雕像似的站着,青色大衣的衣角碰了点污渍,头发被风吹得蓬蓬的。

    舒畅冲憨憨的看守点了下来,束紧大衣,走向裴迪文。

    仿佛有心灵感应般,她刚一靠近,裴迪文就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他震惊于她的苍白,她震惊于他的憔悴。

    他的目光从上,缓缓地下移,落到她的腹部,然后定格,俊朗的面容上浮出前所末有过的痛楚。

    “你找我有事?”她轻咬了下唇,感到心被一把刀又刺开了,疼得直颤。

    “外面风大,进来吧!”他抬起头,把车门打开。

    她没有迟疑,上了车,车门一关上,欧陆飞驰突然像疯了一般冲了出去。

    她没有惊吓,也没问他要开向哪,笔直地看着前方,到是尾随在后的胜男傻了眼,急得直跳脚。

    欧陆飞驰没有折身进市区,而是沿着江堤一直向前,直到没有了路,前面是茫茫的江滩,这才停下,裴迪文趴在方向盘上,头埋着,隔了许久,他才抬起头,声音恢复了平素的镇定。

    他扯扯自已的领带,露出凸出的喉结,分明的锁骨,简单的动作,却仿佛过了百年。

    他说:“舒畅,当你在香港时,被小偷洗劫一空,你选择对我沉默,宁可打电话回来向别人求救,我就预感到我要失去你。可是,我不甘心,立刻飞回滨江,尽力地想挽回我们之间的关系。即使你对我冷淡,对我讥讽,我的心都仍为你狂跳,不肯死去。”

    他说:“舒畅,你选择让我们的孩子流产,我明白,你是真的要与我断得干干净净,因为你不是一个绝情的女人,这次,我是真的失去你了。好的,我同意,我们分手,以后再不会打扰你。不是不爱,而是我的爱没有带给你快乐,一直都让你在受伤害,我没有给你想要的安定、幸福,我只有走开。”

    他说:“舒畅,豪门里没有童话,多的是不堪入目的景象。衔着金汤匙出身,并不代表就拥有一切,有时候,看着普通人家的那种温馨和幸福,心里面羡慕,脸上还要装出不屑。我一直都渴望有一天,我也能过得像他们那样。我想,这一生,我可能都得不到。”

    他说:“舒畅,我记得你一次问过我多大,我没有直接回答,不是我狡猾,而是我不敢正面回答。关于我们之间的一切,我如同捧着一块珍贵的水晶,处处小心翼翼,生怕跌碎。我总在担心你因为我的年龄、我的真实身份、我的家庭背景,而疏远我,于是,我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接近你。从伯乐到严师,从严师到关怀备至的上司,再到可以打开你心门的恋人,每一步,我都走得谨慎。结果,我还是打碎了手中的水晶。有时候,就是这么巧,我和舒晨一样大,三十八岁,和你是同一天的生日,六月一日。我初来滨江第二天,莫秘书带我去憩园看房子,经过斑马线,我看到一个梳着马尾的小女子牵着一个个头高高的大男人过马路,我不由地追看着他们。他们走到家冷饮点前,小女子给大男人买了支冰淇淋,大男人吃得满脸都是,她忙不迭地替他拭嘴,疼爱地摸摸他的头,大男人呵呵直乐,那是你和舒晨。我当时并不认识你,不知怎么,一下子就对你印象深刻。你到报社面试,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我并没有因为你印象深刻就破格录取你,你的专业与新闻相差太远,但你的一番自信而又带有几丝狂放的话让我对你刮目相看,我这才决定留下你。”

    他说:“舒畅,再说起这些,不是奢望你能留在我身边。我只是再次告诉你,我对你的爱并不是出于情欲,也不是出于占有,我是真的为你心动才去爱着。”

    他深呼吸,双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指尖冰凉得像一块寒冰,她默默地注视着他,深邃的目光如此专注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全部无法用言辞表达的情绪传递给她。

    “说来你不会相信,我在十八岁时就巴望能做个父亲,我觉得我会很称职。”

    他突然张开双臂,环抱住她的腰。她微微一惊,身子向后靠到椅背上,退无可退。

    她低下头去,只能看见他乌黑浓密的头发,在折射进来的阳光下闪着光泽。他的脸贴到她的小腹上,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面部的温暖和呼吸的气息。

    “我们真的有过一个孩子吗?”他沙哑地问。

    她心中掠过无言的心酸,眼前这样没有一点儿间隙的相拥,在她看来,已是带有一点绝望的味道。她不无凄凉地闭了闭眼,抬起手,手指插进裴迪文的头发内。这个久违的触摸让他抬起了头,两人目光相接,她微微一笑,“送我回农场吧,不然胜男要担心了。”

    “舒畅??????”他突地用力,紧搂着她的腰身,像是要把她生生地嵌进体内。

    她仰起头,有泪水在眼中打转。他说了这么多,却无法改变他为人父、人夫的事实。

    爱又如何?

    对你的熟悉被慢慢, 慢慢磨成, 一把锋利的刀刃。

    我用来剖开, 横切面的青春 ,开始寻找与你相遇的年份。

    在最最最外圈的年轮 ,我却看到紧紧相依的你们 。

    原来, 在这一生,我只能是你, 其中一圈的认真 。

    她命令自已把他推开,涩哑地说道:“走吧,裴总!”

    他一怔,猛地把头扭向一边。

    她,泪水从眼眶中溢出。

    他,一脸濡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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