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教授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隔着反光的镜片盯着颜小茴,手里拿着根教鞭在讲桌边沿反复敲了打几下,发出“啪啪”的响声。
沙哑的嗓音传到她的耳朵:“清热解毒的中草药有什么?你给我背一遍速记歌!”
颜小茴蹙紧了眉,浸满了汗水的双手悄悄在裙角擦了两下,“‘三花’是金银花、紫花地丁、野菊花,‘三草’是鱼腥草、白花蛇草、和……”
最后一种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脑中一片空白。
老教授虎目一瞪,蹒跚着走下讲台,不由分说的将她的左手拉过去,举起教鞭对着她的手心就要打下来!
颜小茴吓得紧闭着双眼,几乎尖叫着:“败酱草!是败酱草!我想起来了!”
尾音高高的挑起,在空中兜了个圈才落下来。
忽然,有风从什么地方猛然灌进来,吹得她一个激灵,立刻就将她从梦中唤醒!
眼睛茫然的盯着身上繁复的衣裙,大半晌神志才渐渐清明。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了,前世的记忆还是频繁的出现在她的梦中,像一块巨石投入原本平静的湖心,激起巨大的涟漪。波纹荡涤到心岸,时不时搅乱她的思绪。
她轻轻吐了两口气。
身上的不住流淌的虚汗遇上冷风,吹得身上凉飕飕的。双手忍不住拢紧了衣襟,抬头看向掀开马车车帘的罪魁祸首。
花楹一手拽着车帘,立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马车边,一脸不耐烦:“我说,你个野丫头,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啊,叫你多少声你都没反应!”
花楹嘴角抿出一个深深的细纹:“大夫人说,今儿天晚了,再往前走恐怕就没有人烟了。野外露宿又太危险,今儿就在这寺庙里凑合一夜。明天早些起床再加紧赶路,天黑之前就能回京城了。你快下车,夫人在前面等你呢!别慢慢吞吞的耽误大伙的功夫!”
颜小茴猛然间想起现在的身份,认命的撑手坐起身来。
不料长时间一个姿势窝在马车里睡觉,加上整日颠簸,后腰像被谁拧断了一样疼的她直吸气。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就见花楹的脸色已然转青,只能把疼悄悄吞进肚子里,暗自咬牙忍痛。
其实,就在前几个月,她还窝在九溪村的李家,跟书中所写的穿越人士一样忙着适应突如其来的乡野生活,跟温饱做着斗争。
整日被养父养母使唤的脚不沾地,扛着锄头田间地头的来回跑。
不成想,就在前天,这颜府的大夫人刘氏突然带着几个人找到了九溪村,称自己是颜家已故二姨娘遗弃多年的女儿,更拿出了块跟自己脖子上一模一样的通透白玉做凭证。
李家在九溪村出了名儿的穷苦,只有个巴掌大的篱笆院和一顶茅草房。
李家夫妻看到刘氏带来的二百两银票之后,简直两眼放光,问都没问颜小茴的想法,当下就将她打包给了刘氏。
只有李家女儿李香云在听说她要走的瞬间死命的拉住了她的手,又哭又闹。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因为颜小茴走了以后,李家的农活估计就要转嫁到她的头上了。
至今颜小茴都忘不了李香云看见自己坐进马车时,挤在向她祝贺的人群里,那不甘心又嫉妒的眼神。
思绪霎时回转,颜小茴小心翼翼的扶着车辕跳下马车。
举目一看,才发现太阳已经完全滑落到地平线以下,金黄色的夕阳透过茂密的森林洒下斑驳的光影,斜斜的打在寺庙门口的青石板上。
正对面的寺庙匾额上刻着几个刚劲有力的大字,上书“潭水寺”。
这潭水寺虽然看起来有些古旧,香火不是很旺的样子。但是修葺的却十分讲究,整个院落门进打扫的干干净净,连门前的石狮子都被擦的光光亮亮的。
此刻,寺中沉沉的钟声在山谷中荡起袅袅的回音,让人莫名觉得心静。
花楹见颜小茴乖乖的下了车,就扭身走到了刘氏身边,连个眼神也不屑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