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我饿!我渴!我要上厕所!”
夜已深,外间断断续续传来急速的叫声。正伏在床脚蜷着身子呼呼大睡,全身毛色青白夹杂的鬼獒突然跃起,冲至门边低沉地发出警告!与此同时,桑格老爷被鬼獒的嗥叫而惊醒。他身旁一个浑身光溜的女子哼哼几声又再迷迷糊糊睡着。
桑格老爷喘了几口气,挣扎着坐起。用力将头颅摇晃几下使自己稍稍清醒;光着身子走至房中捧起瓷碗,灌了几口残茶。他生平最痛恨的事情便是在睡觉的时候被打扰。本已心情不佳,又苦又涩的茶味更像是在他心中怒火上浇上一勺油。他一把将瓷碗摔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将之砸成粉碎,激起一大片瓷碴。
“木宛牟!木宛牟你这个狗奴才在哪?”桑格老爷向着房门方向大喝。坐在他不远处的鬼獒,狗仗主势亦对着门外狂吠不止,将床上佳人从睡梦中骇醒,吓得魂飞魄散、脸色大变,身躯蜷曲紧缩在床边不敢动弹。
“长生天在上,奴才守护在桑格老爷身旁最忠诚的狗,不知老爷有何吩咐!”门外响起一副不受控制,稍稍发抖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去让那吵吵嚷嚷的南蛮猪闭嘴!让那群看守都长点心,若是这点小事都搞不好,老爷把他们都剁了喂狗!”说着,桑格老爷把木门稍稍拉开,一脚将正伸着舌头呼呼喘气的鬼獒踢出房间。他丝毫不理鬼獒在门外的又吠又撞,淫笑地喃喃道着“美人,老爷立马就要北归,让老爷再爽一把。嘿…嘿……”说着,猛地向床上的美人扑去。
在宅园三进院内,有一片成萌的竹林。竹林旁有一个寓意“以水为财”,用作改变宅园风水的景观湖。相隔离景观湖与竹林约二十步远,院中东北角的房间内点有如豆般的烛光。少年清脆而又急促的声音再次响起:“我饿!我渴!我要上厕所!”
家丁对这个被捆在内间的少年烦扰得实在受不住,推开房门对内问道:“怎么了啊?”
“这位大叔,我在闹肚子,快拉一裤子啦。您能发发慈悲,带我上个厕所吗?”
家丁稍稍适应户内阴暗的环境,见得一瘦削的少年倒在地面上,套住脖子的绳索绕到背后反剪着双臂、双脚。这孩子估计就跟他的儿子差不多大小,家丁不由得心生恻隐。他蹲在少年身侧,见其长得不像大奸大恶之人,语气稍稍放缓问道:“哎呀,都五花大绑上啦。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是犯了什么事啊?”
“我叫伊凡,才到的杭州就被歹人给掳到这了。大叔您瞧我这小胳膊小腿的,还能犯什么事啊?”
家丁闻言心想:“这个少年说得有道理,他是半个时辰前被一黑衣人带来的。桑格老爷这几天压根就没出过门,这孩子不像是开罪老爷了呀?莫非老爷私底下还干着些绑架勒索的勾当?”
伊凡见家丁不语,连声唤道:“大叔,您能带我去上个厕所吗?”
家丁的沉思被少年打断,微愣了一会,不解地说:“什么是上个厕所?”
“估计这里是叫如厕、出恭、登东……”伊凡回忆着古籍里的记载,搜肠刮肚地说出好几个词,谁知他身旁这位憨汉仍是一面茫然的样子。他心中暗骂对方没文化,不顾粗俗地叫着:“我要去拉屎啊!”
“俺娘常说‘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俺这便带你去!”家丁将绑在伊凡双脚上的麻绳松开,一手拉着他身上的套索,带头便走。
刚走出大院,伊凡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挣扎了一阵才勉强站起。他以哀求的口吻对着家丁说:“我双腿都麻了……大叔,您能不慢点?”
“使得,使得!”憨直家丁单手将少年扶着,慢步向着东面的茅厕走去。
伊凡一边偷偷张望身周的环境,一边与家丁闲聊:“大叔您真是个好人啊!大叔怎么称呼啊?”
家丁咧开嘴角,笑着说:“哎,小兄弟可别这样说。俺娘时常教俺‘今日之因,明日之果;与人为善,予己为善。’俺姓王,名字叫铁牛。”
“听大叔口音,并非江南吴语,不知大哥是何方人氏?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啊?”
“俺原住在中州,十数年前因战乱南逃,投靠海宁盐官王家村的太爷家。俺家上有高堂,下有妻儿。俺空有一身牛力,大字不识一个。村里的田地贫瘠,俺农闲时只在码头做些担抬搬运的杂活赚钱养家。今年风调雨顺,收成早。这里前日招收家丁护院,俺见工钱给得多就过来了。”说话间,二人已走至茅厕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