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却浮华满目新·壹

    宋府门前停了三辆马车。第一辆装满名贵香料，这是凌衍亲自挑选的，外头求都求不来；第二辆盛满宝物，金银美玉，应有尽有；第三辆坐着美人。

    骏马之上，是一身红衣的少年郎，他来接他的小卿儿回家。

    无垢将礼单交至宋府管家手上，听闻消息的少女正朝门口奔来，宋笙离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他这两天很累，原本想好好休息一日。但凌鸢亲自来了，他说什么都得见一见。更何况，他是来带她走的。

    两人并肩而立，多美的风景，凌鸢微笑着下马。看来他的目的达到了，不过，这幅画面当真是刺眼得很。

    “这几个月有劳将军照看舍妹。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宋笙离瞥见那三辆马车，冷哼一声。凌家果真财大气粗，他示意管家将宝物收下，不要白不要。

    “寻清会择良辰吉日上门提亲。”

    此话一出，不仅是凌未允，连宋笙离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只有凌鸢仍旧淡淡笑着，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宋笙离说出什么话，都在他预料之中。这种被人算计着的感觉让宋笙离很是烦躁。

    看着凌未允略显吃惊的脸上浮现的红晕，两人各有所思。

    聪明的人之间最愚蠢的交流方式好像就是对话，这一回宋笙离什么都没有说。凌鸢也不曾回应，上前两步，牵着凌未允跨上骏马。

    他把她圈在怀里，刚刚入夏的风还透着丝丝凉意，未允下意识往他怀中缩了缩。

    “宋府住着舒服吗？”他问她。耳畔有风声，凌鸢的声音听上去似在隐忍。凌未允不敢回答，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然后又摇头。

    凌鸢笑出声：“怎么这样纠结，宋笙离欺负你了？”

    他没有欺负她，他对她很好。他教她看书认字，对她温柔如水。其实在凌未允心里，若不是因为公子，她会更喜欢宋家。

    宋府种满了竹子，下人守礼敬主，但不恐惧。宋家的规矩是大家约定俗成、心甘情愿去遵守的。但凌府不是，凌府的压抑，站在几里之外的梧桐树下就能感觉到。她常常害怕自己因为做错什么而丢了性命。

    这些，她不敢告诉公子。

    凌鸢也发现，几个月没管她，这丫头有了心事。过了许久，快到家了，才听未允轻声开口：

    “公子，宋将军杀了我阿爹阿娘……”

    这一声，好像受伤的猫儿在呜咽，凌鸢的心仿佛被人塞了一团棉絮，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抱她下马，揽着她回家。

    无垢很有眼色地拉着无尘，两人没有跟上去，而是吩咐厨房准备吃的。

    无尘幽幽道：“被别的男人玩剩下的烂货，居然还敢回到公子身边……”

    啪！

    无垢伸手就是一巴掌。习武之人掌握不好力道，无尘的脸红了大半，不过无垢眼中的凶狠丝毫不见歉意。

    “现在小姐是主子，你是奴才，就算没有小姐，也轮不到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无垢何其恨铁不成钢，无尘那点小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三位公子身边都配有一男一女两名亲侍，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训练，以“无”字起名，就是提醒他们不可有杂念。他们因为不同的原因失去父母亲人，流浪四方。若非被凌家人捡回去，根本不会有活路。他们唯一该有的信念就是忠诚于凌家，忠诚于公子。

    “净池的温水备好了没有。”

    无垢的声音听上去还没有消气，无尘也不敢顶这位师兄的嘴，只得悻悻点头。

    公子的习惯她早就烂熟于心，在侍奉公子这一方面，不会有人比她更细致。

    无垢这才拉着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