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晴方觉夏初深·叁

    邺京最大的布庄，霓裳苑。老板倚在门口瞧见凌家三公子的身影，原本只想着远远地看一眼，没想到他竟朝着自己来了。

    老板是个年轻女人，名唤文娘。

    当凌鸢走近时，文娘险些看痴了去。都说这三公子生得俊俏，没想到这样勾人！尤其那双衔着笑意的眉眼，跟画儿里的一模一样！

    凌鸢懒得搭理文娘炽热的目光，自顾自进去，环顾一周，没有一个样子能入他的眼。他像是缺了些兴致，不悦道：“今年就没点新鲜玩意？全是陈年旧样子。”花花绿绿，满大街都是，俗不可耐。虽说他们家小卿儿穿什么衣服都美得不可方物，但他总觉得这些落俗的款式配不上她。

    “公子喜欢什么样的？”文娘也是做惯了生意的人，美色当头，终究也没有银子诱人。

    她进柜台里面取出一本册子，递给凌鸢身边的无尘，殷勤地笑道：“挑衣裳想来还是姑娘家最懂，这些都是近期的新款，您不妨瞧瞧，可有入得了眼的？”

    无尘羞得满脸通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觉得她是姑娘家。她平时穿惯了劲装，可不知道什么衣服好看，什么衣服不好看。

    “噗，”凌鸢有了离开的意思，“让侍卫给本公子的妹妹挑衣服……老板娘，你这生意也算是要到头了吧？”

    无尘咬着牙，尊严被践踏得彻彻底底。凌未允那个野丫头，公子居然觉得她不配给她挑衣服？凭什么，凭什么全世界都忘了凌未允真正的身世，都把她当大小姐供着！

    文娘也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连忙找补。她思前想后，还是把册子翻到最后一页，此时她望着凌鸢的眼神充满自信。“公子您瞧这件望仙裙。”

    凌鸢瞥了一眼，却没发现它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文娘又道：“这条裙子不在其样式，而在其做工。裙上的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是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的，有冬暖夏凉之妙用。再看刺绣处缀上顶尖的珍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她的骄傲溢于言表，这样的裙子只有极高贵的人才能撑得起，普通人也买不起。文娘同凌鸢说得这样仔细，并不是盼他能买，只是为了找回刚从丢失的面子罢了。

    毕竟这条裙子已经被另一家看中，长公主府的人前些日子都下过定金了。

    静默片刻，凌鸢掏出一沓银票。“就它了。”

    文娘愣在原地。

    “这……”她可不敢说长公主捷足先登下了单，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凌鸢又掏出一沓银票，这一次银票的厚度足有刚才的三倍。文娘吞了把口水，然后默默把银票收下。

    凌鸢满意地笑了笑。“中秋前我要看到这条裙子，最好和你说得一样。倘若小卿儿满意，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罢，凌鸢就要离开。文娘派了一个绣娘跟着凌鸢去府上替未允量身段，他没说什么，任由她跟着。

    见那三人背影完全消失后，文娘捧着沉甸甸的银票，一边欣喜，一边又有点发慌。长公主素来是个好说话的人，若再挑个其它样式送给她兴许是没有问题的吧……

    思索片刻，她让小厮去长公主府回话：“就说金银丝线不够，用蚕丝代替。珍珠还是真的，银子少收五成，问问殿下可愿意。”

    她在霓裳苑一直等到傍晚，小厮才带着让她满意的消息赶回来。

    轩辕听凰虽然纳闷，金银丝是稀少，可她半个月前就定下了这条裙子，怎么今天才来通知她？不过她也懒得为一条裙子纠结。若非中秋宫宴，她甚至不会亲自来霓裳苑。

    某人刚兴高采烈地回到凌府，就发现堵在门口的两位哥哥。

    凌鸢：“？”

    凌衍：“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凌鸢从晋国回来，直奔霓裳苑，的确是误了些时辰，眼下天色都暗了。但被他耽误的时间还少吗，怎么今天都堵在家门口了？

    凌鸢犹豫着解释：“小弟去买了……”

    “别管买什么了！”凌衍瞬间换了副面孔，三两步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肩膀进去，“早就准备好了完善，我跟你二哥等你半天了，未允也在等着！”

    别说凌鸢了，跟在后头的无垢、无尘和躲在麒麟像后不敢上前的绣娘，都对凌衍今天的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凌鸢直接暗暗吩咐无垢：“去查查我大哥今日可曾受了什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