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陈黎的宿舍就是酒店客房，有小冰箱和电磁炉，可以做一些简单的食物。长时间没人住了，整洁的有点凄清，雪白雪白的床单雪白的枕头，少安不敢细看。

    陈黎打开行李，开始向外边收拾东西，房间里才开始弥漫着陈黎的味道了。不是幽居于心的陈年往事，而是有质感，有温度，活色生香的，少安趄促了。啪的一声响，是转角吧台上的热水壶，咕嘟咕嘟的沸水声渐渐平息了下来，水汽化作白烟，在如蜜膏般粘稠的空气中缓缓上升，扩散，消失了。

    少安花了很长时间才将心收拢，望着陈黎缓缓说道：“嗳，我明天一早要去拜访客户，在高新区那边，离市里有点远，公司订的酒店也在那边，我还是赶过去吧。”少安接着说道：“请你吃个饭吧！”“不用，可以让酒店送餐，单位可以报销的。”“不要，还是我请你吧！”“嗯！…这包溪黄草你拿去，我们那里种的，去肝火，要用热水煮一下，但也不能常喝。”

    ……怡华商业中心二楼有家避风塘，港氏的茶餐厅。天空响起了几声惊雷，眼看是要下雨了，云南的天气就是这么多变。两人胡乱点了几样东西，没怎么吃，就又走回了刚才的公交车站。已是夜里10点多了，班车是还有，但开到少安住的地方不知要多久。等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打的士吧。一辆出租车缓缓地驶了过来，两人没有握手道别，也没有互留电话，仿佛再次相逢就像太阳会升起，黑夜会降临。

    就这样，少安钻进了出租车里，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陈黎正站在雨蓬下注视着自己，注视着自己那颗懦弱自忧的心，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又是一声惊雷，仿佛就炸在眼前，接着一道闪电撕破夜空，郁结已久的雨终于倾泻下来。没有风，雨势很大，直上直下，带着亮光的雨点像箭一样漫天坠落，哔哔啵啵的打在候车厅的雨搭上，再反弹回地面，地面瞬间积满了水，满街的霓虹光影交织出一幅斑澜破碎的画面。或许离开是他给她，也是给自己最好的安排吧。陈黎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声瞬间淹没在淅沥的雨中，她不想回宿舍，但又不知该去哪儿，冒雨跑向酒店，垫着脚尖，但完全没用，鞋子一下子就积满了水。

    此刻的少安，似乎宠辱不惊地安坐在出租车的后排，戴上耳机，听着张国荣的那首《共同渡过》，“没什么可给你，但求凭这阙歌，谢谢你风雨内，都不退愿陪着我，没什么可给你，但求凭这阙歌，谢谢你风雨内，都不退愿陪着我。。。我要你他生都有今生的暖意。。。”声音仿佛不是从耳畔响起，而是从心中传来。大学时看张国荣告别演唱会的情景浮现出来，华丽的舞台中央，默默升起一座透明的水晶台，手持麦可风的张国荣款款走来，第一次想将麦可风放回水晶卡位，不忍，回头，又再次走回，终于果敢地将麦可风插入，转身离去，红馆大屏幕上的面部特写，已是泪如雨下。

    少安望向窗外模糊的街景，隔着夜雨朦朦的街灯，雨刮吱吱地摆动，泪水不觉已蒙上了眼睛，汩汩而出，肆意地流淌，他不想去擦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