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在九十年代，思想观念相对保守和现在大不相同，多数人想法：爱情只因为简单纯粹才幸福，一生只谈一次恋爱是最好的，如果因为某些经历而自暴自弃，如行尸走肉般随便找个人过一辈子，是对自己最大的不负责。不记得在哪看过一句话，很是印象深刻：每一个不敢再爱的女人，一定很深的爱过。李佳暖正是应着这句话，在一天天和冯明东的相处中越来越清晰看清自己：冯明东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但人生伴侣最重要的基础－－爱情，她无法给他，她的爱情早在收到林夏申分手信的那刻就已经死了，除了林夏申她已没有力气再爱上别人，她已对林夏申付出她所有，她把最好的爱和温柔都给了他，她的自尊让她无法再去找林家任何人去探究：当初那么爱她的林夏申，怎么就那么轻易放弃他们情意正浓的甜蜜爱情的原因。她也想重新来过，但她发觉，越想拼命忘记的人，却是越想忘越忘不了，即便物是人非，但那个曾经让自己为了爱情努力付出的人，却依旧是自己心头最难以割舍的。最后她发现如果不能和自己所爱在一起她宁愿单身甚或孤独终老，她不愿将就，爱就是爱，好感或喜欢都不是爱，如果任由自己模糊对待，不仅是对自己不负责更是对冯明东那份纯爱的伤害和亵渎，她不能用一份将就的感情去辜负那么好的冯明东，她无论如何不能那么做，所以在他俩约定的一年时间还差近一个月时，她决定不再耽误冯明东，她要对他坦承自己的想法。

    “明东，最近影院上映了一部冯ＸＸ导演的片子，都说挺好看的，我买了两张票是今晚的，票在我钱包里，你拿出来看看几点的，我记不清了。”正在卫生间洗头的李佳暖想看完电影，散步回来时好好和冯明东谈，“好，我找找看一下。”冯明东打开放在门口鞋柜上的钱包，一个淡粉色，有些旧的女式折叠钱包，“７点半的。”他抽出票看完打算再放回去，在钱包夹层里露出一张相片角，好奇心驱使，他抽出那张相片——林夏申从背后搂着李佳暖肩膀，靠着一棵盛开的淡粉色杏花树，一对碧人在满树花朵的映衬下脸上都是陷入爱情的幸福笑容，那份幸福感似乎从照片上扩散开来，感染了周围的人和物。他又缓缓翻转至背面：“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那些诗句仿佛一瞬间抽干冯明东所有的力气，他轻颤着手把照片放回原处，“小暖，我的头突然好疼，今晚咱们不去看电影了，改天吧。”说完他直接回到卧室躺下了。李母抱着孩子走过来“明东，你没事吧？要不去医院看看。”“妈，不用，我躺会儿，可能这几天值班没睡好。”“那你好好休息吧。”冯明东躺在床上，他实在假装不下去了，他假装李佳暖在他几个月的陪伴下渐渐由感激变为喜欢他，由喜欢变为爱上他、假装他不在乎她心里还存着林夏申、假装不在乎小丸子长得和林夏申一模一样、假装不在乎她梦里几次叫出林夏申的名字、假装不在乎她说最爱吃林做的四喜丸子、假装不在乎她有时发呆地看着化妆盒里林夏申送的项链，明明林夏申已经在她的生命中消失了，不管什么原因，他就是消失不见了、明明老天给自己这一次意外的机会、明明他已经娶了李佳暖、明明李家父母兄长都认可自己、明明自己很优秀，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抛下怀孕的她消失无踪、杳无音讯的林夏申偏偏就成了无可替代的沧海和巫山？那分开的遗憾就永远没有尽期？

    冯明东不得不承认，他是彻底地失败了，败给先入为主的林夏申、败给家境一般的林夏申、败给长相普通的林夏申，败给被李佳暖挚爱唯一的林夏申。是时候该放手了，他告诉自己，该放开他多年来对她的执念，该叫醒装睡的自己，该给自己的爱情放一条生路了。第二天，他跟大队长申请去西藏执行为期两年戍边任务，本来队里今年该轮到他，但考虑他刚结婚孩子又小就暂时准备派别人去，大队长见他义无返顾的坚定，就在最短时间安排妥当。直到他坐在去往西藏的火车上，李佳暖才接到他打来的电话：“小暖，我去西藏出任务了，在鞋柜抽屉里给你留了一封信，你看完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保重！”李佳暖满腹狐疑，从抽屉里取出那封信：“我最爱的人：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对不起，我当了逃兵。没有人能取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我真嫉妒他，但我祝福你：就那样遵从自己内心去爱他吧，不用为难自己。我再不会让你感到勉强，我也要放过自己，重新出发找寻自己真正对的那个人，也祝福我吧！我父母那边我都会解释清楚，勿念――冯明东二○○一年六月ＸＸ日。”李佳暖手握着那封信，呆愣在原地，眼泪不自觉地夺眶而出，“明东，对不起……”

    在她还没来得及跟他谈，他就明了了一切，无比真切，又无比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她不论他多努力、多用心、多包容、多体贴、再等多久都不会爱上他。于是他决心不再尝试挽留、不再纠结、不再卑微，也再不给自己留余地，拿出军人的干脆利落、果断体面地退场，不让她为难，是他能给她最后的礼物，一份无比珍贵无比绅士的礼物！在爱情的世界里，冯明东实在配得上更好的良人，只愿在没有李佳暖的另一方天地，情深意重的他，在不远的未来遇见那个为他倾心相付、痴情相守的佳人，早日拥有属于自己“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爱情，再不是单相思，再不是翘首以待，苦苦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