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拍了拍桌面,道:“那就依府里规矩行事吧。”
当然依照常理,他至少也要送白氏出殡完才会回歙县了。
大家商议完白氏的身后事,又讨论了一阵蒙津的事,白荣信言语作风豪迈,众人都得到了安抚,眼看着夜深了,不好耽误老夫人歇息,这才都散了。
白氏早就吩咐人安排好了客房,蒙挚亲自引着白荣信过去。
其他人也就各归各院。
浣花阁中,主仆洗漱完之后,已然是亥时子时相交之际。
内室的拔步床上挂着樱草色的纱帐,蒙庆云一身水绿色的寝衣,侧躺在枕上,散着乌鸦鸦的长发。浅草睡在不远处的架子床上。
浅草和绣儿是一直跟着她的婢女,一贯是她们陪寝,绿云和紫荆如今虽然也服侍她了,但这种贴身的活儿还是浅草和绣儿做得多。
夜渐渐深了,草丛里有稀疏的虫鸣。
浅草呼吸轻浅均匀,俨然已经睡熟;蒙庆云却翻来覆去,始终难以入睡。
父亲蒙津被乱民裹挟失踪的事情,总让她觉得不大对劲。这件事情,大家的反应都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乱民造反攻打县城这样的大灾难中,难免殃及无辜,蒙津就是被殃及的一个。
但总觉得什么地方好像有问题呢?
她有些烦躁,翻身的动静大了一点,床板轻轻响了一声。浅草睡梦中听见,迷迷糊糊地说了声“元娘还没睡么”。
她嗯了一声,随口道:“有些口渴。”
帐外窸窣一阵,朦胧地看到浅草起身,倒了杯水过来。她便干脆坐起来,就着对方的手喝了半杯。
浅草临去前嘱咐一句:“早点睡吧,明儿还得接着去灵堂呢。”
这一句话无意间点中要害,蒙庆云脑中猛地惊雷炸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倒回枕头上的。夜里昏暗,浅草也没察觉,放了茶杯便回去睡了。
是了,如果顺着想不通,倒过来从结果推导,倒是颇有些蛛丝马迹。
父亲失踪,对谁有影响呢?对家里人自然是都有的。对老夫人来说,儿子出事,必然伤心着急;对长房来说,也要跟着担忧;而对蒙庆云来说,就不只是情绪上的冲击了。
若父亲当真出了事,她就从刚刚丧母变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女。
作为蒙家千金,自然还是有家族庇佑,但在这个家里,她就彻底失去了依仗,一切饮食起居婚丧嫁娶,就都要仰人鼻息了。
仰谁的鼻息?当然是大娘子卢氏。
再回到此前的话,“一个女孩子,父亲远在外地,母亲过世,生老病死,还不都在我的掌心里”可不就毫无破绽了?
如果再顺着这个猜测大胆地推下去,父亲被乱民裹挟一事,会不会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呢?如果是人为,是谁做的?断案推理有一个原则,谁得利,谁就是凶手。谁能得利?大娘子卢氏,若蒙庆云真落到父母双亡的境地,母亲白氏给她留下的巨额财富,少不得就要落到卢氏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