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之上,泓远帝倒有些惊奇了,看他虽然有所清减,但却思路清晰、对答如流,想来应该算是恢复了正常。泓远帝正狐疑,都说叶赐准与苏羽茗是生死挚爱,如今一方死了,另一方也就伤心避世了几日,怎么看也不像是痛失所爱的模样。于是便想到,要么是坊间的传言有所夸大,要么是叶赐准已经移情韦知雨,但不管是哪一样,这道御赐的姻缘是不会错的了,由是又对叶赐准多了几分钟爱,之前因他避世产生的那点怒气也散到九霄云外去了。
转眼又是一月有余,又到了该诊脉调整方子的时候。自苏羽茗死后,叶赐准就无需净源道长下山为他诊脉,而是亲自上凌云峰元清观找净源道长看诊,大家都知道他是想顺道去凌云峰河谷缅怀苏羽茗,因此也不拦着,由他去宣泄一下情绪。
这次诊脉净源看了很久,反复斟酌,眉头皱了展、展了皱,叶赐准看这形势以为是自己的病症恶化,便向净源说道,“道长无需顾虑,是好是坏尽管说来,如今我也没什么承受不了的了。”
“叶施主多虑了,只是这脉象比贫道预想的要好,但按照你当时频繁发作的状况来看,不应好的如此快才是。贫道刚才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才多诊视了一会罢了。”
叶赐准一听,不禁笑道,“莫非道长也有错诊的时候,或者……道长对自己的医术不够自信?”
净源知道他是在说笑,于是微笑答道,“看来贫道那徒儿对叶施主甚是上心,在施主身上下了不少功夫。如今看来,即使没有贫道,她也能把你治愈,只可惜她不够自信,非要请贫道来拟这方子罢了。”
“所以我这旧疾先前已被羽茗治好了不少了?”
“无量寿佛,正是。只是后来你们匆忙分开,疗伤之药忽然中断,长期被压制的病灶一旦没了牵制,便出现了报复性集中发作的现象,这种情况在重伤病患中甚是常见,看起来像是恶化的模样,但其实只是余毒井喷,无碍大局的。如果当初那药不停,施主怕是早已痊愈了。”
叶赐准沉吟道,“羽茗又救了我一次……”
“无量寿佛。”
“敢问道长,如今我可算是痊愈了?”
净源含笑点了点头。
叶赐准狡黠一笑,“如此,我可要办正事去了。”均输平准整饬之风已经进入尾声,泓远帝估摸着利益受损方也该闹出点动静了,果不其然,平静了多日的朝堂终于爆发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情。
太府寺正常安上书奏称洛安均输司和平准司中饱私囊,勾结当地商行侵吞贡税,奏章说说得头头是道,连侵吞的是何物、何成色、何质地、何数目都罗列清楚,乍看之下让人觉得确有其事。
可是太府寺正只是太府寺的属官,他的头上还有太府寺少卿和太府寺卿两级主管长官,再怎么说也轮不到他直接向皇帝奏报,而且越级上报乃是政坛大忌,要么事态紧急,要么内部不和,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但这件事怎么看也算不上事态紧急。
自薛淳樾和叶赐准实施整饬后,一些民间商行的利益确实受损,其中也有不少商行是皇亲国戚、各级官员的私家产业,即所谓的“皇商”、“财阀”。这批人的利益受损,自然会有所反抗,这些泓远帝都是有心理准备的。这次的事件估计就是某些大财团蓄意给均输司和平准司下套,引其上钩后反咬一口,借以中伤薛、叶二人。
本来只是一件小事,发给大理寺随便一查再抓几个人就能完事了,但是泓远帝却想借此敲山震虎,警示百官,好宣示他改革到底的决心,所以特地在朝会上抛出此事,要群臣举荐一个能人作为朝廷特使,亲赴东都洛安查办此事。
曦王率先出列,认为既然此事是太府寺正常安披露的,而且他在奏折中也将案件说得如此明白,应该是已经侦查到一些内幕了,此案交由他去办,再合适不过。
曦王发话后陆陆续续有不少大臣附和,泓远帝并未当即应允,而是问中书令韦应时的意见。
薛淳樾和叶赐准总是对他若即若离,不说归附效忠,也不说分庭抗礼,韦应时早就想借点事情震慑一下两人了,这正是一个好机会,于是竟然也附和曦王的提议,让常安赴洛安查办。
既然曦王和韦应时都属意常安,那也没什么好议的了,泓远帝便下旨封常安为朝廷特使,专门查办此事,洛安一行大小官员不得阻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