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白玲问道:“洋酒?哪儿来的?”
“据他说,是从他的相好、发电厂供销合作社老板娘刘彩虹那儿搞来的。”
白玲继续问道:“这个老板娘你们了解吗?”
“调查过,表面上看没什么问题,家里一直做小买卖。在她父亲那会儿盘了这个店,后来找了个上门女婿,前年死了。这是她的档案。”
主任拿出一个信封给白玲,继续说道:“这女人倒是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不太检点。”
白玲接过档案,问道:“仅仅是不太检点?”
主任提议将这个老板娘抓起来,白玲建议采用秘密逮捕的方式。
医院实验室里,堆满了瓶瓶罐罐,桌子上堆着白色粉末,郑朝山戴着眼镜在做实验。他将一小撮粉末放到容器内,之后将水溶液慢慢地涂抹在一支口红上。
王八爷的表姐,是王一本的老婆。多门请王八爷吃饭喝酒,同时请他帮忙办个事。
白玉兰正在护士休息室休息,一个小护士拿着一个邮包进来递给她,说道:“兰姐,您的包裹。”白玉兰打开,发现是一个精美的化妆盒。她满脸欢笑,从化妆盒里拿出一支口红,对着镜子,准备涂抹。
外面传来喧闹的声音,房门猛地被推开,一个中年女人闯了进来,身后跟着王八爷。白玉兰吓了一跳,奇怪地看着她。
王八爷指着白玉兰说道:“表姐,就是这娘儿们。”
中年女人扑了上去,一把薅住白玉兰的头发怒骂道:“骚狐狸勾引我男人,老娘打不死你!”
白玉兰惊怒交加地反问:“你是谁啊你?”
中年女人厉声说道:“王一本是咱家爷们。狐狸精!大家快来看啊,看勾引人家男人的狐狸精啊!”
白玉兰也不是善茬儿,扔下口红,一把挠了她个满脸花。王八爷过来想摁住白玉兰,反被狠狠咬了一口,疼得龇牙咧嘴躲到一边。白玉兰疯魔一般抄起一把剪刀,追着王一本老婆满院跑,很多医生、护士和护工都跑了过来。
护士休息室里空无一人,郑朝山悄悄地走进来,在屋里搜索着。看到口红掉在床下,他急忙俯身去捡。
一个小护士急匆匆跑进来说道:“郑医生,您快去看看吧,快出人命了。”
郑朝山无奈地跟着小护士来到院里,制止了两个疯狂追打的女人。看到郑朝山,白玉兰顿时瘫软在地哭了起来。王一本老婆还要撒泼打闹,看到郑朝山凶光毕露,顿时气馁,跟着郑朝山往办公室里走去。
医院不远处的一个小茶棚中,多门正在喝茶。王八爷进来说道:“多爷,都办好了,这下子王一本家鸡飞狗跳了。”
郑朝山插空跑到护士休息室,屋里没人。他急躁地四处寻找,没找到口红,地上有刚擦过的痕迹。
杂物间的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保洁员孙大姐踉跄着冲了出来,摔倒在地,浑身抽搐。现场很多人围了上来,郑朝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抱起她往抢救室跑,边跑边喊道:“让开,快让开,是中毒!”
身后不远处,王一本悄悄看着这一切,面色阴沉。
夜里,王一本溜进白玉兰家,打开随身携带的包,里面有四根金条,一张火车票。白玉兰看着金条问道:“干吗,跟你十年了,这四根金条就打发我走?我走了你们两口子好过踏实日子是吧,当初甜哥哥蜜姐姐地糊弄我,好啊,现在出事了就叫我滚蛋。我告诉你王一本,想叫我走,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白玉兰越说越起劲,把王一本所做的事全抖搂了出来。
王一本扑了上去,一把摁住白玉兰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老大说得没错,老娘儿们嘴太碎了早晚得作死。玉兰,别怪哥哥心狠,实在是你知道得太多了。”
白玉兰拼命挣扎,被王一本一拳打昏。王一本三下两下绑起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黄表纸,纸上画着一个黑袍巫师,巫师手里攥着一把两股叉,旁边是一串用朱砂写的镇魂符。王一本把黄表纸塞进白玉兰的头发里,口中念念有词。
接着他转身拿来一把铁锹,开始挖坑,一边挖一边继续念咒。一回头,看到郑朝阳和郝平川站在他身后,他伸手到腰间要拔枪,被郝平川一拳重重打在头上。王一本摔倒在自己挖的坑里。
王一本戴着手铐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一脸淡定。
郑朝阳问道:“王一本,或者,应该叫你雪山先生?”
他拿出绑匪写的字条和一幅书法作品,继续问道:“这张字条,是你写的吧?看看这幅字的落款,和字条上的笔迹完全一样,还有”
郑朝阳又拿出一张黄表纸和一张粘贴着黄表纸残片的白纸,继续说道:“这张是你塞在白玉兰的头发里的,这张是在兰格格的尸骨上找到的。福山贝子家在庚子年八国联军攻打北京之后就改信了洋教,你杀了人,又怕鬼敲门,就整这么个玩意儿出来。土洋结合,你还挺有创意啊。”
王一本眯眼看着字条沉默不语。
“白玉兰已经交代,你和红莲社的孟庆贵早就认识,火烧电车厂之前你和孟庆贵见过面,之后你叫白玉兰到瑞蚨祥做了两件旗人女孩的衣服,这点我们已经从瑞蚨祥核实了。你把这两件衣服交给了孟庆贵,因为知道电车厂库房改造,很可能会挖出兰格格的尸骨,所以你建议孟庆贵利用他的职业特长扮鬼放火。”
郝平川质问道:“说吧,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保密局还是党通局,还是国民党的国防部二厅?你的代号是什么,上线是谁?”
王一本慢悠悠地说道:“看你们这个得意的样子,是不是觉得板上钉钉了?第一,绑匪的这个字条不是我写的,是白玉兰写的,白玉兰就是雪山。她给兰格格吃安眠药,可是药吃多了,兰格格死了。我帮着埋的人,但我没杀人。第二,我是和孟瘸子见过面,老朋友了,见面喝点儿小酒这不犯法吧,我也没做什么旗人女孩的衣服。你们也问过了,瑞蚨祥的人没说做衣服的人是我吧?是白玉兰啊,这些都是白玉兰干的。第三,我想给白玉兰点儿钱叫她离开北平,别再骚扰我,我想过正常人的日子,这有什么不对啊。她撒泼打滚地要和我拼命,我才把她打了。当然,打人是不对的,我愿意道歉,赔钱也成。”
郝平川厉声问道:“那你挖坑干吗?!”
王一本迅速答道:“当菜窖,眼瞧着天快热了,东西不好放了。”
郝平川一拍桌子吼道:“王一本,你以为胡搅蛮缠就能蒙混过关吗?这么多证据摆在眼前你还抵赖!公安局可不是吃素的!”
王一本淡定地说:“长官,你不用拍桌子吓唬耗子。我呢,就是脾气不太好,生活作风不太检点,好讲个义气,结果就给人背了黑锅。”
郝平川气得站起来绕过桌子,撸着袖子说道:“今天我不收拾你我不姓郝。”
还没等他到面前,王一本已经倒在地上,杀猪一样地号叫道:“打人啦,打死人啦,共产党打人啦!”
郑朝阳插着手看了会儿,起身过来拉开郝平川,扶起王一本,和颜悦色地说:“王会计,快起来,没伤着您吧?看来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委屈您了,您可以走了。”
王一本迷迷瞪瞪地站了起来:“那我走啦,我真走啦!”
郑朝阳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口红递给王一本:“等等,这件东西你带回去吧。医院里的人说,是你送给白玉兰的。”
王一本接过口红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坐了下来,回答道:“我是保密局潜伏特工,代号105,中校军衔,隶属北平桃园特别行动组,电车厂的火灾,是我策划的。”
郝平川张大嘴巴看着乖巧的王一本。
郑朝阳问道:“你的上线?”
王一本犹豫了一下,答道:“是西郊发电厂供销合作社的老板娘刘彩虹。”
郑朝阳跑回办公室,给白玲打电话,叫她秘密逮捕刘彩虹。
白玲应道:“放心,她跑不了,人我已经控制了。我们调查到,她和一个咖啡馆的服务生关系密切,这个人很可能是她的上线。我们马上将她押回北平。”
郑朝阳放下电话,看到了郝平川。
郝平川一脸不解地问:“你要急死我,到底怎么回事啊,你给王一本吃了什么迷幻药?”
郑朝阳拿出口红说:“这是寄给白玉兰的,上面有剧毒,可又不是王一本送的,送这支口红的人应该是王一本的上线。现在白玉兰没死,他又被抓了,如果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公安局里出去,他也别想活了。马上审问老板娘刘彩虹,绝不能叫她的上线听到风声潜逃。”
郑朝山坐在北海公园旁边的长椅上,看着春意盎然的北海。
乔杉走过来坐在他的旁边说道:“发电厂那边搞什么‘自新运动’,老板娘已经失联两天了。”
“‘自新运动’的负责人白玲,是个很厉害的角儿,老板娘危险了。袁硕是她的直接上线,马上安排他转移。”
乔杉回应道:“我已经这样做了,但冼登奎说他的秘密通道已经没了。解放军进城,以前建立的地下关系都不行了。不过他还是答应先把袁硕藏起来,等风声过了再送他出城。”
他拿出一张字条递给郑朝山:“这是地址。”
郑朝山看过之后把字条塞进烟斗点燃,并对乔杉说:“袁硕要是被抓,咱们苦心建立的网点就毁了。现在你的咖啡馆很快也会被严密控制,经常到咖啡馆去的人,包括我在内,都会受到审查。这段时间要减少活动,必要的时候,放弃咖啡馆。”
公安局会议室内,郑朝阳正在主持会议。罗勇、郝平川、白玲、齐拉拉、多门、宗向方等都在座。
黑板上有一张图,分别贴着段飞鹏、服务生、刘彩虹、王一本、孟庆贵等人的照片。在服务生的上面、段飞鹏的照片旁边,是一个空白,打着黑框,画着一个问号。
郑朝阳说道:“这些人属于一个共同的组织——国民党保密局桃园特别行动小组。最近的电车厂纵火案和西郊发电厂被炸案,包括以前的保警总队叛乱案和西山刺杀案都是这个组织一手策划。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特务组织,隐蔽性高,破坏力强。刘彩虹,西郊发电厂供销合作社的老板娘,保密局特务,代号‘018’。她是王一本的直接领导,和王一本共同策划了电车厂的纵火案。同时,她以处对象为名勾引发电厂后勤处采购科科长,收集发电厂的重要情报,并通过北平的025秘密电台发报给台湾,导致发电厂5月4日被炸。而刘彩虹的上线,就是他。”
郑朝阳用教鞭指着服务生的照片继续说道:“他,真名袁硕,在北平金城咖啡馆当服务员,目前在逃。我认为,这是个非常关键的人物,他的上线,很可能是桃园行动组的重要成员之一。找到他,就能打到这个特务组织的软肋,甚至一举拿下它。”
罗勇问道:“这个金城咖啡馆的情况,你们调查了没有?”
郝平川答道:“调查了,这是家老咖啡馆。老板是法国人,目前不在中国。现有经理、服务生、厨师一共十五人,这里的咖啡很有名,因此生意不错,经常会有各界的名流到这里喝咖啡。我们查到一些经常出入这个咖啡馆的人,大约三十五人,会挨个儿排查。”
罗勇点点头说:“疖子露头儿了就得拔脓,凡是去过这个咖啡馆的,不管是什么人什么身份,都要查清楚。这个服务生既然是个重要人物,一定事前安排好了躲避的地方。你们要小心细心专心用心,不要漏过一点线索。算起来我们和这个桃园行动组,目前只能算是打了个平手。这一次,绝不能再失手。马上行动。”
花市大街的一个西式小楼的302房间正是服务生袁硕的藏身之所。段飞鹏送来黑面包、罐头,安慰他道:“艰苦一下,白天你可以在屋里活动,但动作一定要轻,不能惊动邻居。我走的时候会把门锁上。”说着他推开墙上的一个暗门提醒道,“如果遇到情况,你可以藏在这里。记住,千万不要出声。”袁硕点头回应,但面色阴沉。
段飞鹏悄悄地拉开门左右看了看,见楼道里没人,他径直出门锁上门后离开了。袁硕看着桌子上的黑面包和罐头,突然将面包扫到地上,颓然坐到了沙发上。
代数理和几个警员来到小楼,挨家挨户查户口。
代数理说道:“这楼上就两户,301的住户是邮电局的财务,叫汪民生,小伙子还没结婚,这段时间得了黄疸型肝炎,正在家休息呢。”警员敲门,汪民生戴着口罩开门。他摘下口罩,警员核实照片,进屋查看,都没发现问题,警员们又来到302的门口。
代数理继续解释:“这间是302,主人是长辛店机车厂的工程师,叫马东,不怎么回来,前两天老婆孩子也回乡下老家去了。家里没人,看,上着锁呢。我这儿有他给我的钥匙,叫我没事的时候开门看看。”代数理打开房门进屋,屋里空无一人。两个警员检查了一下,进到浴室看了看,一无所获。
警员走后,暗门被打开,袁硕悄悄地走了出来。
看着外面漆黑的街道,他悄悄地爬上窗沿,用刀撬开了隔壁的窗户,进了屋子。屋里十分凌乱,到处都是药瓶和药罐。
他悄悄来到汪民生的面前。迷糊中汪民生睁开了眼睛。袁硕拿起一个枕头猛地捂在他的头上,汪民生拼命挣扎,但很快就不动了。
他将汪民生的尸体塞到了床下,自己倒在床上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