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那一天,和父母、班主任老师的合影,背景是在一个青砖红瓦西式别墅的小花园里。询问后才得知那就是姗姗在杭州的家。家庭背景的重力开始压在了我的肩上,难怪每次在外面下馆子她几乎都抢着与我付款。我感到强大的心理落差,对她有点心不在焉,考虑是不是还要继续下去。
“她看出了苗头,找我好好谈了一次,她说她喜欢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我的出身,两心相悦才是最重要的。这合乎我的初衷,我很感慨,断定她就是我的真命天女,并为今后的坎坷道路充满了信心。为了配得上她,我买了这个来提升自己。”
他指着脖子上钥匙链般的金项链。
我一直听得很感动,但徐双最后那句我不敢苟同。作为旁观者我一向心若明镜:他是搞错了方向,买根金项链只是在满足虚荣心,只是想与姗姗之间的身份能够平衡一些,这正说明他还没走出心理落差的阴影。但我不忍打击他,没说出来。
“离开电视台后,我改行干了个体户,也赚了些钱,那时候每天都充满着希望,想着未来还是可以期许的。”徐双说:“所以当她毕业回了杭州,我也立马来了。”
“我看你还是太过冲动。”这次我忍不住说出了口。
徐双呵呵一笑:“我性格就是这样,想到就去做。何况人生总要冲动几次的,至于能不能压对宝,只有上帝知道。”
这点我无法反对。
“只是在杭州的发展受到了阻力。”
“门第之见?”我想起湖畔宾馆旁姗姗家的别墅,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徐双点头:“我很尊重传统的东西,比如易经、中医,但这点上我痛恨传统。”
“的确。”我同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传统也是枷锁。
“生活就是这样无奈,它时刻不在教人以现实的目光来看待这个世界。有时我也会看不清这场平民与公主之爱的最终结局:我和她之间横阻着难以逾越的地位、财富、甚至出身这类高山险壑。但在杭州,我们的爱却是更加坚定了。”徐双的眼里又流露出爱意:
“每次去姗姗家,她都会把院子边门虚掩让我进入,我再从落水管爬上二楼她的阳台里。”
“罗密欧与朱丽叶啊!”我叹道。
“是啊,就差为爱殉情了。”徐双苦笑:“然而,爱情十分珍贵,它只能占生活的一小部分,有时甚至是可以忽略的。最终,我还是提出了分手。现在是二十世纪了,我应该以一个文明的现代人、一个祝福者的身份给她幸福。”
他掏出口袋里的“幸福250”的钥匙,抛起接住。
我这才知道,徐双生日那天其实就是他和姗姗分手之时。从他所叙来看,我有点明白姗姗送他这个生日礼物时的心境了。
“就这样放弃了?”我问:“不后悔?!”
“有时候选择放弃比放弃选择要好。”徐双说:“我只能这么选,珊珊的人生还很长,我不想把她拖向深渊里。”
沉默像翻到在白纸上的墨水瓶泛滥开来。
“来,不说了,干杯!”他举起酒杯。
两人把酒干了,我觉得芜湖的啤酒苦味有点重。这时徐双拿出了地图查看。
“再往北是哪儿?”我问。
“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