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小镇的饭馆门口,碰上正蹲在地上狼吞虎咽一大碗白饭的少年。老板告诉我们他从福建家里逃学出来、跋涉千里准备去河南少林寺学武术,饿了两天了,可怜他给一口饭吃。我和徐双两人都劝不住他,他的眼里只有李连杰……最终友情赞助了他十元钱,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继续远去……
进NJ市区前一个卖旧物的路边摊上,看到几件货真价实的漆器古董匣子,浮雕精美,价格宜人,成色至少是清代。我元福巷老屋隔壁邻居顾伯,以前是老上海收藏杂项古董的行家,小时候经常在他家玩耍,对此类物品耳濡目染有些了解。如不是携带不便和徐双的催促,我很可能会挑上一件……
越过长江大桥时的莫名感动、看到一望无际洪泽湖时的豪放之情、甚至是江北旅馆雨夜遭遇“流泪的树”……诸如此类,比旅行的目的地有趣和有意思多了。此刻,我的思绪又调皮地延伸了一下,发现旅行的意义和生活的意义其实差别不大。
由此联想到以前我所追求的那些东西,往往只看结果忽略了过程,注重表象却看轻了本质。人生漫长,好好对待过程与本质才是正解,因为结果和表象往往是虚幻的。
看来学校在这方面没教会我任何东西,对于处世之道和人生哲学我还得摸索着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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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国道淮安境内,有一段和铁路线平行的道路。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把我和徐双连同“幸福250”逼入铁路旁的一个棚屋里。意外的是里面已经有了四个乞丐模样的人在避雨。
棚屋可能是附近一个货运中转站的仓库,后来在车站旁新建了水泥房,这里就废弃了。几个躲雨的人头发蓬乱,眼神呆滞。穿着款式过时带着破洞、补丁、脏兮兮的劳保服,一个还头顶着破草帽,手里抓着麻袋和一种看上去像“钩钳”模样的铁制工具。他们蹲在地上,一声不吭,抬眼看着我们两个外乡人。
徐双瞥了一眼他们,自顾拿了块布擦拭身上和摩托仪表盘上的水。他来自农村,可能对这类眼神司空见惯,甚至能够识别其中的含义,故有些不屑。而我还是有点担心藏在我脚底的几张百元大钞——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那四个也不知什么来路。
要命的雨一时也停不了,为了缓和气氛,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近他们。从口袋里掏出半包皱巴巴的南京香烟,给他们递烟。这有点让他们意外,上下打量着我。最后年长的、就是戴破草帽的那位接了烟,其他几个便也照做了。
我在旁边蹲下身子,拿出火机给他们一一点上。这时,我看到他们脸上田野沟壑般的皱纹,眼底流露出至少沉积百年的、深重的贫穷、愚昧和迷惘。一时间我脑际竟出现一百年前以血肉之躯对抗子弹枪炮的“义和团”,悲凉慢慢浸润了我的胸口。
我们一起抽着烟。看我是外地人,他们似乎也放宽了心,与我简单交流了几句。
原来他们都是附近的农民,土地被征用了,回报是他们每户一个去县城工厂的名额,他们把名额给了孩子。安抚金根本不足以养家糊口,就来扒火车。煤、建材、粮食、日用品,有啥扒啥。一般是晚上行动,这天打听到有列煤车要到,还没碰上就下起了暴雨。
棚屋外雨线如注,屋内光线昏暗,氛围奇特。
我可想不到现今的社会还有“铁道游击队”这样的存在。我忽然发现了一幅反应底层人民生活的难得画面:屋外的光线打在他们满是皱褶、黝黑的脸上,破旧褴褛的衣衫上,指关节突出、粗糙的手上……我看到了生活留给他们的苦难。
出来匆忙没带上海鸥dF130相机,这会让我追悔一辈子。
我和徐双在铁路旁的一个破棚里与四个扒火车的农民一起等待雨停。这是我们驾驶摩托上路的第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