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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天,灰色的路,灰色的景,色彩仿佛在这里消失了。
当天下午为了赶早上耽误的时间,徐双走了条小路,最后变成了村道,在一个叫刘各庄的地方遇到了一支送葬的队伍。
前面几个乡民边走边撒纸钱放鞭炮,领头一辆牛车拉着挂着白花的棺椁,几名亲人模样的扶着牛车表情悲痛,嚎啕哭喊着。后面几人手擎招魂幡、纸马纸人,神情肃穆;再后是一队乐手,悲凉的唢呐声就像是为这阴郁的天空伴奏……
队伍约百十来人,男女老少个个披麻戴孝,面无表情。浩浩荡荡默默而行。乌云密布的天空下,阵阵凄烈的哭号打破宁静。路窄我们超不过去,只能跟在队伍末端,让车轮滚过满地的纸钱和鞭炮的碎屑。
记忆回到七岁时宁波的外婆家,外公去世得比较突然,棺木是请几个木匠现做的。他的的遗体就摆在堂屋里,要不是脸上盖着一张白纸,就像是在熟睡。
出殡那天凌晨,外婆的哭声像一把尖刀把沉寂的黑暗划了道口子。舅舅安排人力车把外公的棺椁拉往郊外山上的墓地。从此,儿时每天带我去三江口老茶馆喝茶、给我买小人书、从空空手掌里变出糖果逗我开心的外公,成了外婆房间里墙上的一副黑白肖像。
幼小的心灵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的恐惧:我总会想到人死之后的那种虚无状态,如坠入一个无止境的漩涡里。它的画外音就是——这是一个没有明天的世界,而且,无人能够幸免。
看来今天是个悲伤的日子。我脑中无法停止地想起公路边那个精神异常的姑娘,和她那还没出生的可怜孩子。悲剧或喜剧,辉煌或平淡,我们每个人何尝不是这个世界的匆匆过客呢?几十年转瞬即逝,怎样在这几十年里对待你自己和你遇到的人,或者再高尚一点:怎么对待人类这个族群,才是根本问题。
没想到,我在徐双“幸福250”后座上思索的第二个问题居然是——生和死的涵义。
为避免听到令人烦心的哭号声,我从背包拿出随身听戴上耳机。也没看是什么带子,按下按键:
“那烟盒中的云彩那酒杯中的大海,
统统装进我空空的胸怀,
我越来越会胡说越来越会沉默,
我越来越会装做什么都不明白,
啦啦啦……”
崔健《从头再来》,雷鬼的节奏让我想起光说的加勒比海牙买加的热带丛林,此刻却回响在齐鲁大地灰蒙蒙小村庄土路上的送葬队伍里,如同时光倒错;富有哲理的歌词,又让我处于多种情绪状态之中,感官无法统一和谐,仿然来到生与死之间的虚无状态。
“啦……啦……啦……”
不知我的错觉还是随身听没电了,歌声扭曲走音变得粗重冗长,最终戛然而止。脑子里闪出三句灵魂之问:
我是谁?我在那里?我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