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席卷,鹅毛大雪纷繁落下,两宫中嬷嬷并肩在宫道上走着。
一嬷嬷怀里抱着个用大氅裹得严实的女娃儿,一嬷嬷一手打着灯笼,一手举着油纸伞。
“帝后的丧事刚办完,太子殿下又是重病不醒,如今满朝官员都挤在东宫,现下时辰都这般晚了,也不知宸王为何还要单独将明月郡主召进东宫。”
“指不定是太子病情又恶化了,明月郡主自出生起便与太子定下婚约,如今怕是要让两人再见最后一面。”
“已逝之帝后少年情深,一共就生了太子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太子危在旦夕,这江山倒是要后继无人了。”
“那必然不会,谢氏依然还有出色的儿郎,不说远的,单说宸王这个先帝的亲弟弟亦是文治武功样样出色,必然比十二岁的太子更适合坐上那个位置。”
徐明月在这两名宫女低声的谈论声中睁开眼眸,看着眼前纷飞的雪花,前世今生错综复杂的记忆在脑海中交融。
徐明月重生了,重生在了六岁这年去东宫选夫的这一日,重生在了一切错误开始的那一日。
将肉乎乎的小手从大氅中抽出,朝着伞盖之外伸去,意图接住几片飞扬的雪花。
伞盖太大,寒风却将风雪吹入徐明月掌心,徐明月手腕上鲜红的珊瑚珠手链亦被吹得叮咚作响。
与此同时,一道恢弘的嗓音在徐明月脑海响起:
【徐明月,吾许你重生一世,望你拨乱反正,还天下安宁】
自谢清尧于她坟前自戕,徐明月走马观花看完了这片土地此后百年的凄惨。
这世间的因果环环相扣,徐明月得此契机重生一世,亦当拉一把被这皇权裹挟,如她一般未得善终的百姓。
察觉到怀里的动静,两名嬷嬷一瞬收了谈论,低声做着解释。
“奴婢见过郡主,宸王召您进宫,奴婢如今正抱着您往东宫走。”
“嗯。”
瞧着眼前的宫景,徐明月知晓最多不过两盏茶的时间,集聚在东宫的文武百官就会逼迫她,放弃昏迷在床的太子谢清尧,转而选择还是宸王世子的谢崇安为未婚夫。
徐明月开始思考,六岁的她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既不用换选夫君,又不牵连家人,还不让旁人对她的举动生疑。
“明月。”
一道清脆中透出少年感的嗓音传入徐明月耳中,令她一瞬生出恶心呕吐之感。
眼眸紧闭,两手攥成拳头,徐明月闭目将所有厌恶压下。
她不能露馅,只有先取信于人,才有机会用天意,打败天意。
两名嬷嬷瞧见朝她们而来的人,连忙顿下步子,福身请安:“奴婢参见世子爷。”
“免了。”谢崇安朝着宫女伸出双手,表露出要抱徐明月的意图。
男女七岁不同席,两名嬷嬷想着徐明月如今不过六岁,又想到万一宸王登顶皇位,谢崇安这嫡长子便是新的太子。
一经对视,如上一世一般直接将徐明月递到了谢崇安的怀里。
将怀里的徐明月抱稳,谢崇安出言制止了两名嬷嬷的随从:“你们不用跟着了,本世子亲自带郡主去东宫。”
悠长的宫道之上只剩下两人,待在谢崇安怀里的徐明月将身上的大氅又裹紧了几分。
见徐明月这般动作,谢崇安温言问道:“明月,是不是觉得冷?”
“嗯。”
徐明月是嫌谢崇安恶心,不愿多与谢崇安触碰分毫。
待到她归家,这件大氅必然是要被一把火烧了的。
暖呼呼的小团子嗓音里还带着初醒的迷蒙,正是最好骗的时候,谢崇安便不再遮掩自己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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