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是在徐明卿丧礼的第六日午后来的镇国公府,连带着一道来的,还有谢崇安。
此行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提前三日便已将圣旨下达到镇国公府。
及至府门,前来迎接圣驾的只有徐明朗:“草民叩见皇上,叩见太子。”
谢崇安看着眼前清瘦了一整圈,浑身透出疲惫的徐明朗,亲自将其搀扶起身。
一手落在徐明朗后背,谢崇安将宽慰之言语落下:“明朗,节哀。”
徐明朗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这天下百姓都能瞧出来徐明卿之死的幕后黑手是天家,镇国公府又如何看不懂前因后果。
如今摆在明面上的结果不就是他镇国公府被天家摆了一道,打碎牙齿也只能和血吞了吗?
谢晏微手一抬,跪了满院子的人就都站了起来。
目光巡视正院,谢晏问:“镇国公和国公夫人呢?”
徐明朗躬身立在谢晏身后,用那破败的嗓子道:“阿爹和阿娘不眠不休的数日,昨夜阿娘晕倒在了灵堂,今日阿爹撑不住,也直接昏倒了过去。”
镇国公府那本当用泥捏成的主子,随着徐明怀功勋的传回,泥胚外头已经穿上了铠甲。
泥人都有三分性子,何况是新穿上铠甲的泥人?
徐翦和林雁的避而不见,落在谢晏和谢崇安眼中,那便是沉默的示威。
谢晏懂这般情绪宣泄,也因着这般宣泄之方式,稍微安心些许。
镇国公府百年来只为他天家镇山河,打江山,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们纵然耍耍小性子,也万万不敢生出别的事端。
谢晏还是要将这面子给全了:“明卿乃为国而死,朕亲自而来,为的就是将其封侯之圣旨带来。”
冠冕堂皇的话,徐明朗实在无力说出:“谢皇上隆恩。”
领着谢晏来到灵堂之内,此时跪在徐明卿灵位前的是容色麻木的徐明月,隔着一扇门,是站在徐明月身后,静静陪着徐明月的谢请尧。
海公公拿着圣旨在灵堂之内宣读,又在谢晏的示意下将圣旨放在焚香炉内燃烧。
谢晏和谢崇安接过仆从递过来的三炷清香,插入香炉之中。
徐明月静静朝着二人磕头,从其如今麻木的容色不难看出,此时的徐明月压根没有认出前来上香的二人。
她只是重复且木讷的,朝着每一个前来上香的人叩头感谢。
谢崇安走到徐明月身侧,清朗的嗓音染上浓烈的怜惜:“郡主,斯人已逝,生者亦当朝前看。”
局中人听了这话,皆知谢崇安在示威。
虽然现在杀不了徐明月,谢崇安也要让徐明月的良心,更加难安。
徐明月非要嫁不该嫁的人,救不能救的人,自然应该被好好调教一番。
徐明卿的死,就是谢崇安给徐明月的警告。
徐明卿,都是被徐明月害死的。
嗓音传入徐明月耳中,麻木的容色将痛苦展露。
徐明月眸光乍然被怨恨充斥,虚弱疲惫的身体骤然从蒲团上一跃而起,扣着谢崇安的脖颈直直将人抵到门板之上。
“谢崇安,你还我阿兄命来。”
嘶哑,枯朽的嗓音,从嗓子眼里钻出的那一瞬,其中涵盖的恨意,浓烈到能将整个镇国公府遮掩。
而这般汹涌到无视皇权的恨意,佐证的是徐明卿对徐明月而言的价值。
“郡主莫要胡言,徐大人为国而死,和孤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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