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木子兰:“你就直接说,开家长会的时候是不是要碰面?”
木子兰笑着点头:“大概是吧。”
许让仗义的拍着胸脯,毛遂自荐的当护花使者:“我认为,前任就像是死人。既然要死,就得死透了,时不时的诈尸可不行。兰姐,你要是需要个茅山道士做法,我看你找我就行,我最擅长处理这种事。”
木子兰抿着嘴,优雅的笑了起来,“你为什么擅长?”
“男人最了解男人。”
正说着话,七班的语文课代表李洋洋进了办公室:“老师,我们班同学强烈要求你回去布置语文作业。”
许让微微一愣,大手一挥:“没啥作业。”
李洋洋抿着嘴笑:“我们班同学觉得老师一定要留。”
许让皱起眉头,说:“那好吧,每个人把《沁园春·雪》抄十遍背下来。明天我让你们班任考你们默写。”
李洋洋转身就跑。
许让笑嘻嘻的追了出去,到了七班门口探头进去:“每个人把《沁园春·雪》抄十遍背下来,明天我让王老师考你们默写。”
七班全体开始吼叫。
许让哼了一声:“叫你们瞎嘚瑟。”
等许让回了办公室,恰逢窦豆进了办公室,她看着许让一眼的“星星”,走过来拍了拍许让的肩膀:“好样的许老师!现在学生满走廊议论你。”
“议论什么?”许让微微一愣。
“女生都觉得你太帅,打算嫁给你。男生都觉得你抢了他们的风头,准备放学合伙揍你一顿。”
许让此刻变成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愣愣的看了一会儿窦豆,然后从鼻腔里发出嗤的一声。“这些孩子,神经怎么着?”
不一会儿顾安拿着书本脚下生风的进了来,看见许让便笑着问:“第一堂课上的怎么样?”
许让点点头,“凑合事儿吧。”
“可不能凑合!”许让的背后炸起一声,吓了屋里的人一大跳。许让不禁蹙了眉头,回头看向简宗臭到不能再臭的脸。
到底是知道简宗惦记他上第一堂课的情况,许让不由心头一暖。
他笑着和简宗打了招呼,“校长,我上的还行。”
简宗鼻子一拧,瞪了许让一眼,伸头看了看屋里的人,然后告诉许让:“我刚才听见学生们夸你,师生打成一片这是好事,但是要注意课堂纪律!”
许让忙不迭的应声点头,简宗这才满意的走了,临走还不忘瞪许让一眼。
“老简可是个狠人物。”杨国芳等简宗走了以后才嘟囔了一句,“他可不容易了。年轻的时候兢兢业业的教学,三九天还要骑着自行车去贫困学生家里家访。自己拿钱让学生上学不说,还免费给孩子们补课。他手里的学生,太多优秀的苗子了。”
“我听说他妹妹是商业大学财经学院的教授呢。”窦豆接着说了一句,“看看人家这底子,真算得上是桃李满天下了。”
杨国芳笑了一声,“他家条件可是挺好的,父母都是建国时期的知识分子,好像他妹夫还是个高干呢。我听说,我也是听说啊……他和他哥的关系不太好。他以前学校的同事说,在他妈葬礼的时候,老简还和他哥打起来了。”
“因为什么啊?”窦豆好奇的问了一句,办公室里的人都看向杨国芳。杨国芳叹口气,想了想说:“说……好像是他哥挺不省心的,老简和他妹妹都挺孝顺的……哥俩可能因为他妈的事儿就打起来了,好像给他爸当场气的晕过去了。”
许让瞬间对杨国芳这种中老年妇女嚼舌根八卦的形象十分不喜,但他也知道这种事情在所难免。他坐在办公桌前愣愣出神,脑海里浮现了他大舅简宋的模样来。
……
在许让小的时候,他的偶像就是简宋。
简宋人长得帅气,学问也好,即便经历了动荡的岁月,依然考入北大,出身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满腹经纶又幽默风趣,是国内顶流的古建专家。
只是简宋的婚姻并不像他个人条件这般优秀。他的原配妻子是当时下乡时期娶的农村姑娘,后来简宗和学生相恋,结果原配妻子去学校大闹一顿,简宋还被校内记了大过,错失升任系主任的机会,连评职称都被耽误了,与原配妻子离婚后娶了自己的学生。再后来,简宋又因劈腿自己的同事而离婚……再后来,又因与一京剧演员纠缠不清离了婚……
如今简宋的妻子,比简宋的大儿子还小三岁。
姥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是一个即便担忧都会不动声色的人。
相比脾气暴躁刚烈如火的姥爷,姥姥就像是一池清水一样温润清冷。用母亲简宁的话说,如果这个家里没有姥姥,好多事情都足以把这个家压垮。
这样的女人连生病都不动声色,以至于她的离去十分突然,突然的像是一场梦,让家里人至今都接受不了。唯一的声响,是姥姥去世那天瓢泼的大雨,还有轰隆不断的惊雷。
许让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回忆像是弥漫开来的雾气,不断蔓延,不断侵蚀。
那时候他刚上高一,许逸上高三。只记得许逸疯了一样跑进他所在的教室,拽起他就往门外跑。“家里出事儿了,姥姥好像是……”
他俩谁也没有打伞,冲出去瞬间就淋得湿透了,又在路边打不着车,许逸就拽着他往姥姥家跑。
“老二,姥姥好像是走了。”许逸在大雨里带着哭腔的喊。他从小是在姥姥家长大的,和姥姥的感情最深。“可是……姥姥的身体一直非常好啊!”
阴暗的天色,朦胧的雨幕,马路上喧嚣的车鸣声让许让的心瞬间掉进了冰窟窿里。
等到他们赶到了家楼下,就看见许砚之站在楼下抽烟。看见他们俩一脚深一脚浅的跑过来,许砚之的神情虽然平静但也透着一股阴沉。
“轻点上楼,给你们姥姥磕个头。”
楼上的场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简宁眼睛红通通的在劝慰自己的父亲简振邦,简宗沉默不语的跪在床边,眼睛一刻也没有从遗体上离开。
“二哥,起来吧。”简宁走过去搀简宗,却被简宗闪开了。
简宗抹了抹眼泪,“不用管我,我再和咱妈呆会儿。”
许逸低低的啜泣声终于令许让从悲伤中回过神,他磕完头就去跟简宁说:“给大舅打电话了么?”
简宗一听这话,瞬间从地上蹦起来三尺高。他三两步抢到许让面前,抓起许让的脖领目眦尽裂的低吼:“你还想他干什么!没有他你姥姥就不会走!你知道你姥姥临去之前,最后念叨的还是他那些破事儿!让他滚,让他给我滚!他怎么不去死?他才应该死!”
是谁拽开的简宗许让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
简宗的叫骂声,旁人的劝慰声,此起彼伏的哭声,外面的雷雨声一股脑的全钻进许让的耳朵里。
许让、许逸、还有许可和简宗的女儿简默通通躲在楼道里不敢进屋。
他们呆了很久,都没有看见简宋的儿女们过来奔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