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角珠浑身发抖,看着亲王冷酷无情的脸,她咬牙道,“若我们真的败了,你以为你能怎样?这九州,你的仇恨早胜过了我母亲,十族里,谁不想杀你?那白族和余家早恨你入骨,而灵鹫宫的事又何尝不是你一手策划?那卫十五如今是祭司,你以为她会放过你?即使她想放过你,可她身后的灵鹫宫弟子会同意?投诚于她的家族会信服?”
亲王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你来找我,就是要和我说这些?”
角珠一愣,完全没有料到亲王会是这个表情。
心中酸楚和苦涩涌上心头,她低垂着眉眼,“我是来向你告别的。卫十五带兵驻守在两城外,战士士气低落,我欲亲自领兵,带领战鬼家族抵抗卫十五。”
“你会输。”他淡淡道,摆弄着手里的酒杯。
角珠抬起眼,双瞳绞着亲王,“是,论武功我打不过她;论智慧,她身边还有一个莲绛。所以我才来向你道别。战鬼家族,只有死亡,没有输。”
玩弄酒杯的手指一顿,他却没有抬眼,只是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角珠起身,看了看那壶酒,“你心脏不好,太医说过,不宜饮酒。离宫之前,我特意去向母亲请安,可绿意说,她操劳过度,感染了风寒。我母亲好胜,这一辈子都不允许失败,若我真死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她。虽然……虽然,”她顿了顿,只觉得胸口的苦涩已蔓延到了唇里,“三年来,你并未真心待过我们母女。可……即使我们是你的工具或武器,你也会有怜悯的一刻吧。”
武器?
亲王目光陡然沉下,好像听到那个女子在地牢里撕心裂肺的哭声:秋叶一澈,沐色哪怕是你杀人的工具,你也该有怜悯的片刻,你就如此毁灭了他?
他抬头,紫色的眸子看着角珠,这才发现,对方双眼噙泪。
“其实……三年前,我就知道,你对母亲下了蛊。”她咬牙,似是知道今日一面是诀别,不如袒露心中秘密,“只是,我年少,惧怕母亲严厉,见她被你控制得转了性,对我肆意放纵宠溺,心中反而窃喜。后来,心中念及你,就觉得什么都不在意。却不想,今日会是这般田地。”泪水从眼中滚落,她强扯出一丝笑,“可我不曾后悔。”
见亲王依然神色淡漠,角珠最后道:“我无法知晓你的过去,也不知道你和卫十五有什么瓜葛,可我从母亲身上却明白一件事情,过去了的,就永远都回不去。”说完,她转身冲下楼,翻身上马,直朝城门处奔去。
亲王靠在位置上,脑子里反复响起角珠最后一句话,顿觉得胸口涌起一阵剧痛,当下趴在矮几上,难以呼吸。
过去了的,就永远都回不去。不可能,时光都能如此倒流千年,他要的过去,怎么会没有?
战事三月末,角丽姬命白族领兵,却不想其突然倒戈,自愿归顺卫十五。
这是继余家、卫家、大文氏之后,第四个归降的家族,九州哗然。
只是,在途中,白族将军遇袭,神兽被杀,灵源再次被小邪君夺取,十五命卫争四下寻找其下落,终不得任何消息。
军中事情繁复,好在一直有莲绛,十五应付起来很是轻松,唯一不轻松,甚至让十五头疼的是,大文氏和白族提出的婚事。
九州民风开放,十五早有所耳闻,女子可多夫,男子亦能多妻。
而九州十大家族为了壮大自己,以婚事结盟比比皆是。
比如余小公子和卫小姐。
白族早在野郡就受恩于十五,早不满角丽姬的统治,再加之灵鹫宫和白族协议在身,其灵源被夺,因此,有着非常强的合作和附属关系。
最先看清形势投靠十五的大文氏,先前却和灵鹫宫并无多大往来,其归降之后,只求十五亲自替大文氏卧病多年的文公子看病。
早听说过这文公子七岁那年掉入结冰的湖中,从此卧病不起,十五自是同意。
却不想,军队刚驻扎好,大文氏公子的马车就到了。
十五自然亲迎,不想车帘掀开,那梨花榻上却坐着一个冰清玉洁的冰美人儿。
那大文氏十五先前就见过,一脸络腮,肥头大耳,走路时,大肚子一颠一颠,如怀胎十月。
饶是十五,也惊讶了片刻。
偏那时莲绛就站在十五旁边,将十五微讶的表情全收在了眼里。
十五还没有缓过神来,大文氏夫人就上前,朝十五恭敬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献上一个红色的礼盒。
盒子里面放着的竟是文氏公子的生辰八字。
莲绛一见,一拂袖,转身就走了。
十五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只感到马车里的文公子正打量着自己。
对方气色很差,路途遥远,十五赶紧吩咐卫争将其带下去休息。
大文氏夫妇见十五收下盒子,便留下文公子,自行离开。
十五想及这本是军营,也并未挽留,却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天气寒冷,营地又在旷野上,夜里寒风狰狞咆哮,带着冰碴,撕扯得帐子哗啦啦作响。
十五回到营帐中,天已经黑下来,她看到莲绛正坐在火堆旁边,兀自添加着柴火。
比起人类,他格外怕冷。更别说此营地离圣都不过两个城的距离,即便他封印着自己的魔性,以人类的样子陪在她身边,可这具身体却仍比正常人类更脆弱。
比如寒冬,即便是有着炭火,他依然全身冰冷,寒冷彻骨。
旁边的小矮几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十五走过去,这才发现莲绛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苍白秀丽的脸上,十五忙取下旁边的毛巾,坐在他身边,捧起他的发丝擦了起来。
那年长安,他从回楼归来,淋了一场大雪就着湿漉漉的头发睡去,险些高烧不醒。
那个时候,她也这般替他擦干长发。
他转身,给了十五一个侧脸,碧色的眸子看着闪动的火苗,睫毛轻颤,神情有几分落寞和挫败。
十五憋住笑。莲绛这几个月来在军营中可谓风生水起,人人看到他,无不是钦佩又仰慕,不管是灵鹫宫还是其余家族,都私下叫莲绛军师美人儿。
即使那余小公子也被称为美少年,可往莲绛身边一站,却是黯然失色。
爱美就是天性,和角丽姬一战,他还顾着自己的脸,虽然脸被人看了,可听到人家这么喊,他内心还是受用。
也是,即便是穿着普通的衣衫,没有一件饰物,却遮不住他骨子里透着的那份艳色和骄傲。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还是两只公老虎。
这文公子长得冰清玉洁,虽没有莲绛那种艳丽,可也是让人过目不忘。
对方一出现,莲绛就板着个脸回了营帐,十五自是认为莲绛在吃醋,担心自己美人地位不保。想到这里,十五抿着唇憋着笑,不敢吱声。
莲绛堕落成魔,可那骨子里的傲娇和奓毛的性格,却从未改过。
十五小心翼翼地擦着,突听到莲绛冷冰冰地说:“面要煳了。”
在灵鹫宫,十五像伺候主子一样侍奉着莲绛,吃穿住行,一点都不怠慢,可起兵之后,军中伙食很差,十五时常和卫争等人研究作战图到深夜,莲绛都会默默地离开,去煮一碗阳春面来。
“你头发没干呢。”十五心疼道。
“卫大人还有心思管我呀。”
听着他酸溜溜的语气,十五忍笑道:“哪里能不管?军师大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暗自在我饭碗里下泻药毒药。”说着,偷偷看向莲绛,发现他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笑。
“再说了,军师大人聪明绝顶,计谋无双,这仗打起来,有我没我都不重要,可独独不能缺了军师。”
“哦!”莲绛猛地回头,眸子盯着十五,“原来,卫大人如此屈尊为我擦头发,敢情是因为这个啊。”
“哪里,军师大人如此操劳,这是我该做的。”
两人正说着,门口铃铛响起,便听到一个声音传来,“请问,卫大人在吗?”
“在。”
十五听出是文家的侍从,恰莲绛头发差不多干了,她放下毛巾,回到案桌前。
对方撩开帘子走进来,抱拳对十五和火堆旁边的莲绛行了一个端正的大礼,道:“文公子让小的来请卫大人过去用晚膳,以表谢意。”
莲绛和十五皆一愣。
十五低头看了看旁边的面,神色有些尴尬,正欲开口,莲绛却道:“哟,下午那会儿你们公子还病恹恹的起不来,这会儿就醒了呀。”
侍从听出莲绛的讽刺,却依然恭敬地回答:“这全靠卫大人的妙手仁心之术,为此,公子还亲自下厨。”
莲绛看了看那要煳了的面,不再说话,而是挑着眉冷冷地看着十五。
十五被他看得发毛,只恨自己刚刚一时口快,应了在帐中。
不管对方是不是亲自下厨,却派了最贴身的侍从来,可见用心,再加上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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