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

    深夜，慕雅在他们周身设下防御法阵，就地修炼。

    忽然，远风送来了一阵飘渺空灵的歌声。

    此歌声半带清悲，缠绵幽怨；半入海风半入云，不似人间所有。

    “姐姐，你听见了么？”桃华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下来。

    “嗯……桃华，我们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慕雅轻声回应。

    “好……”

    伴随着大象无形的大音希声，海中翻涌的浪潮中似乎多了一抹暗影。

    他尾巴轻摆，随水沉浮。像鱼一样灵活自如、自由自在，游动得很快。

    不一会儿，就游到了近海，在一块礁石后露了头。

    长及腿弯的发丝濡湿，丝丝缕缕地披散在莹白如玉的身上，漂浮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柔软，妩媚，有一种简傲绝俗、洗尽铅华的魅力。发色、眸色不同于普通人的漆黑，而是专属于大海的雾蓝。眼尾覆盖着五光十色、流光溢彩的细碎鳞片。耳朵尖尖，呈鳍状。肤如美瓷，睫如羽扇；鼻若琼瑶，唇若樱花。

    一条巨大的鱼尾与腰部完美衔接，替代了双腿。它没于水中，却时不时地会拍击海水，迸溅出朵朵浪花。

    这是一个鲛人……

    慕雅虽没有亲眼见过，但她听说过有关于他们的无尽传说。只是，百闻不如见面。现在一见，鲛人果然名不虚传，是天地间至美的存在。

    至美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至于是不是至善，她保留意见。

    慕雅不知道他究竟是敌是友，只好先按兵不动，看看他意欲何为。

    “雅？”天籁之音。

    谁？慕雅迟疑地开口：“你认识我？”

    “雅，真的是你？”鲛人定定的看着她，清湛净透的眼底似有星辉闪耀。他仿佛有些失魂落魄、无所适从，声音低的犹如呢喃自语。“三百年……我在岸边游离了三百年，寻了你三百年……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你终究……不肯放过我……”

    “三百年？三百年前，姐姐还没出世呢！我告诉你，你别乱认亲！”三百年，他咋不上天呢！撒谎都不打草稿！

    总有来历不明、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喜欢往姐姐身边凑，讨厌讨厌真讨厌！姐姐有他一个就够了，才不需要闲杂人等介入到他们之间、打扰他们的生活呢！桃华鼓着腮帮子，插着腰，气呼呼地说道。

    “对，我不认识你，你恐怕是认错人了！”慕雅仔细回忆了下，确定自己真的没见过这号人。

    “不会有错，我分明感受到你的气息。是以，我才会出现在此地……”鲛人摇了摇头，潋滟蓝眸中尽是坚信不移。

    “你方才说三百年，我猜……她是个凡人，对吧？”慕雅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确是如此，有什么问题么？”鲛人与她遥遥相望，眸中明光闪烁。

    “没有，我就是想说，你找的人或许早就……额……不在了……”慕雅观察着他的神色，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表达。

    “不在了？”鲛人眉间微蹙，疑惑地看着她。带着一种孩童般的纯真，似乎在为慕雅的言语感到扑朔迷离、不可思议。

    “不在了就是……一个人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脉搏了。被埋进地下，变成了土，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了……”他看起来对人类的事情一概不知，这要她怎么解释呢？慕雅费尽心思地将这个词具象化，好让他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变成了土……”他明白了：这就跟他的族人生命终结、汇入归墟的道理是一样的……“可是，我们那边不这样称呼。而且，我们的生命有数千年……”

    “你也说那是你们了，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人类的寿命至多只有百年……所以啊……她没有来见你不是因为她不想来，也许是她……来不了了……”当然，也有可能是由于她容颜垂暮、心生自卑，不想来了。只不过，他能理解了就最好。也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徒添他的伤感……

    鲛人只觉得自己的思绪凌乱地结成了一张网，将他的心脏越网越紧，隐隐作痛。这便是心痛的感觉么……过了良久，他菱唇微启，极轻微地说了一句：“你能否走上前来？”

    她身上确确实实有着雅的气息，他不可能忘记，亦不可能错认。她若非雅，也必定是她的转世，他不会放弃……鲛人蔚蓝色的眼眸里，雾锁烟迷，似最深的湖水，足以令人忘记时间、忘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