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永清,香河,东安三县县令;今日会有四百士兵到你们治下,不用担心他们的身份,尽管将他们派到最危险的地方去!”
“陛下,臣领旨。”
三人虽都答应了下来,但心里都在叫苦不迭;毕竟这群禁卫士兵家里哪个不是京城大员,皇亲国戚;到了自己手中简直就是一颗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大炸弹。
......
下朝后,朱翊钧带着俞大猷来到了诏狱当中,
朱翊钧笑问道:“人呢?”
“还在里头不肯出来。”刘守有有些哭笑不得道:“坐牢坐上瘾的,这位还是头一个。”
“……”俞大猷闻言暗暗吃惊。他万没想到,陛下口中所谓的高人,居然是个囚犯。
“也许对他来说,牢里的日子更舒坦吧。”朱翊钧轻叹一声。
“陛下,此位究竟是谁?”俞大猷终究还是没忍住,“倘若是大奸大恶之人,请恕老臣拒绝。”
“俞将军放心,此人就是徐渭。”
“胡巡抚身旁的那个徐渭!?”俞大猷大惊,“可是他现在不应该已经被放出来了吗,怎么会在这诏狱里面?”
“俞将军,倘若真的是那个徐渭,你敢用吗?”
“陛下,倘若真的是那个徐渭,臣有何不敢?”
见俞大猷表态,朱翊钧也不再墨迹,“刘将军,那就让我们一起去看看这位大才。”说罢,便一马当先向前走去。
走了半天看二人也没跟上,朱翊钧有些疑惑,“二位,为何不跟来?”
刘守有支支吾吾了半天,“陛下,方向错了。”
一时间,朱翊钧只觉得自己脸庞通红,半晌才将尴尬压了下去,“刘将军,带路!”
...
徐渭,字长文,大明三大才子之一,抗倭胜利的幕后最大功臣;
明明应该仕途通达,春风得意;但可惜的是,命运偏偏转了个大弯;
明明才华满腹、天下无双,却八试不第,终身不能中举……
明明驱逐倭寇、功高盖世,却非但得不到应有的褒赏,反倒受胡宗宪牵连,被活活逼疯!
朱翊钧依然清晰记得,上辈子看他那篇《自为墓志铭》时,哪怕相隔四百年,都能清晰感到受那彻骨的绝望与愤懑……
写完之后,又是数次自杀未遂;再加上妻子的背叛,导致徐渭现在近乎癫狂,只想给这个这个像魔鬼一样的世界一点颜色看看。
...
跟着刘守有七绕八绕,三人走了足足一刻钟,才到了监狱的最深处;
“陛下,到了,此人就是徐渭。”刘守有用手指了指左边的一间牢房。
朱翊钧望去,只见一个白发黑衣的老头正撅着屁股在桌上挥洒墨水。
朱翊钧顿时就惊呆了,犯人不都应该衣衫褴褛、瘦骨嶙峋,须发苍白、双目无神吗?
怎么这个膘肥体壮,还能挥洒笔墨!?
“徐渭,陛下来看你了,还不收敛收敛!”刘守有拍动栅栏,向里面高呼。
听见陛下二字,徐渭显然怔了一下,便扭头看了过来,
“你这个小娃娃就是当今圣上!?”言语中充满蔑视,“看起来也没他们吹的那么神啊?”
“徐渭,你...?”刘守有双目喷火,却被朱翊钧拦在了身后。
“徐先生,朕现在有个机会给你,要不要?”
“机会!?我二十岁的时候,你不跟我说;被胡宗宪连累的时候,你不跟我说,我现在都是快要没命了,你现在跟我说机会!?”
徐渭从那小小的栅栏里伸出粗壮的手臂,就好像要把朱翊钧掐死。
“徐渭,朕给你一个可以为所欲为,可以把你的恶趣味肆意发泄出来的机会,你要还是不要!?”
听着朱翊钧的话,徐渭双目圆瞪,“什么机会!?”
“杀到倭寇老家的机会!在大明,朕不让你为所欲为,在倭国,朕就不管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到倭寇二字,徐渭疯狂大笑,“倭寇,跟他们打了半辈子的交道了,没想到快死了还是和他们打交道,陛下,你不觉得这很疯狂吗!?”
徐渭将大脸贴在栅栏上,配上猩红的双目,就像一只从地狱中爬出的一只恶鬼一般。
“徐渭,这个机会,你要还是不要!?”
看着这个咆哮的小胖子,徐渭怔了一下,“为何不要,你敢给,我就敢要!”
“俞将军,走的时候把他一起带上吧。”朱翊钧转头吩咐,“刘将军,把他放出来吧。”
徐渭出来之后就没有在牢里那么疯狂了,“你就是俞大猷?”
“先生,之后还请多多费心了。”
“俞将军可不要托我的后退。”
“徐先生放心,我对倭寇的恨意可一点都不比你少!”
“那就好,那就好,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就一边大笑一边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