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隐松了藤蔓,手枕着脑袋往下一仰,正落在狼王的背上。皮毛松松软软,躺在上面像被棉花裹着似的,戚隐长吁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养神。
“臭小子,今儿怎么有空来看老子?”狼王闭着的眼睛眯开一条缝儿,“是不是修剑毫无进益,来找老子诉苦来了?”
“不戳人伤疤会死啊?”戚隐懒懒地说。
狼王笑了两声,“不会死,但会少很多乐子。”
“唉,羡慕你啊老兄,啥也不用干,天天趴在这儿晒太阳。”戚隐叹了口气。
“羡慕个屁,老子的背毛上都要长蘑菇了。”狼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有什么好羡慕的,日日打打坐念念经,难不成没有女人没有美酒,心里痒痒了?”
“那我也不能一辈子在这儿打坐念经啊,将来总有一天要出师下山自己找活路。道法大成成为一派长老的梦我就不做了,那就当个游街串巷抓抓小妖伏伏小魔的道士吧,可我连御剑术都没学会。”戚隐望着天道,“狼兄,我们凡人跟你们妖不同,凡人要买宅子要娶媳妇儿,生了娃娃还得养,供他吃喝供他读书给他娶媳妇儿,不像你们风餐露宿随地放炮放了就跑啊。”
“你丫才随地放炮!”
“唉,总之处处都得花钱,可我全身上下只有三两半的银钱。将来要是出师下山,连个房子都赁不到,难啊!”戚隐长吁短叹。
“你们凡人真麻烦,天地这么大,干嘛非得买个笼子把自己关起来,不关还不舒坦。”狼王摇头。
戚隐又叹了声,走到狼王头顶盘腿坐下,天边挂着一轮火红的日头,烧红半边天,连带着底下的的烟树似乎也着起火来。戚隐托着腮帮子问:“狼兄,你们妖怎么修炼啊?也打坐顿悟么?”
“那是你们道家的名堂,小子。”狼王道,“妖类相食以壮大己身,杀戮、吞噬才是妖修炼的法子。南疆妖族丛聚,各分领地,常听闻一支妖族被另一支妖族厮杀殆尽,领地烧为旱土。妖魔亦相杀不止,若遇见九垓蹿出来的魔,又是一场死战。”
戚隐有些发愣,忽地想起呆哥来,便问道:“那妖人呢?妖人也像你们一样修炼么?”
狼王摇头,“妖人不大一样。妖人大多是走了邪路的道士,大多不在南疆,你们正路的打坐念经参悟,他们食人精血吸人修为修炼。”
“可万一是打小就在南疆妖怪堆里长大的妖人呢?”
狼王拉直身体伸了个懒腰,“凡人崽子天性孱弱,没有利爪没有尖牙,没有父母相护,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不光是凡人崽子,妖以族聚,嘉陵水妖,凉山雀族,岷林虫窟……各有领地,在自家领地倒也无妨,小妖若不慎去了别家领地,也是九死一生。”
戚隐沉默了会儿,呆哥没见过爷娘,大约是个被遗弃在山林里的孩童。戚隐记得在来凤还山的路上云知问过呆哥有没有族人,除了戚隐,呆哥只说了肥猫。这两个家伙没有族群,没有仰赖,是失群独行相依为命的妖怪。戚隐问:“若是没有族人,没有领地呢?”
狼王睁开眼,眸子里暗金色的光芒流淌,“那便是处处杀机,步步炼狱。”
日落的时候戚隐回了屋,屋空无一人,没点灯,黑洞洞的。黑猫大约去桑若她们那蹭饭了,桑若桑芽每天都开小灶台做好吃的,黑猫被她们养得肥了一圈。扶岚也没回来,这倒是有点反常,这家伙除了帮清明师叔耙菜园很少出门,且每天日落都照例要挑起灯来读师父给他的《道德经》。
戚隐点起灯来,轩窗前的红漆书案空空的,落了几瓣杜鹃花儿在上面。过了会儿黑猫回来了,跳到书案上晒月亮。戚隐也拣起书来,坐在床沿上背符咒,背到一半就犯困了,鬼画符在眼前打转。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听见门板咿啊一响,仿佛是一个人进来了,带进一身月光。
黑猫睁开一条眼缝,问:“呆瓜,死哪儿鬼混去了?怎么才回来?”
扶岚轻轻进到里屋,低声问:“小隐睡了吗?”
黑猫朝戚隐那边抬抬下巴,青地白花的土布床帐半遮,戚隐一半身子歪在里头,脸上盖著书本。扶岚走过去帮他把书收起来,又帮他脱鞋,把腿搬上床。黑猫问:“你去哪儿了?”
扶岚说:“村口。”
“为什么不回家?”
“我今天惹小隐生气了,他不想看到我。”
“所以你就一直蹲在村口,等他睡了再回来?”
扶岚点头。
黑猫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小子媳妇儿还没娶上,怎么就开始耙耳朵了?
“那明天你怎么办?”黑猫问。
“我答应了帮清明师叔和面,明天一大早就去菜园。”扶岚轻声说。
黑猫幽幽地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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