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简单,范宇将脑中与水有关的神奇之物过了一遍,终于猜到了谜底。
“是兆水之兽,夫诸,”范宇边说,边看着另外两人的眼神,知道自己扳回了一城,“敖岸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诸,见则其邑大水。”
“不愧是范处。”秦鉴不咸不淡地捧了个场,而关梓鹤则忙着将蒸煮之物捣烂,加入墨绿的药膏之中,置于小手取来的冰块之上,一边调和一边将药膏急速降温。
“好了。”
问答彻底结束,关梓鹤的药也调制完成,墨绿消散,如今她的药罐之中只剩下一片水色,带着荔枝和玫瑰的清香,倒像是孩子最喜欢的果冻,成为一片凝胶状的透明物体。
“开始吧。”秦鉴将手臂稳稳置于桌面之上,关梓鹤则用刮板取出药膏,顺着伤口的痕迹,一点点轻轻涂抹开来。
她的动作轻缓而有力,视线平和而专注,一点点为那可怖的伤痕注入新的生命力。药膏沿着泛着黑雾的伤口流动,清凉感渗透到伤口深处,将灼烧感抑制的同时,也将黑气逼得四下逃窜,逐渐式微。秦鉴闭上眼睛,表情明显轻松了许多。
“效果怎么样?”关梓鹤第一次用这个药,而且对象还是秦老师,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不过秦鉴的身体语言让她放下了心。
“很好,谢谢。”秦鉴左手再次轻点右肩上的禁制,血液重新恢复流动,而他的左手则下滑到帝屋手串之上,范宇和关梓鹤又看到了之前才见过的那丛荆棘。只是这次,嫩绿枝叶没有被黑气绞杀,而是明显占了上风,枝条抽节成长,开出白色小花,尖锐的刺轻松地将最后一点黑气封印住了。
“立竿见影啊。”立在一旁屏气凝神的范宇也舒了一口气,“那下一步,就给它开个求生的口子,以我为饵,彻底除掉这个伤口吧。”
“不如先就这样……”
“不行。”范宇和关梓鹤异口同声。
“你们最近倒是默契得很。”
“你别忘了,第一次受伤后你也是将伤势压制住,但不过受到一点刺激,戾气立刻反扑,才闹到现在这番地步,”范宇说得苦口婆心,“这次亡羊补牢还能救,下次呢,就算关大夫医术绝佳,可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给你用?”
“对,而且你看这伤口全无痊愈之态,”关梓鹤指了指虽然明显好转,但依旧伤痕交错的手臂,“黑气被压制,可仍在阻止伤口愈合,今日用药与帝屋手串一样,治标不治本。”
“还是得治本。”范宇难得露出严肃之色。
秦鉴其实是犹豫的,幻境之中的幻境,打破幻境的镜廊,以水为针的火伤,太多不确定的因素让他心神不宁,可看着两人执着的眼神,他只好点头同意。
“那就开始吧。”
范宇闻言站得离秦鉴更近了,将匕首握到右手之中,手臂微微弯曲,呼吸平缓而深沉,脸上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招牌表情,不过身体紧绷,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出击的姿势。
“秦老师,您先。”
关梓鹤说完,秦鉴左手手指在右臂之上的虚空划过,啪的一声,似乎是枝干断裂的声音。关梓鹤还没看清,不过听声辨位,指尖寒光一闪,范宇的手臂就破了,一滴血落下,恰好就在荆棘断裂的缺口之上。
范宇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锐利而专注,秦鉴也沉下身躯,血下落的极快,在三人眼中却变成了慢镜头,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向下挪动。
黑雾果然受到刺激,开始翻腾,想要突破荆棘形成的屏障,可到底受到药物和帝屋的双重挟制,它的能量弱了许多,处处碰壁,又处处抗争,几乎发出嘶吼。
随后,那黑雾显然找到了唯一的突破口,它放弃徒劳的挣扎,汇集全部力量朝着那个缺口行进。本就断裂的荆棘来不及重生,彻底松散开来,集聚的黑雾一下子从秦鉴手臂的伤口中扑出来,仿佛一头巨兽。
很快,那头巨兽化出了血盆大口,朝着范宇的一滴血,急速冲击,想要将这丰沛的生命力吞没,而范宇也拿出了匕首。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异常安静,空气凝结成粘稠的实体,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刀光比血落的速度更快,眨眼间穿透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连同自己的那滴血也被分成了两半——一半连同雾气一起迅速被匕首吸收,一半则被那痛苦嘶鸣的雾气吞没,缩回了秦鉴的伤口之中。
一阵剧痛传来,是戾气在反扑,秦鉴猛地睁开眼睛,脸色愈加苍白。到底是戾气的殊死一搏,力量非同小可,他的伤口处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同时在啃噬,整条手臂不受控制的震颤。
“怎么样?”
范宇问得急切,但他其实已经看到了事情的结局——钻出秦鉴体外的戾气被消灭了一些,可体内的戾气却因为获取了新的能量,又迅速恢复了。痛苦并没有减轻,反倒重新激起了秦鉴伤口的震荡,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怎么办?要不再试一次?”
关梓鹤没有把握,只好摇头:“不可急于求成。”
秦鉴闭着眼睛,缓缓调理了几个回合的呼吸,伤口的黑气再度被压制下去,才说道:“以血诱之,却不让它吞噬,你可以做到吗?”
“先用纱布试试吧。”
关梓鹤说完,明知用死物诱之成功的可能性极小,但还是取出纱布,看着范宇的血顺着紧密的布纹脉络一点点浸染,然后将血放到黑雾刚刚的突破之处。
可这次,雾气蛰伏在伤口中,一动不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来吧。”范宇见状一捋袖子,重新把手置于秦鉴手臂之上,对着关梓鹤说,“划开。”
关梓鹤脸色不好,但也不多劝,真的就着之前的那个伤口,重新划开一个口子,一滴血又落了下来。
时间再次在三人面前停止了,他们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点红色如献祭般朝着黑色的河流扑去,义无反顾。
雾气却不像第一次那般冲动,而是平稳地在秦鉴伤口中流动,似乎在挣扎,又似乎在等待,几人脸上露出捉摸不透的神色。
终于,在血落下三分之二的时候,范宇无奈地挥动了匕首,准备停止这次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