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浮华,水秀山青间百里方圆有着人间最多的浮屠乱象,不远处的那个国度,亡国之魂尚未安息,可人们早已忘记了当初的耻辱,沉沦在酒色财气中不肯醒来……
行军的队伍在日落时分终于到了刘任的寨中,对于为何特地绕路来到一个山匪的寨中,将领们心中分外疑惑,但没有人敢质疑楚凌然的决定。随楚凌然行军数载的老兵们,早已习惯了对于楚凌然的绝对服从,这个年轻的将军从没有在一场战役上让人失望过。无论是多少次的绝境与危机,他都是如此的沉着与谋划于千里。
晚间,等大军睡下后,四处寂静无声,穆若颖与楚凌然趁大军安歇的时机来到刘任养殖罗刹花的苗圃,那些花白日里枯萎不渡,没有丝毫生命的在人间苟延残喘,但凡到了夜间远处就能闻到幽静处宛如空谷幽兰的清香,随着晚风吹入梦境中,让这人间无数痛苦的灵魂暂时得到一处安息。
“它有一妙处,就是未从土壤中拔出时,还有一丝生命就能给那些有痛苦记忆的人们还一个香甜的梦境,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福湾的百姓在我这个小小的寨中,能够安稳度日,晚间一到每当思及亲人还尚存一丝慰藉的原因了。”
刘任随着楚凌然和穆若颖将苗圃种下的所有罗刹花全部采摘入行军包裹中,大约能让那些海上罢行的东瀛军队损伤小半吧,其余的实在来不及在短时间内种下就开花结果,不过…穆若颖安排着楚凌然手下几个江湖朋友,在东疆与西疆解囊的私人农庄中种植下这些罗刹花种,花开一季,正逢春夏接壤之时,待夏去秋来,东疆安定,东瀛臣服之日,楚凌然的大军应一路直下进入西疆边界,多了一笔与西疆王对峙的筹码,方不为妙计。
“哦?忘忧草…在这人间若真能忘记一时的苦痛,这地狱罗刹也能算作人间无忧了……”
在采摘下花根之时,也是罗刹花枯萎之日,它会发出一股极为浓烈的花香,顷刻便飘散在风中,刘任说罗刹花只有在燃烧时才会夺人心智,让人上瘾最后陷入最深的苦痛里。如此看来,苦痛与欢足其实离得很近,不过是拈花一之间而已,有些人看透了,所以百般苦痛中却满足于当下,她与楚凌然仍是俗人,他们处心积虑也无非是想要少一分苦,却从未奢望能多一分甜,至于满足…也许就真如那枯萎不渡的罗刹一般,他们从一出生就掐断了花根。
晚间,穆若颖与楚凌然终于去了那被它们藏了数日的东疆公主,行军一路,那公主一直被藏在跟随者何祁宇的那一队中,长途跋涉对于一个从未行过马术的女子来说,的确有些难为,离东疆的距离越近,穆若颖是不是回头望去,就能望见远处一个士兵,神色焦灼恐慌。可是东疆如今复杂的情势,一个没有任何实权与能力的公主怎么能镇得住那些做尽了苟且勾当的商贾与复杂多变的官场?
“明日,我军就能到东疆城了,你可有准备好?”
穆若颖实在是担心这个被高将军圈养数年的傀儡公主要如何才能再像从前一般清高桀骜,去爱戴她的子民,去整治贪官污吏,去重整东疆财政……
“我…我不知。”
她已经有许久未曾出现在民众面前主持大局了,昨日何祁宇来到她的营帐中与她说明了东疆的大致情况,百姓们深受其害可她哪怕即将成为一国之主,也束手无策。从前她的父兄主事,她从不担心哪一天官商勾结,百姓连一口热粥都是奢望,可那活在阴暗角落的百姓每日与鼠兽争食,却是如今东疆大半百姓的常况。东疆并不贫困,从前作为一方大国之时,兴兵助农,一派繁荣,她的确没有信心将一切都回到当时的模样。
“我们会帮你,只需要你出面主持大局便可,一个灭了他们国的将军再高的指令,对于东疆的百姓来说也是压制,这不是他们想要的和平盛世。”
如今的东疆,莫穆若颖与楚凌然不能治理,可若是楚凌然出头,便是中原地区派来的新一任官员,来统治东疆百姓而已,东疆若是想成为一个自由的国度,只能由前皇室的公主来操办这一切,穆若颖早已明白,一国百姓想要的无非是安稳,可安稳背后的安心,只能用自由换取,没有人会真的愿意为了一个敌人去强军利兵,与那海上军队已如此强大的东瀛争一个高下,可若是为了自由的灵魂,那么一切就变成的挣脱禁锢、唯一的机会下的用力挣扎。
“你们想要怎么做?”
上官黎岫对于楚凌然说的合作一直抱有着警惕,她自然明白那个男人的实力,妇孺垂髫何人不知这个将军千里之外便能运筹帷幄,他的可怕从不在于一人武功的高强,而是对于一座城市的企图心,除了东疆的意外,所有他铁骑所到之下的国度表面对于中原臣服,实则只是在他的统辖下抱有绝对的忠心而已。
“不如虎穴,焉得虎子?”
大军清晨赶路,今日他们一定要到东疆城中,从支队中分拨出的五千士兵如今也应到了福湾省边境徘徊,按着楚凌然的指令,在省外不远处的村落里驻扎,待东瀛人再次进犯福湾时,等候着他的军令一下,便佯装与东瀛军队打得溃不成军,随东瀛百姓一同进入东瀛边界,那五千精兵足以踏平东瀛王室所有的最后的城防,是时东瀛海上部队全在福湾陆路,皇室留下的士兵兵力薄弱,拿了东瀛王的头颅,便能大振我军士气。算算时日,东瀛一站,必在这五六日内,而穆若颖与楚凌然整顿东疆上下的时日,也无多了。
大军日落前赶到了东疆城门下,楚凌然统兵直入时,未见城门外的守门通报,只是两三巡逻士兵在大军洋洋洒洒数万人集结在城门下后,才意识到楚凌然到了东疆。一国之门,侍卫换岗至少应有数百人,不过数载,朝廷不闻不问,拿下了疆域便自顾自的当着大国的荣宠,寻欢作乐,谁知千里之外的城门竟是一人便可攻破的无主之地?那个在龙椅上的人当真心安理得吗?
“让你们城主来见我,我若是一刻在此地等不到他,明日他的头颅我便挂在这城门上,让你们那些昔日在我麾下沙场点兵的将领们知道,如今你们的模样便与这带有头颅却无血肉的无知灵魂一般可耻!”
楚凌然驾马而来,却不如城门,他倒是要望望自己三年前留下的士兵,让他们守护住这座城市,他们可还有半丝男儿血性?他从前带的士兵恐怕也被这座虚荣的城市同化到无异了吧……
“是!”
原守在城门口的二三将领昔日都是楚凌然麾下的,他将他们留在了东疆守住中原东方的土地与百姓,他们确是无颜再见楚凌然,借着楚凌然的名号与他的部队,没有任何敌寇赶来进犯东疆,但他们都明白这座城市在沦落,他们只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他们只是朝廷指派下来打仗的将领,连那个东疆的城主都在金钱的欲望中睁不开眼,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去改变这个世界呢?
为等城主来临,守在城门内外的五千士兵全部集结于城门内,在楚凌然的马前跪下,他们愧对于楚凌然,原以为此生无缘再见,便也只是怀着那份愧疚去给自己找无数的借口,可今日楚凌然兵临城下,他依旧是昔日那个雄心赳赳的少年,他们才直面了自己如今的模样是多么的丑恶,对于一个将领来说,有多大的耻辱。
“将军!”
“我未曾配得上你们一声将军,如今你们口袋中的钱财应比我这个护国将军更多上几分,老家大兴土地,我上未曾说过一句恭喜。”
楚凌然不认识那些身材已配不上那身将领服的人,可曾是昔日与他说起对于天下的瞻望的英雄豪杰?若是他们现在这幅模样上阵杀敌,又可能活下来几个?他理解一个寻常人的意志并不坚韧,也明白人间的贪婪就如同烟火般绚烂,丝毫不比罗刹对于人心智的影响之差,可那是他的将领,他统军东战,荣辱与共的男儿模样。他们将头低的更下,没有一个人敢直视楚凌然的眼睛,那是份亏欠与悲悯,他们明白,楚凌然从不允许他的人犯一次错误。
“我将你们留下,是要你们与那贪官污吏一同欺压东疆百姓的?如今在这儿跪下的,皆不是我楚凌然的部下,中原好男儿的游魂应在战场上消亡,而不是被名誉与荣华污浊成你们如今的丑恶模样。”
穆若颖在楚凌然身后听着楚凌然对于将领说的狠绝言语,她了然于心,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楚凌然一分。楚凌然给了他们第二次的机会,可是人往往只有葬身于自己亲手埋下的深渊,才会知道清醒,才会明白重生的可贵。这座城市等到楚凌然走后,等到楚凌然成了中原之主后,还是由那五千人驻守在此,他们的忠心也只有死过一次后方能永恒。
“我等百死难辞。”
“身为一个将领,今日你们便该了断了生命,方能显出你们尚存一丝男儿血性,但你们不是…你们不是我王朝的好男儿,更不是我楚凌然同生共死的兄弟,你们如今自由了,天地之大,随你们拿着剥削东疆百姓的钱去往何方渡你们已亡的士魂……”
对于一个一生都在战场上为国争荣光的将领来说,最大的惩罚不是将自己的鲜血抛在那一寸炙热的土地上,而是被国家与自己信奉的将军抛弃,这份自由…是最大的惩戒。
“求将军开恩!求将军开恩!求将军开恩!”
那一声比一声高昂的求饶,穆若颖知道三年前的士气终于回来了,这就是为何楚凌然的部下从未输过一场仗的原因了吧,楚凌然从不接受一个没有意志的人。他与洪舜尧最像的地方也许就是部下都将他们奉为信仰,当一个人将你奉为信仰时,你若丢弃了他,那么他的世界顷刻便支离破碎,没有人能真的直面自己鲜血淋漓的人生,哪怕一个见惯了流血漂橹的将领也不能。
而楚凌然身后的数万士兵此刻对于前方跪着的人,昔日里他们并肩作战,如今却是如此模样,心中的暗自庆幸,若有了前车之鉴将来对于楚凌然的命令还存在半分质疑与违抗,就是如今眼前的模样,就如同一面镜子一般,照出人生两条岔路口,若是自己走错了一步后自己会有的模样。楚凌然不再理会他们的求饶,只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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