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生气,”乔安慰道。
“呸!你是个姑娘家,那样摇摇是一种乐趣。但我不允许男人摇我。”“如果你像现在这样暴跳如雷,被人摇两下也不足为怪。
你爷爷为什么那样对你?”
“就因为我不肯告诉他你妈妈为什么把我叫去。我答应过不说的,当然不能失信。”“你不能换个法儿满足一下他老人家吗?”“不能,他就是要听真相,完完整整的真相,其他一概不听。假如能不拉扯上梅格,我可以告诉他部分真相。既然不能,我便一句话也不说,由他去骂,最后他竟一把抓住我的领口。我气坏了,赶紧脱身溜掉,担心自己气昏了头,会做出什么事来。”“这是他不对,但我知道他后悔了,还是下去和解吧。我来帮你说。”“那我宁可去死,我不过开了一个玩笑,难道便要被你们每个人轮流教训、挨揍不成?我是对不起梅格,也已经堂堂正正地道了歉;但我不会再向谁卑躬屈膝,如果我没有做错。”“但他并不知道埃”“他应该信任我,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对待。没有用的,乔,他得明白我能够照顾自己,不需要牵着人家的围裙带子走。”“真是个辣椒罐子!”乔叹道,”你说这事该怎么解决?”“哦。地应该跟我道歉,我说过这事不能告诉他,他应该相信我。”“哎呀!他不会这样做的。”“那我就不下去。”“听我说,特迪,理智一点。让这事过去吧,我会尽我所能解释清楚的。你总不能老呆在这里吧,这样激动有什么用呢?”“我可并不打算在这里久留。我要离家出走,漂泊异乡,当爷爷想我时,他很快就会回心转意了。”“但你恐怕不该这样伤他的心。”“别啰嗦。我要去华盛顿看布鲁克;那地方充满乐趣,我要无忧无虑地痛玩一常”“那有多痛快!我恨不能也跟了去。”乔脑海里展现出一幅幅生动的军人生活画面,不觉忘记了自己现在充当的角色。
“那就一起走吧,嗨!为什么不呢?你给父亲一个惊喜,我给布鲁克一个突然袭击。这个玩笑妙不可言;干吧,乔。我们留一封平安信,然后立即出发。我有足够的钱;这样做对你也有益无害,因为你是去看父亲。”乔似乎就要点头了,因为这个计划虽然轻率,却正适合她的性格。她早已厌倦了的禁闭式的护理生活,渴望改变一下环境,想到父亲,想到新奇、有趣、充满魅力的军营和医院,想到自由自在的生活,她不禁意乱神迷。她憧憬地向窗外望去,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但她的眼光落到了对面的老屋上面,她摇摇头,伤心地作出了决定。
“假如我是个男孩子,我们就可以一起出走,玩个痛痛快快;但我是个可怜的女孩子,只能规规矩矩守在家里。别引诱我了,特迪,这是个疯狂的计划。”“这正是乐趣之所在,”劳里说。他天生任性固执,一时冲动之下,竟然一心要做出出格的事情。
“别说了!”乔捂着耳朵叫道,”'恪守妇道'就是我的命运。我还是认命吧。我是来感化你的,不是来听你教唆我。”“我知道梅格一定会败我的兴,但我以为你更有胆略呢。”劳里用激将法。
“坏小子,住嘴吧!坐下好好反思自己的罪过,别撺掇得我也罪孽深重。如果我让你爷爷来向你赔个不是,你就不走了吧?”乔严肃地问。
“嗯,但你办不到,”劳里答道,他愿意和解,但觉得必须先平息心头的一股怨气。
“如果我能对付小的,就能对付老的,”乔一面走一面喃喃自语,劳里则留在原地,双手托着头,弯腰看铁路图。
“进来!”乔敲门时,劳伦斯先生的声音听起来越发硬邦邦的。
“是我,先生,来还书,”乔走进门,温和地说道。
“还要再借吗?”老人脸色十分难看,却尽量装得若无起事。
“要的。我迷上了老萨姆,想读读第二部,”乔答道,希望藉再借一本鲍斯威尔的《约翰生》来平息老人的心头之怒,因为他以前推荐过这本生动传神的著作。
他把踏梯推到放约翰生文学的书架前,拧紧的浓眉舒展了一些。乔跳上去,坐在踏梯顶上,假装找书,心里却在盘算怎样开口最好,才能提及她来访的危险的目的。劳伦斯先生似乎猜到了她的心事,他在屋子里快步兜了几圈,然后转头看着她,突然发问,吓得乔把《拉塞勒斯》掉到了地上。
“那小子干了什么?别护着他。看他回家后神不守舍的样子,我就知道他惹了祸。但他一个字也不说,我摇他的领口,想吓他说出真话,地却逃上楼,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他是做错了事,但我们已经原谅了他,而且一致许诺不跟别人说,”乔犹犹豫豫地开口说。
“那不行,不能因为你们姑娘们心肠软,他便可以逍遥法外。如果他干了坏事,就应该承认道歉,并受到惩罚。说出来吧,乔,我不想被蒙在鼓里。”劳伦斯先生形容可怖,声调严厉,乔真想拔腿就跑,但她正坐在高高的踏梯上,而他就站在脚下,俨如一只挡道的狮子,她只好原地不动,鼓足勇气开了口。
“真的,先生,我不能说。妈妈不许说。劳里已经坦白承认了,道了歉,并受到了重罚。我们不说出来并非要护他,而是要护另外一个人,如果你干预,那只会徒添麻烦。请你不要管吧;我也有部分责任,不过现在没事了;我们还是把它忘掉,谈谈《漫游者》或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吧。”“去他的《漫游者》!下来向我保证我那冒冒失失的小子没有做出什么忘恩负义、鲁莽无礼的事情。如果他做了,居然对你们恩将仇报,那我就亲手揍扁他。”此话虽然说得十分严重,却并没有吓倒乔,因为她知道这个脾气暴躁的老绅士绝不会动他的孙子一个指头的,他说的话要反过来听。她依言走下踏梯,把恶作剧尽量轻描淡写地复述一遍,既不把梅格牵涉进去,也不背离事实。
“唔——啊——好吧,如果那小子是因为守诺言才不说,而不是因为执拗,我就原谅他。这家伙是个牛脾气,很难管祝"劳伦斯先生边说边把头发搔得像被大风吹过一样,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我也一样,一意孤行起来就像脱僵的野马,怎样拉也拉不住,不过,一句好话却能化解我。”乔想替她倒霉的朋友说句好话,而她的朋友却好像接二连三地又陷入了困境。
“你以为我待他不好吗,嗯?”老人敏锐地问。
“噢,哎呀,不是的,先生,其实您有时对他甚至还太宠爱了一点儿,而当他淘气捣蛋时,您又稍微心急了一点儿。您看是不是这样?”乔决定这回把心里话全倒出来,她壮着胆子说完,激动得微微颤抖,但却努力装得十分镇静。出乎意料的是——这也令她舒了一口气——老人只是把自己的眼镜啪的一声扔到桌子上,坦诚地叫道——“你说得对,姑娘,我就是这样!我爱这孩子,但他把我折磨得受不了啦,如果这样下去,我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我告诉您,他要离家出走。”话方说出乔便后悔了;她其实是想警告他劳里不能忍受太严格的管制,希望地对小伙子能更宽容一点。
劳伦斯先生红润的脸膛霎时变了颜色,他坐下来,焦虑不安地扫了一眼挂在桌子上方的一幅美男子图像。那是劳里的父亲,他年轻时离家出走,违背老人的旨意结了婚。乔相信他又在追悔痛苦的往事,直希望自己刚才闭着嘴巴。
“除非是逼急了他才会这样做,书读倦了的时候他也会这样恫吓两句。我也常有这个念头呢,尤其是在剪了头发之后,所以如果您想我们了,不妨发个寻人广告,并在开往印度的轮船上查查有没有两个小伙子。”她说着笑起来,劳伦斯先生舒了一口气,显然把这当作是一个玩笑。
“你这莽撞鬼,怎敢这样说话?你眼里头还有没有我,这样没有规矩?这些姑娘小伙子啊!他们真会折磨人,但没有他们我们又活不下去,”他说着愉快地拧拧她的脸颊,”去,把那小子带来吃饭,告诉他没事了,劝他别在他爷爷面前装得愁眉苦脸的,我受不了。”“他不会下来的,先生;他心情很坏,因为当他说他不能告诉你的时候,你不信他的话,我想您这样摇他大大伤害了他的感情。”乔努力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但一定没有装好,因为劳伦斯先生笑了,她知道她胜利了。
“我为此道歉,而且还应该感谢他没有反过来摇我呢,我想。那家伙到底想怎么样?”老人显然为自己的暴躁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如果我是您,我就给他写一封道歉信,先生。他说要您道了歉才下来,还说起华盛顿,而且越说越不像话。一封正式的道歉信可以让他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愚蠢,并让他心平气和地下来。写吧;他喜欢闹着玩,而这样比当面说更有趣儿。
我把信带上去,跟他摆明道理。”
劳伦斯先生敏锐地盯了她一眼,带上眼镜,一字一句地说:“你是只狡猾的小猫,不过我不介意被你和贝思牵着走。
来,给我一张纸,我们把这桩荒唐事来个了断。”信中所用的措辞诚恳恭敬,表达了一位绅士对伤害了另一位的深深歉意。乔在劳伦斯先生的秃顶上印了一个吻,跑上楼把道歉信从劳里的门缝下面塞进去,透过钥匙孔谆谆告诫他要听话、有涵养,又讲了一些大道理。看到门又锁上了,她便把信留在那儿让劳里看,自己悄悄走开,才走了几步,年青人从楼梯扶手上滑下来,站在下面等她,脸上流露出一种无比圣洁的神情。”你真好,乔!刚才有没有碰得头破血流?”他笑着说。
“没有,总的说来,他相当心平气和呢。”“啊哈!我全想通了,虽说我被你独自遗弃在屋里,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内疚地说。
“别这么说,翻过新的一页重新开始,特迪,我的儿。”“我不断翻过新页,又把它们一一毁掉,就像我以前毁掉自己的练习本一样;我开的头太多了,永远不会有结果,”他悲哀地说道。
“去吃你的饭吧,吃饱了你就会好受一些。男人肚子饿的时候喜欢发牢骚。”乔说毕飞步走出,来到前门。
“这是对'我派'的'标价',”劳里学着艾美的话回答,乖乖地和爷爷一起进餐去了。此后一整天老人心情奇佳,言谈举止也极其谦和恭敬。
人人都以为云开雾散,事情就此结束了,谁知这个恶作剧却带来了严重的后果。因为虽然大家都把它忘得一干二净,梅格却把它记在心里。她虽然在人前只字不提,心里却经常想到那位年青人,而且夜里频频做梦。一次,乔在她姐姐的书桌里头找邮票,居然搜得一张上面涂鸦般写满了"约翰-布鲁克太太"字样的纸片,恨得她咬牙切齿,把纸片投进火中,她知道劳里的玩笑使她又恨又怕的那一天加速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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