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无图案皆没关系,只要颜色别太红。”冬子从床头柜内拿出两万圆,“我想这些应该够了。”
“不,我有钱。”
“拿去吧!不够的话再跟我说。”
船津注视着钞票,不久,放入长裤口袋。
“对不起,拜托你做这种事。”
冬子对自己作弄对方的心理感到厌恶。
但,自己会产生作弄的心情,船津多少也要负点责任。谁叫他要在自己想藉什么事来缓和失去子宫的冲击之时出现——正想找机会给谁困扰的时候。
如果贵志在这里,或许同样会宣泄在他身上也未可知。毕竟对贵志的话,可以撒娇,也能够反抗,现在,船津只不过是他的替身。
“我帮你冲泡咖啡吧!”
“不,我该告辞了,现在就去百货公司看看。”
“不必这样急的。”
“可是……”船津站起身来。“对了,还有别的事吗?”
“船津先生,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是所长这样吩咐你的吗?”
“也不是……所长只是要我时常过来看看……”
“果然是他吩咐你的?”
“是的。”船津坦然颔首。
“辛苦你了!”冬子真心致谢,不是讽刺。
“对了,什么时候出院?”
“这……应该快了吧?”
“现在不觉得痛了?”
“慢慢走动的话,不会有问题。”
船津再看了一眼冬子后,说:“那我失陪了。明天,我会带睡袍过来。”
他拿着大衣,走出病房。
一整天躺在病床上,很自然会想起已失去子宫的事情。尽管是理所当然,想到时心情仍旧沉重。
在这种心情沉重的下午,船律送睡袍来了。
“这个可以吗?”船律神情严肃的解开百货公司的包装纸。
是底色深蓝,衣摆和袖口有橡棠花色的刺绣。
“好漂亮哩!”
“我考虑很久才……”
“售货员没笑你?”
“我说姐姐正在住院。”
“姐姐?太过分啦!船津先生几岁?”
“二十六。”
“那就没话说了。”冬子苦笑。
“满意吗?”
“太好了,谢谢。”冬子道谢后,下床,试穿。大小也刚好合适。
“多少钱?两万块不够吧?”
“只差一点点,没关系的。”
“不行!快说差多少。”
“真的没关系。”
睡袍上有两处精致的刺绣,不会太便宜的。
“这样可不行,快告诉我。”冬子再度要求。
船律不理睬,说:“所长今天打国际电话回来。”
“哦,从哪里打来的?”
“巴黎。说是这个星期六回来。”
“是吗?还说了些什么?”
“也问起木之内小姐的事。”
“问什么?”
“气色好不好之类的。”船津谈谈的回答。
冬子眼前浮现手持电话的贵志脸孔:贵志听了,会怎么想呢?“对了,要吃这个吗?”船律有些手忙脚乱的拿出绑有蝴蝶结的方形盒子。
“是什么?”冬于打开一看,是有“莫洛索夫”西点店标志的巧克力。圆形、椭圆形等各种形状的巧克力,每一颗都用红或蓝的银箔包住。
“这是怎么回事?”
“我买的。如果不介意,请吃。”
“这也是所长的命令?”
“不,不是的。”船津慌忙摇头。
他那认真的姿态让冬子感到好笑。
两人各吃了一颗巧克力后,船律站起来。“要回去了?”
“嗯……”
船律总是办完事立刻离开。虽然彼此间并无特别的话题,离开时的态度未免太匆促了些,或许,他是在意着贵志也不一定。
冬子送船律走出病房的背影,心里想:这个人对我们的事知道多少?
外科的疾病通常很可怕,也很痈,但是接受治疗后,很快可以痊愈,但,内科就不同了,
如果说内科是跑马拉松,外科或许就是短跑了。
拆线后,冬子的伤口几乎完全不痛了,只是在突然弯腰或笑的时候,下半身会有绷紧的感觉。但那已不会影响行动了。
手术后出现的轻微出血,一星期后也停止了。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第十三天上午,院长来巡房时,冬子问。
“再过两三天应该可以回家了。”
若是三天后,正好是贵志回家当天。
“出院后能马上到店里工作吗?”
“康复过程很顺利,应该是没关系,但是,刚开始最好只工作半天。
冬子也没自信一整天站在店里面。虽然顶多去半天,但,有没有到店里却差别很大。
“出院后,什么时候还要来?”
“如果没有特别的问题,二十天后再来一趟。”
“可能会有问题吗?”
“应该是没事,所谓的子宫只是用来保护胎儿的地方.只要没怀孕平常根本用不到,和胃或肠接受手术相比,简单多了。”
听院长这样说,感觉上是没错,不过冬子没办法如此简单的认同。
“会疼痛或出血吗?”
“不会,子宫既然已经摘除,不可能疼痛或出血的。”院长苦笑,然后,想起似的说:“你没有结婚,或许没必要提醒,但,最好暂时控制性行为。”
“并不是有什么特别问题,但,出院后半个月内需要小心些。”
冬于低头,沉默不语。
“那么,就决定两天后出院吧!”
“如果可以的话……”
“好,就这样。”院长对护士说过后,走出病房。
秋日的午后阳光很明亮。冬子在阳光中回想院长刚刚说的话,当然,并非出院后就马上要做那种事,就算有男人要求,已提不起那样的兴致。
即使如此,在失去子宫后,会有女性想要马上和丈夫或情人发生性关系吗?
看院长会特别提醒,应该是有才对,但,那种人抱持的是怎么样的一种心理?
别胡思乱想……
冬子告诉自己。不论怎么想,失去子宫的事实还是不会改变。她挥除所有不愉快般的抬起脸,开始考虑店里的事。
很多事堆积如山,譬如,已接受订购却因病而延误交货的商品,明年举行展示秀时的帽子的设计,百货公司来批购时的条件等等。
在考虑这些时,冬子的情绪暂时缓和了。
即使这样,入夜后,独自躺在病床上,又不由自主想起身体的事。在失去子宫的悲伤和绝望里,一天又过去了。
两天后的十月中旬,冬子出院。
住院刚好半个月。
来医院时还是绿意盎然的代代木森林已有色泽变化,有一部分转化为红时。
冬子不论走路或弯腰,已不觉疼痛,虽然突然伸直上半身时,小腹会有绷紧的感觉,不过她已不放在心上。
早上一次最后诊断后,冬予收拾行李。
只是住院半个月,包括换洗衣物、洗涮用具、餐具等等,各种东西都增加了。
冬子整理好,正放人手提箱时,船津来了。
“今天出院吧?”
“是的,现在正在准备。”
“需要帮忙吗?”
“你是特地前来帮忙?”
“是的……”船律好像本来就知道冬子今天出院。
“可是,公司方面?”
“今天没关系。”
虽说帮忙,总不能让船津收拾内衣和睡袍。
“那么,行李我来整理,你帮忙把那边的水果篮和空纸箱拿到垃圾场丢掉。”
船津脱下西装开始工作。
出院时,母亲本来要来,却感冒了。
冬子正觉得自己一个人不知如何是好时,船津来了,心情因而轻松许多。
船津很卖力的依言做着,才只一个小时,就已经完成出院准备。
冬子向院长和护士打过招呼后,走出病房。
行李是一个大手提箱和两个纸箱,船津提箱子和较重的纸袋,护士田帮忙提较轻的纸袋送至医院门口。
回到半个月不在的公寓房间,冬于发现湿气摄重,空气冰冷。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绝对会觉得萧条、寂寞,还好,有船律送自己回家。
“辛苦你啦!稍微休息一下吧!”冬子对帮忙摄行李至屋内的船津说着,拉开窗帘.烧开水。
船津疲倦地坐在沙发上,不过,冬于冲泡好咖啡后,他仍津津有味的喝着。
“这地方很不错呢!”
“船津先生住在哪里?”
“下北泽。”
“那岂不是离这几不远?”
下北泽是小团急线参宫桥再过去的第四站。
“你讨厌帽子?”
“也不是讨厌……”
“如果是你,应该戴什么样的帽子比较合适呢?”船津的脸孔稍长,颇稳重。“应该是贝雷帽或西部草帽吧!”
“西部草帽?是牛仔戴的那种?”
“不错,就是中间凹人,两边翘高的那种,年轻人戴起来很好看,你没戴过吗?”
“从来没有,下次我去你店里时,让我戴戴看。”
“欢迎。如果你喜欢,我送你。”
“不行,我自己买。”
“不!你帮了我很多忙呢!”
冬子想起以前曾送贵志贝雷帽和猪肉派帽,贵志可能不太喜欢贝雷帽,很少见他戴,不过却经常戴猪肉源帽。那是用毛毡布制成的、帽顶圆凹的软帽,因为外观如猪肉派而得名,身材修长的贵志在初秋时穿黑色大衣搭配,非常好看。
“年轻人戴帽子很帅气呢!”
“可是,我没信心。”
“不、你戴帽子一定很合适的。”
边说,冬子心里在想,这样一来,已经是让第二个男人进来这个家了,第一个男人当然是贵志,船津可能不知道这种事,没有显得拘谨不安。
“咖啡味道真香。”
“真的?是蓝山咖啡哩!”
“喝即溶咖啡。”
冬子看矮柜上的钟,是十二时半。“啊,都已经中午过了,要叫寿司来吃吗?”
“不,不必了。剩下的事你自己一个人能做吗?”
“我可以慢慢整理,不会有问题的。”
船津点点头,站起身来,有点留恋的望着冬子。“如果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请给我电话。”
“谢谢。今天真的辛苦你啦!”冬子道谢。
船津告辞,走出房门。
翌日,冬于前往原宿的店里。
昨夜,可能是半个月来第一次回到自己家睡觉,睡得很祝。醒来时,试着摸摸伤口,已经不痛了。
今天早上,阳光也灿烂。在灿烂的阳光里,冬子想起贵志今天傍晚就会回日本。
起床后,她开始打扫,准备出门。
刻意挑选了棕底、条纹上有花朵图案的洋装,但,紧腰带时发现,腰围又瘦了一圈,本来想再披件薄大衣,不过白天还暖和,好像没有这个必要。
冬子走出公寓时,刚好幸运的拦下计程车。
多日不见,街上疆满明亮阳光,即使是堵塞的车流,甚至穿越斑马线的人潮,都令她怀念不已。
途中,她买了点心。
抵达店门前时,真纪和友美跑过来。
“老板娘,你回来了!”
见到穿洋装的冬子,两人都觉得很稀奇,一直盯着看。
“已经没事了?”
“没问题了,我不在时,辛苦你们了。”说着,冬子把点心盒送给两人。
之后,三个人在里面的工作室边吃点心,边谈及这段日子的概况。
扼要内容在医院里就已经听过,并无特别重要的问题,当务之急只是材料费的付款,以及尽快赶出已延误多日的订货商品,还有,收据和信件也必须整理。
在工作室花了约莫两小时看完不在期间寄来的信件和文件后,冬于开始准备回家。
至少目前她尚无制作帽子的气力。
“抱歉。我先回去了,我都在家,如果有事的话,请和我联络。”冬子吩咐两位女职员之后,走出店门。
拦了计程车,上车后,本来想直接回家,却忽然改变心意,先绕至沥谷的书局。稍微犹豫之后,买了有关女性生理和疾病的书,这才回家。
虽然往返都是搭车,冬子仍感到非常疲累,晚饭虽然叫人送来寿司,却不太有食欲。她就这样上床,翻开买回来的书。
住院前,她也读过几本有关于宫肿痛的书,但是书上并无以图片对该部分的说明。手术前,她在乎的是肿瘤这种疾病,但是,现在却对子宫的形状产生兴趣。
买回来的书上,很具体面细微的说明腔、子宫、输卯管、卵巢等的关系位置。子宫位于中央.左右是吊线状的输卵管廷伸至两端的卵巢.卵子是在卵巢制造,经输卵管到达子宫,与由腔游上来的精于受精怀孕。
——自己已失去位于正中央的子宫……
冬子轻轻用手指覆盖住图片中的子宫部分。投错,子宫是一个中枢,和卵巢与腔相连。位于正中央位置,面且是最大的器官。
或许和大小无关,但,肚子里被摘除这么大的东西,不会有问题吗?是如梦中见到那样,出现空洞吗?或者被肠填满?
不.最重要是,腔会变成如何?上面出现那种空洞,不会影响底下的部分吗?不会变成如无底沼泽殷深不可田吗?
失去这么重要的器官,不可能不影响性生活!
那位院长是男性,当然不了解女性的感受,也因此才会认为没什么大不了吧!
看着之间,冬子心情恶劣了,甚至觉得自己肚子里有某种怪物喘息一殿。
“讨厌……”冬子丢开书,爬到床上。
她已经不想看,不希望再去想这些事,只要把它当成暂时的噩梦,梦醒之后,身体也会恢复健康就好。
就这样趴着、把脸埋在枕头时,电话铃响了。短暂却持续的响着。
大约响了五下时,冬子起来,拿起话筒。
“是我,现在刚到。”
没错,是贵志的声音。
“啊……”
“怎么啦?”
“不,没什么。”
“现在刚出了海关,正想过去你那边。”
“现在吗?”
“不方便?”
“也不是,但有人去接你吧?”
“投关系,在车上谈过就没事了。之后我再过去、应该十时左右可到。”
床畔的钟指着八时三十分。
“那么,待会儿见。”
电话挂断。
如电话所说,贵志是十时刚过不久抵达。有人按门铃,冬子开门,一看,贵志右手提着黑色皮箱,站在门口。
“欢迎归来。”
“嗯。”贵志由上到下打量着冬子,然后说:“可以进来吗?”
“请进。”
贵志没打领带,身穿浅蓝色衬衫,系深蓝色蝴蝶领结,整体造型非常搭配。
“听说手术很顺利?”
“是的”
“太好了!”贵志顿首,坐在面前的沙发上。“船津告诉过我了。”
“他送钱过来呢!”
“嗯。”
“那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
“可是,我没理由接受那么多的钱的。”
“算了,有钱总是方便的,不是吗?”贵志说着,从置于茶几旁的皮箱内取出纸包。“这是送你的。”
“什么东西。”
“眼看冬天就要到了……”
外国的包装很简单,一解开细绳,马上出现毛皮,是四条谈鼠灰色的韶皮,两只重叠,刚好形成披肩。
“哇,好漂亮!这个能搭配任何色泽的大衣呢!”
“应该是吧!”
“我正希望有一条披肩的,现在恨不得天气赶快转冷了。”人就是这么现实,拿了人家的礼物,刚刚想使性子的心情马上消逝无踪了。“喝咖啡吗?”
“好啊。”
冬子把披肩再度包妥后,走向厨房。
“工作方面如何?”
“看过荷兰和法国的主要建筑物,累坏了。”
“看过建筑物,然后呢?”
“再读至学社出版的(欧洲的建筑)的解说,再比对是否忽略哪些部分……”
“那一定很累的。”冬于在咖啡中掺入牛奶,放在贵志面前。
“很香!”贵志慢慢喝着咖啡。
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总觉得他比出国前稍微瘦了。
“果然肿瘤吗?”
“是的……”冬子端着咖啡杯。颔首。
“把肿瘤摘除已经投问题了?”
“是的,”冬子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回答什么。
“昨天出院?”
“船津先生来帮忙的。”
“那家伙好像喜欢你呢!”
“喜欢我?”
“提到你的事,他就很热心说明。”
“他怎么说?”
“没什么,只是说你气色不错,手术已结束等等,但,我明白的。”贵志苦笑。
“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算了,别谈这个!对啦,下次我们一起旅行好吗?”
“去哪里?”
“天气转冷,不要往北边走了,依我看,南方的博多或云仙一带如何?我希望能悠闲的在国内走一圈。”
和贵志分手后冬子几乎从未出门旅行了。只有和店里的女职员去过一超伊豆,另外,就是为了工作面前往大阪。
“十一月中旬,你觉得呢?”
若是这个时候,店里的工作很忙,不过,距岁末仍有一点时间,能挪出两、三天来。
“要去吗?”
“好呀!”回答后,冬子才想自己失去了子宫。
像这样的身体,贵志如果需求,该怎么办?能够像以前一样的坦然面对吗?
“怎么啦?”
“不,没什么。”冬子慌忙摇头。
“身体尚未完全康复?”
“没有这回事。”
“那么.我应该走啦!”贵志捺熄香烟。
“要走了?”说着,冬子忽然感到可笑,对于自己曾感到厌腻的男人,怎会如此不死心呢?
“我让计程车待着。”
“那不快走不行。”
“我只是想来看一眼你气色不错的脸孔。”
“谢谢。”
“关于旅行的事,你考虑看看。”
贵志再度凝视冬子的脸,提起皮箱,站起身。
出院约莫一星期后,冬子开始像以前一样工作。随着逐渐习惯,一整天在店里也不觉得疲累。
一些与采购有关的人及老顾客因为许久末见到冬子,一见她都会担心的问:“已经没事了吗?”
其中,有些人还会自取病名,问:“肺炎好了吗?”
看样子,除了中山夫人,没有人知道冬子动手术摘除子宫肿瘤。
“抱歉,给大家带来麻顿,已经没问题了。”冬子一面道谢,一面有着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的心情。
目前,除了母亲,无人知道自己连子宫也被摘除。
为何要隐瞒呢?冬于自己也不明白,只是不想告知别人。
之后,贵志打过一次电话来店里。“怎么样?感觉如何?”
“托伤的福,还好。”冬子礼貌性的打过招呼后,再谢谢对方上次赠送的礼物。
“手术后不久,最好别勉强自己工作。”贵志表示担心的说。
但冬子和以前完全相同,不管走路或跑步都不觉得疼痛,也有了食欲。出院约十天,又胖了近一公斤。
“这个星期我有点忙,不过下星期会稍微空阑,届时再一起吃饭吧?”
“好的……”冬子边答应边想:我们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平常,或许能说是“干柴烈火”吧?但,总觉得似乎不只是那样。的确,是连肉体都奉献给对方了,只不过,冬子已不像以前那样在意着贵志的妻于也许是因为已完全不想争夺贵志吧!只是向贵志寻求手术后的慰藉。
冬子藉这样的想法获得冷静,也许,是对贵志的爱情已经冷却也未可知,但,若想起痛苦的两年前,现在这样毋宁是轻松、稳定多了。
“能够织复健康太好了。”
坦白说手术后恢复的迅速连冬子自己也吓一跳。
本来以为摘除子宫应该多少会有后遗症,却出乎意料之外,什么影响也役有。失去如此重要的东西,身体却毫不在乎,冬子很惊讶,也有些忧郁了。
她并非希望身体出毛病,却觉得至少小腹也该有点疼痛,或是顿蹈、腰部乏力,诸如此类的小毛病残留。
动手术前,她就已有这种程度的觉悟,也估计完会复原最少也得半年,但……女人的身体真的如此强韧吗?以前,一向认为女人的身体软弱无力,面在家也都这么说,就是这样让她更觉奇妙。
也许,女人体内潜藏的强韧,是贵志、船律,甚至世间所有男性都不知道的吧!
尽管身体迅速恢复健康,冬子内心却又产生新的不安了。早上,照镜子时,她忽然发现嘴边的颜毛变浓了,在日光灯照射下,形成柔和的暗影。
冬子天生体毛就很少,学生时代,有些同学很在乎手臂和腿腔的毛,务必以剃刀剿除,但,冬子从来不必为这种事烦恼。
虽未和别人比较过,但是,连私处的毛也很少,年轻时,冬子认为毛会这么少是和自己身体发育不佳有关系,总是感到羞耻。也经常会觉得不安:毛太多是麻烦,但是,太少的话岂非欠缺女性的魅力。
但,贵志或许就喜欢那种稀疏吧!
责志常说“你娇小,毛又少,而且没味道”而紧抱住她。
冬子虽不懂没有体臭和毛少是否有关系,不过此后就有太在意这件事了。
可是,仔细一看,嘴巴四周的额毛色泽看起来是变浓了。怎么可能……
本来以为心理因素,但,右顾左盼,还是同样的感觉。
——为什么呢?
反射性的,冬子想到失去子宫的事。难道不是因为失去子宫,不再是女人,所以胡须变浓?也就是说这种荷尔蒙失去平衡,导致较近似男人。
冬子慌张了,赶快检查手臂和腿胫。手肘外侧和腿胫左右有软毛,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或许由于皮肤苍白,看起来意外的又长又黑。
这两个部位的毛,冬子已将近一年未剃。夏天穿无袖衣服时,腋下会使用脱毛剂,不过其他部位并未特别在意。嘴唇四周,在这之前大约是每个月剃一次,主要也是颔毛太密的话,很难化妆。
常听人家说胡须愈刮愈粗,但,冬子从未担心过这种事。
——难道果然是因为摘除子宫……
冬子再度面对镜子,从各种角度端详自己的脸。感觉上色泽的确变深了,却又好像没有。目前是还没什么要紫,但,真的会变成像胡须那样浓黑吗?
她很想问,却又不知道问谁。书上并没有写这种事,那么,看样子只好去问院长了。
掂着颔毛的事,十天过去了。
院长吩咐出院后二十天回来复诊,但,冬子提早三天前往明治诊所。
即使没出现什么问题,为求慎重起见,还是复诊一下较为保险。
“情况如何?”院长还是以温柔的声音问。
“已经完会恢复正常,也正在工作。”
“没有疼痛或白带过多吧!”
“是的,”
“那么,我替你诊察看看。”
冬子躺上诊疗床。住院期间已不太觉得的羞耻感又苏醒了。
院长冰冷的手碰到小腹的瞬间,冬子猛然收缩四肢。
由于四肢搁放胶柜上,双腿无法并拢,但是肌肉却反射的颤动。她深吸一口气。
最初是因为私处被窥见的羞耻让她全身疆硬,现在却又被窥见失去子宫的耻辱。一想到院长不知抱持何种想法在诊察。冬子就抬不起头来。
但,看来她是过虑了。
“可以啦!”院长的声音谈漠,冷静。
冬子下了诊察床,穿好衣服,再度坐在院长面前。
“伤口愈合完全,也无白带过多,不必担心。”边说,他在病历卡填写英文,“已经毫无异常,只要没有特别问题,可以不必再来了,另外,应该已不必服药。”
“谢谢。”冬于致谢后,站起身,却又再度坐下,低头说:“对不起,我想请教一件事,动过手术后,毛会变浓密吗?”
“毛?什么地方的毛?”
“这里……”冬子轻轻指着嘴四周。“亦即,胡须会变浓吗?”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院长上身前额,仔细看着冬子嘴边。
“没有呀!”
“是吗?”
“有谁说你的颔毛色泽变深吗?”
“没有……”
“那不就好了?”
“可是,总觉得……”
院长望着她,说:“我没有听说过摘除子宫会使女人长胡须的论调,何况,你本来就没有长胡须。”
被对方这样一说,冬子也失去自信了,只是早上照镜子时有那样的感觉而已,事实上并没有什么证据。
“我看,你是有些胡思乱想吧!”
“是这样吗?”
“我记得以前也曾讲过,所谓的子宫只是用来保护胎儿,只有怀孕时才有其作用,其他时候根本毫无用处。”
“可是,生理现象……”
“生理现象只是因子宫粘膜肥厚而脱落。”
以医师的立场,一切都可从医学上简单说明。
冬子又鼓起勇气,问:“也许您会觉得可笑,但是,不会因为子宫的摘除,导致荷尔蒙分泌失去均衡,面变成如同男性吗?”
“没有这样的囊事的。”院长笑出声来。“你也许也听说过,女性荷尔蒙的分泌中枢是位于头部脑下垂体以及卵巢,女性荷尔蒙是在此被制造出,如果失去其中一种,问题就严重了。但,如我刚才讲过,子宫的功能只是在保护胎儿,不会制造、分泌荷尔蒙。”
“女人似乎很在意生理现象消失,但那是因为卵巢内有卵泡占优势时期,及黄体荷尔蒙占优势时期的存在,而其循环周期则籍生理现象来表现,只是如此,并不会因为失去子宫,这种循环周期就崩溃,只要有卵巢,还是会制造出女性荷尔蒙。”
这些,冬子也在书上读过,大体上都知道,她觉得院长所说的话投错,只不过,那样的说明还是令她有些话不能释然。
“你必须稍微有自信些,就算没有子宫,女人毕竟还是女人。”院长鼓励说,“不懂的人只看表面,以为一旦没有生理现象,不会生育,就断定已非女人,但是事实上,更重要的是内在的卵巢和脑下垂体,而不是子宫,再说,摘除子宫绝对不会让额毛变成胡须的,请放心”
听院长这样说,冬子也稍稍安心了。看样子,颔毛色泽变深,真的只是自己的心理因素作祟。
但,现实问题是没有生理期了。
手术前,冬子大约每个月初开始生理期。后来因为周期拖长,腹部疼痛剧烈,才上医院检查,亦即,每隔二十八、九天,生理现象一定来临。
到了月底,乳房肿胀,腰部乏力,她就知道生理期接近了,人也会开始感到忧郁。对冬于而盲,这是令她心情沉重的时期。
但是,现在已经不需要担心了,只不过,尽管明知子宫摘除所以没有生理现象,冬子内心仍存在着等待生理期来临的期盼。
看着月历,心想日子应该快到了,而开始有心理准备,多年以来,体内已自然产生这样的反应。但,当完成准备之后,才突然发现自己已没有生理现象。想起子宫已被擒除……
不需要因为生理期面改变旅行期间、或约好和人见面的预定日期,随时能够去任何地方。
男性之所以没有羁绊,或许和无生理现象不无关连吧,对于计划、行动,没有任何踌躇,旨能随心所欲行动。
以前,冬予曾想过,如果没有生理期不知多好,每天都可以轻松愉快生活。
但,当真正没有了生理现象时,却又感到莫名的空虚,心理准备白费工夫,反面对往首那样厌恶之事产生懂慑,这未免太可笑如果这种心情告诉别人,也不会有人理解,搞不好只是徒然被取笑面已。
问题是,冬子现在的确因为没有生理现象面困惑。
或许随着时间经过,慢慢就会习惯也未可知,但,目前却无法融入生活步调之中。
失去子宫似乎让意想不到的浪涛朝各方面扩散——
文学殿堂整理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