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子帮对方量好订制的帽子尺寸,待对方离去,店内又恢复冷清了。
真纪趁隙对冬于说:“老板娘,你今夜有空吗?”
“我和朋友约好要见面。”
“那么,下次再说吧!”
“有什么事?如果方便的话,在这里也可以说啊!”
真纪沉吟片刻,开口:“是上次提到的和木田先生的事……我和他分手了。”
“为什么?”
“因为,他丝毫都不能理解我的心情。”真纪把玩着柜子上的手提包,说:“男人为何那样想得到女人的身体呢?”
“你不答应他?”
“他一直执拗的要求,我不耐烦了,就给了他,想不到他居然说‘没意思’。”
“真的这样说?”
“他本来那样想要的呢……太过分了!”嘴里虽是这么倔强,但,可能也是很大的打击吧?真纪的神情像是随时会哭。“讲那样的话,我还能跟他继续交往吗?”
真纪的话也没错。冬子想安慰她,可是在店里,时间和地点都不对。“你不必在乎这种事呀!”
“可是,我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和对方都满足呢?老板娘,你教我。”
事实上,冬子自己还想问人家呢!
“书上常常写了一大堆方法,但,那样做就真的能达到高潮吗?”
“哪样做?”
“做一些奇怪的体操之后……但,不能达到高潮的人还是没用,对不?”
“你还年轻,没什么好焦急的,以后一定会出现能让你幸福的人。”
“真的吗?老板娘?”
“因为你是最完善的女性。”冬子抑制想抱紧对方的冲动,轻拍真纪的肩膀。
※※※
夜里打烊后,冬子和船津在原宿车站会合。
在“含羞草馆”碰头也无所谓,但,白天才在那里见过中山夫人,冬子不想再去。
“今晚我请客,想吃什么?”冬子问。
船津一脸无法相信的样子。“你真的要请客吗?”
“我在电话里说过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随便,什么都可以。”
“那可是最令人困扰的呢!”
白天见过中山夫人,又听真纪谈了失恋之事,冬子脑子里有些混乱,但是心情却很轻松,似乎身体状况一好,不管听到什么都不太放在心上了。
考虑之后,两人决定到赤扳一之木街巷内的“皮斯特”法国料理店。那是一对夫妻经营的餐厅,以前设计师伏木曾带冬子去过,地方虽不大,口味却极佳,价钱也便宜,可以省下多余的服务费来满足口腹之欲。
若在晚饭时间,必须事先预约才有座位,但是现在已经八时过后,应该不会有问题。
“辛苦你啦!”葡萄酒送上桌后,冬子轻轻和船津碰杯。
“不客气……”船津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而且,也不明白冬子今日请吃饭的原因。
但,冬于早就打算向船津表示谢意了。直到目前为止,从住院至出院,接下来又是调查,船津可说替自己做了很多事,尽管后来的调查并非自己所愿,至少,他是尽心又尽力了。
何况,在自己和贵志的关系已被他知道的现在,冬子也希望向他道歉。
两人先天南地北闲聊之后,船律从纸袋里取出文件,说:“请你在上面签名盖章。”
冬子一看,十六开的纸上写有“委托调查书”宇样,内容为“去年九月,我在原宿的明治诊所就诊,被诊断为子宫肿瘤,也接受肿瘤摘除手术,但是,手术后院长表示巳施行子宫摘除手术。但,关于这点,手术之前另一位医师曾说过只要摘除肿瘤即可.没必要连子宫一并摘除。另外,目白的都立医院医师也是同样说明……”
读到这里,冬子移开视线。
“如何?”
“还好……”冬子从手提包内拿出钢笔,写下姓名后,盖章。
“这样就行了吗?”’
“那么我明天立刻送出去。”船津安心似的喝了一口葡萄酒。
看了委托调查书,冬子忽然想让自己喝醉了。或许,白天听了中山夫人和真纪讲过的那些话,也是导致情绪亢奋的原因之一吧!
“要另外找个地方喝酒吗?”
“你要不要紧?”
走出“皮斯特”,两人进入附近地下楼的酒吧。冬于曾和贵志来过这儿两、三次。
“对了,你姨妈还好吗?”冬子试着问。船津的姨妈同样是因子宫癌而摘除子宫。
“还是一样。上次她和姨丈一起来过东京。”
“他们感情好吧?”
“那当然,因为他们彼此相爱。”
“摘除子宫之后也一样?”
“好像摘除之后更亲爱了。”
“真令人羡慕哩!”
“姨妈说过,摘除子宫绝对不会有影响。”
“谢谢你的安慰。”
“我并非这个意思。”
“我知道的。”
冬子又叫了一杯掺水威士忌。
约莫喝了一小时,这次换至船津熟悉的新宿的酒吧。之后,又再前往车站西边出口的小酒吧。
冬子喝得相当醉了,她自己也知道全身无力,不停地轻轻摇晃。她明知非回家不可,却又不想站起来,此刻,她有自信任何事都能做到。
“现在我想找个男人玩呢!”
“找谁?”般律谅讶的抬起脸。
“谁都可以呀!”
“不,那可不行。”
“那么,你愿意吻我吗?”
“什么……”
“你看,这里很暗,没有人会知道的。”
“怎么啦?”
“不要开玩笑了!这么做对所长……”
“别理他。”
“不,不行。”
“真是没用的人。啊,我醉了。”冬子靠在船津肩头,她觉得很愉快,似乎可以就这样放心睡着。
“该回去了吧?”船津在她耳畔轻声说。
“继续再喝啊!”
“可是,已经凌晨二时了。”
“那么你送我。”
冬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醒来时,已经睡在床上,衣服未脱,身上盖着毛巾毯。洋装胸口的钮扣开了一颗。
看一眼床旁的座钟,是凌晨四时。离开新宿最后那家酒吧是二时,假定直接回来,自己至少也睡了一个多钟头了。现在能清醒回想起来的只是走出店外搭上计程车,当时船津在身旁。
但,后来怎么进人家中、为何睡在床上?冬子已无记忆。反正,是船津送自己回家绝对不会错!
想到这里,冬于爬起来,坐在梳妆台前。
凌乱的头发底下是苍白的脸孔,眼窝四周出现淡谈的黑晕,皮肤于涩粗腿,仔细一看,连口红也几乎褪尽了。她解开洋装的另一颗钮扣,望着胸口,白誓的胸脯毫无变化。
船津扶自己躺下后就逞自离开吗?看身上衣衫齐整,应该是没发生过什么事,何况,裤袜仍穿在身上。不过,嘴唇留有某种特别的触感,虽不太确定,却好像被偷吻过的感觉。
冬子到厨房嗽口,然后以卸妆乳液卸除粉底。头阵阵独痛。
到底喝了多少酒呢?她是第一次醉成这样。
以前即使喝酒,都有贵志在身旁,一旦有了醉意,他就会帮自己节制。但是,昨夜却拼命猛灌……自己在醉后没做出什么丑态吗?船离是受不了而离去?
无论如何,回到家睡觉却什么都没有知觉,自己这样也太过分了,还好对方是船津,换作别人的话,岂不是很糟糕?
冬子卸妆后,进入浴室冲澡。整颗头还是昏沉沉的,但是汗的感觉消失了。出来后,喝了冰开水,险情稍微平静下来了。
船津已经回家休息了吗?冬子想到是否该打个电话向他道歉。但,三更半夜打电话或许太没礼貌了。她锁上房门,熄灯,再度上床。
快凌晨五时了,窗帘缝隙透着谈谈的曙光。
——这样不行的……
对于自己烂醉如泥,冬子忽然感到难堪了。
※※※
天亮后,冬子爬不起来,直到中午过后才到店里。
醉意未退,她实在很想休息,可是,下午已和两位老顾客约好,不到店里也不行。
“老板娘,你怎么啦?脸色好难看。”一到店里,真纪马上问。
“昨夜多喝了一点。”
“嘿,老板娘也会做这种事吗?我想,一定是和很不错的男人喝酒吧?”
“不是的。”
“又在隐瞒了?老板娘真不干脆。”说着,真纪转过脸。
真纪连男友和性方面的事都坦白告诉冬子,但,冬子却几乎没讲过自己的事,即使被问及,也马上岔开话题,所以真纪才不满吧!
是否有喜欢的男人倒无所谓,但,冬子却有着身体接受过手术的错综情绪,而那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为心灵负担了。
冬于正在招呼顾客时,船津来了电话。
“昨夜真抱歉,我醉得不省人事。”冬子道歉。
“现在觉得如何?”船津问。
“头还在痛,不过勉强可以工作了。”之后,她压低声音。“是你送我回家?”
“是的……”
“后来我醒过来,吓一跳呢!”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不……”船津沉默了。
——果然被船津偷吻了吗……
冬子很想问,却忍住了,沉默不语。
“下次让我请客。”
“以后再说。”
“这个星期之内不行吗?”
“可是,昨夜……”
“所以,看是明天或后天。”
“下星期吧?或者下下星期。”
“不,就是后天。”很难得,船津会如此强迫!
“怎么回事?”
“是的……”
“所长如果回来,我们岂非就无法见面?”
“没有这回事!我想你大概有所误会。”
“是吗?”
“你想大多了,根本不必在乎那种事。”
“还记得昨夜的事吗?”
“有什么不对?”
“不。反正,今天或明天请你和我见面。”船律的语气很坚决。
“就算两、三个小时也好。”
对方愈强迫,冬子反而退缩了。船律今天邀约的口气仿佛冬子和他见面乃是理所当然,而这种充满自信的态度,感觉上是来自昨夜的亲近。但,此一时,被一时!
昨夜的确是冬子约船津一起吃饭、喝酒,而且醉后在不省人事中被送回家,虽然无法肯定,不过很可能被船津趁隙偷吻,船津很可能以为自己等于是接受他了。
“只是两、三个小时也好。”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冬子沉默着。她既不愿推称身体不舒服,也的确一切正常,问题是,昨天和今天已经不一样了。
“明天,或者后天吧!反正一定要在这两个星期内。”
船津这种说话态度也让冬子很在意。他知道这个星期内贵志前往九州,所以才强迫邀约,亦即,本来忠实、温柔的仆人,如今已变成十足的男人了,不再是情投意合的朋友,而是充满追求欲望的异性。
感觉到这种变化时,冬于的心情开始退缩了,仿佛有某种郁闷往自己全身覆盖下来。她也觉得船津是位很不错的青年,却不希望彼此有更深入的关系。
拒绝船津的邀约后,冬子回家。十一时过后,正想上床时,贵志打电话来了。
“啊,你今天在家?”一开口,贵志就这样说。
“你打过电话?”
“昨夜,十二时和凌晨一时。”
“啊,昨夜我……和一位朋友碰面。”
“那很好啊!”贵志淡淡的回答。
这反而让冬子忍不住想刺激他了。“我和男性朋友一起去吃过饭。”
“那么,我凌晨二时左右应该再打一次电话的。”
“回到家已经三时过后。”
“哦,这么晚?”
“我喝醉了,被对方扶回家。”
“那一定很糟糕!如果那种时候我打电话来,绝对会被臭骂一顿了。”
“……”冬子觉得再说下去也没意思,沉默了。
“对了,后天是周末,你能来吗?如果要过来,我会事先准备。”
“别的女人不行?”
“你还在醉?”
“不,很清醒。”
“看样子心情很不好呢!对了,怎么决定?”
“我很想去,但,算了。吧”
“如果想来的话,就过来呀!”
“可是,会影响你的工作吧?”
“周末的话就不要紧了,再说,藤井也想见你。”
“藤井先生还好吗?”
“那家伙似乎为太太的事很苦恼。”
“苦恼?”
“在电话中不好说明……最重要的,你要过来吗?”
“上次才刚去过,不去了。”
“那么,我帮你买点礼物回去。要什么呢?”
“什么都不要。你早些回来就是了嘛!”
尽管嘴巴逞强,冬子最后还是向贵志撒娇了。
※※※
贵志自九州回来的翌日,冬子和他在赤冈的餐厅碰面。他虽是去工作,却好像也顺便打了高尔夫球,脸孔晒成黝黑,身材似手更结实了些。
“给你的。”贵志递出一个细长型的纸包。
冬子打开一看,梧恫木盒内是博多织的衣带。
“你居然没忘?”
“我不知道要买什么,很困惑呢!”贵志羞赧的笑了笑。“藤井要我向你致意。”
“你在电话中说他正在苦恼,怎么回事?”
“我说过他太太住院吧?”
“过程还顺利吗?”
“还不错,但,手术后好像就没有那方面的关系。”
“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提不起兴趣。”
“是藤井太太那方面吗?”
“藤井也一样。”
“怎么可能……”
“我也不太清楚,但,可能是因为藤并看到整个手术过程吧!由于他和医师是朋友,对方出于好意才让他看,但,反而造成很大的打击。”
冬子想像着自己被摘除的部位让贵志见到的情景。如果那样,贵志也许同样再也不想和自己上床吧!
“他太太也知道这件事吗?”
“好像还没告诉她。不过,即使他提出要求,太大也不答应。”
“为什么呢?”
“她说自己已不是女人,拒绝了。”
“岂有……”
“他也告诉太太说没有这回事,可是大太却顽固的拒绝,不过,同意他可以和别的女性发生关系。”
“那么,藤井先生他……”
“他深爱着太大,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这么说,他们……”
“入夜后,藤井觉得太太很可怜,睡前总会握住太太的手。所以,现在即使在外面喝酒,到了十一时,他一定会回家。”
冬子想起在福冈见到的藤井那和善的脸孔。从外貌看是嗜酒的粗扩型人物,事实上却非常细心体贴、以温柔来包覆住内心敏锐的感受性。
而,他却只握住妻子的手静静躺着,在淡谈的床头灯光照射的静寂卧室里,两人想到确定彼此掌温的躺着,不久就进入梦乡。妻子已抛弃自己身为女人的念头,想要平淡的生活,丈夫也知道,却仍藉手掌的温度想传达内心的爱,这种中年夫妇之间没有肉体关系的宁静爱情,自有其美丽的和温柔的一面。
但是,藤井四十二岁,妻子只有四十岁,虽是已属于没有冲动的年纪,却非性欲已消失的年龄。
“两个人像这样就满足了吗?”
“不可能满足吧!但,或许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并非身体互相接触才算是爱的表现。”
“可是,只是这么做的话,男人无法忍耐吧?”
“我想也是,不过,如果妻子不约束,男人反而很难在外头逢场作戏。”
“是这样吗?”
“当然,也有妻子什么都不说,男人仍在外花天酒地;但,藤井却不同,他认为妻子在手术后陷入苦恼、郁闷之中,自己如果还这样做,未免太残酷了。”
“可见他相当爱着妻子了。”
“也许吧!”
“可是,只因为接受过手术就主动退缩,他妻子的心情也真令人难懂。”
“他太太是属于神经质的人,就算医师说明那并没有影响,还是无法看得开。”
“只因为这样?”
“也可能是知道藤井失去欲望了吧!”
冬子想起江户时代,宫廷里的女人只要年近三十岁,就自动不再与将军同衾,因为认为年纪大了还沉溺情欲之中未免过于淫乱。
但是,现代人的性爱并无年龄限制,没有人会认同那样的理由的。
冬子又想到中山夫人。藤井之妻和中山夫人完全不同,藤井之妻在手术后似已放弃自己是女人之事,但是中山夫人却反而愈大胆开放,坚持自己是完全的女人。一方是后退,另一方是前进,这是由于个性使然呢,抑或另有其他原因呢?反正是鲜明的对比。
若与这两人比较,冬子可能较接近藤井之妻吧!她虽不似藤并之妻那般强烈,却也希望逐渐脱离男文的情欲关系,也想亩认已和这种关系无缘。
“竟然在这种话题里打转。”贵志改变话题慨的喝着葡萄酒。
冬子也很想逃避这个话题。
“我设计的大楼终于开始兴建了。”贵志恢复建筑师的表情。
“什么时候会完成?”
“可能要到今年底吧!”
“那么你又会去福冈?”
“不,只要开始施工,就没有必要常去了。”说着,贵志似忽然想到。“船津说他想辞掉工作。”
“船津?”
“我一回来,他马上提及这件事。”
“为什么?”
“不知道。”贵志替自己和冬子倒酒。
“他辞职后要做什么?”
“说是希望到美国再深造。”
上个星期和船津见过面,但他却连一个字也未提及。
“他虽年轻,却相当有才华,对我的事务所而言,他的离去实在可借。”
“那么,你何不挽留?”
“我当然要他考虑,但,他似乎已下定决心。”
“以前就有征兆吗?”
“不,是突然提出。”
“这就奇怪了。”
贵志点头后,凝视冬子。“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船津辞职也许原因在你身上。”
“我?”冬子想起船津强迫邀约的电话,或许当时他已下定决心辞掉工作了。
“这是我的臆测,亦即,他觉得和我一起做事是很痛苦之事。”
“痛苦?”
“他喜欢你,所以才无法忍受。”
“岂有……”
“他很死心眼,也喜欢钻牛角尖,以前曾经参加学生运动。”
“我不知道哩!”
“所以被某大建筑公司革职,通过朋友介绍,进人我的事务所。”
贵志这么一说,冬子也想到船津的确是有点爱钻牛角尖,像对医院的愤怒,还有对冬子的强迫态度都是。
“我去九州期间,你没和船津见面吗?”
在贵志凝视下,冬子低头不语。贵志的预感很敏锐,表面上好象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却无所不知。
“他没有说想辞职是为了你之类的话吗?”
明知沉默就是代表承认,冬子仍沉默不语。
“这件事算了……”贵志抽着烟,望向窗外。不久,拉回视线,手握酒杯,问:“且不谈船津,但,你觉得他如何?”
“如何?”
“喜欢他吗?”
“不。”
“应该是喜欢吧?”
“我觉得他不错,却非喜欢……”
“现在你可以和他结婚的。”
“和他?”
“他应该是这样期待着。”
“怎么可能?”冬子喝一口葡萄酒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不把握机会,他将离你而去,这也没关系吗?”
冬子注视贵志。“你希望我和船津结婚?”
“不希望!”
“那,为何讲这种话?”
“我不希望你后悔。”
“我不会后悔。”
“这么说,船津离开了也无所谓?”
“当然。”
“真的吗?”
望着贵志,冬子内心忽然不安了。她明明憧憬着结婚,却没办法接受船津,并不是讨厌对方,而是很难下定这种决心。
“可是,船津还不见得真的会辞职吧!”
“他一旦说出口就不会改变。”
“绝对不会改变?”
“看样子我叫他帮你的忙是做错了。”
“可是.我并没有……”
“这我知道。但是,却因此失去一个人才。”
“大概是你太漂亮了吧?”
“怎么可能讲这种话?”
“当然这不是你的责任。”贵志苦笑,按熄香烟。“要去哪里吗?”
“今天我要直接回家。”
“有事?”
“也不是。”冬子今夜不想和贵志上床。
走出赤冈的餐厅,两人很自然的往青山方向走。晚上九时,四周车流还很多。
走到展示进口车的大楼前,贵志开口了:“怎么样?可以吧?”
“可以什么?”
“我想要你。”
“我说过今天不行,对不?”
“那搭计程车吧!”
“再走一会儿。”冬子走在前面。确实,在餐厅里的时候,她想直接回家,可是一旦出来外面,又觉得这样单独回家太寂寞了。尽管继续累积肉体关系令她心情沉重,但她目前还不希望和对方分开。
“但是,为什么……”贵志喃喃问道。
“为什么,没有理由的。”
“还在意着那件事?”
“说完全不放在心上是骗人。”
“或许不该告诉你藤井的那些事的。”
“和藤井的事无关。”
“还是搭计程车吧!”
“等一下!”冬子制止,在路口左转。
进入巷道,周遭马上转为静谧了。走了约莫五十公尺,冬子问:“我想问你,为何约我这样的女人?”
“因为喜欢你啊!”
“骗人!”冬子停住脚,凝视贵志。“我没有子宫呢!”
“那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一定是个没趣的女人吧?”
“那只是你自己认为而已。”
“但,我已不再像从前那样燃烧了。”
“那只是暂时。”
“能够更热情燃烧的女人岂非更好?”
“并不是只要热情燃烧就好。”
“可是,男人不是都喜欢这样的女人吗?”
“有时候会喜欢,有时却不会,何况,喜欢或厌恶不只是靠做爱来决定。”
“但是……”
“你应该能做到的。”
前面是缓坡,再过去是一栋白色大楼。
“可是,我仍旧不明白。”
“或许该说是斩不断的缘分吧!”
“你是同情?”
“应该算是男人的自信吧!”
“约我和男人的自信有关吗?”
“我自信完全了解你的身体。”
“讨厌!
“若只因接受那种手术就让我们的关系崩溃,实在是太遗憾的确,冬子也能体会贵志的这种心情,但是若问她要如何是好?她自己也不明白。
尽管拘泥于上宾馆,但,走到下坡处,冬于还是搭上计程车。就这样,两人前往位于千驮谷附近、曾经去过的宾馆。
或许因为来过一次,进入房间后,冬子的情绪稍微缓和了,喝过啤酒,浸泡过热水澡,本来拒绝的念头很自然的消失。
“来吧……”
冬子被贵志伸出的手拉上床,她命令自己闭上眼。
——什么都不要去想……
眨离闹市区并不太远,却听不见一丝声响。冬子就这样接受了贵志的深入,时间流逝,清醒时,贵志静静移开身体,躺下。之后,拿过烟灰缸来,点着香烟,趴在床上。
冬子侧躺,凝视着贵志宽厚的肩膀,心想:又是和以前同样的情景。
每次吸一口烟,在床头灯的亮光下,贵志扩大的身影就轻轻摇晃。
“怎么样?”
“咦?”
“今天有一些不同吗?”
冬子沉默不语。但,的确比以前有稍满足的感觉,只不过,若说已完全恢复又相差太远了。
“算了……”贵志把香烟搁在烟厌缸,转脸面向冬子,伸过手来。“是这里吧?”
“什么意思?”冬子扭动身体。贵志的手移近她小腹的疤痕。
“摸一摸没关系吧?”
“我不要!”
“拜托嘛!”
“可是……”
“得奇怪呢!只要摸着这个疤痕,我就会感到心情完全放松了。”
“哪有这回事?”冬子又想避开对方的手。
“真的哩!你静静的别动。”贵志的手摸到疤痕边缘,接通馒馒抚摸整道疤痕。“从这种地方真的能够摘除子宫吗?”
“别说了……”
“很平滑、漂亮的疤痕。”
冬子忍住痒,默然。
“你的确在这里。”
“什么意思?”
“抚摸着疤痕,能确实感受到和你在一起。”
“根本是谬论!”
“可以吻它吧?”
“不要!”
“很可爱的疤痕呢!”
虽然冬子摇头,贵志仍用双手按住她小腹。
“不要做这种奇怪动作!”冬子身体往后缩。
贵志死了心,脸孔往上移,问:“为什么不要?”
冬子转过脸。但,疤痕被抚摸后,她的心情反而转为开朗了。
“起来吧!”冬子先起来,走进浴室冲澡。
穿好衣服,回来时,贵志已从冰箱里拿出啤酒,正在喝。“你不喝吗?”
“当然要。”做爱后又被抚摸疤痕,冬于变得稍微大胆、开朗了。
“没有什么困扰的事吗?”
“困扰?”
“譬如店里的生意或工作方面……”
“目前还算很顺利。”
“如果有,请告诉我一声。”
虽然贵志的话意味着届时他会援助,不过,冬子已不打算接受援助了。好不容易发誓要自力更生,若存着有人会帮助的心理,很快就会失去意志力。
“船津的事不要紧吗?”喝完啤酒,贵志确定似的问:“即使他辞职、去了美国也没关系?”
“当然和我无关……”
“是吗?”
冬子无法窥知贵志为何还问起这件事的用意。
“走吧!”短暂沉默后,贵志拿起话筒打电话请柜台帮忙叫计程车。
冬子对镜子补妆。
不久,女服务生来了,告知计程车已到。
虽然总是这样,但,相爱之后要离开时,冬子的心情都很沉重,即使是贵志来自己家也相同。可能因为不久前才那般紧密结合在一起,却形同陌路般分开,内心难免感到会空虚吧!
在这之前,冬子曾多次向贵志倾诉这点,但,倾诉也没用,或许正因为男女关系,那种空虚才无法消失。
即使这样,手术后由于已忘了何谓满足,那种空虚渐斯淡薄了,亦即,无法燃烧达到高潮让分开的寂寞感也跟着减少。
——还未恢复原状……
沿着跳石走在深夜的庭院里,冬子忽然错觉被贵志抚摸过的疤痕变粗摄、撕裂了——
文学殿堂整理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