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俯首臣服!
茹天恨越推测越觉“桃花公主”孟小霞是汉?是苗?身世如谜!
众人随意谈笑之间,业已走出这片深广桃林,眼前地势更展,火光照耀之下,依稀可见桑麻遍野,阡陌纵横,水色山光,风景如画!一处处的竹篱茅舍,搭盖得朴素无华,就在这些茅舍之前,一片平旷草地之上,有数以千计的男女苗民,仁立相待!
既至“桃花源”,“桃花公主”孟小霞遂放开甄秋水,娇躯微摆,到了茹白二老前面。
千百苗民见她身形一现,立即齐声山呼,一个个双臂环抱,躬身迎接!
“桃花公主”孟小霞手中红色海树一举,远远随在身后的四名贴身苗女,便即蛮腰轻闪,电射而至,侍立两侧!
孟小霞用苗语略加吩咐,这四名苗女中,二人仁立未动,另二人躬身退后三步,香肩微晃,单掌一穿,竟施展中原武学中,上乘轻功身法,龙形一式,分左右掠过两队苗民,风驰电掣而去!
茹天恨等三人略为止步注目,看出“桃花公主”孟小霞这两名贴身苗女所展身法,虽尚不能与中原出类拔革一流高手相比,但确得正传,并有相当火候,已在一般稍具微名的武林豪客之上!
伫立“桃花公主”孟小霞身前的另两名贴身苗女,目送同伴去后,不待吩咐,倏地左右一分,手中桃枝连挥。
但见旷地两旁站着的千百苗民,便即井然有序地一队队四散退去,直到不剩一人为止!
“桃花公主”孟小霞这时方始侧身路旁,含笑肃容说道:“苗民陋俗,积久难除,三位请莫见笑!”
茹天恨等三人一齐欠身答礼,含笑举步,在数百支火把前后照耀之下,穿过这片平旷草地,进人桃源深处!
缓缓行约百丈,只见两旁苗民茅舍,粗看杂乱无章,但在茹天恨、白元章、甄秋水行家眼中,却看出非但错落有致,甚至一篱一舍,皆有绝大妙用!
原来整个苗墟,竟由高人暗加布置,隐含阴阳生克,先后天五行变化之理!
茹天恨等三人寓目之下,自不免在心头本来就微存讶异之上,更加讶异!
因为世外桃源,四周已有奇毒瘴疠与外界隔绝,源内何须巧布奇门适甲,设伏埋桩,如临大敌!
由此看来,“桃花源”未必真能与世无争,宇宙间仍无尺寸安乐之土!
曲折行来,又到一片旷场之上。
这片旷场,占地约莫百丈,间有清溪垂柳,点缀其间,就在旷场尽头,清溪对岸,建有一座颇具规模的精巧竹楼,楼外垂柳绿竹,掩映参差,左右尚有数间颇为高广茅舍。
茹天恨等猜出这座竹楼,可能就是“桃花公主”孟小霞所居,而那数间高广茅舍,或系议事待客之所?
所料果然不错,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健美苗女,到达竹楼以后,便分列两旁,相隔数尺站定,另有四名苗女进入竹楼,用火把引燃置于竹楼四角大石钵中的牛油巨烛,然后静静回身,退至楼外站定!
茹白二老与甄秋水知道“桃花公主”孟小霞,极受这般苗民爱戴,不愿越礼,遂在行至竹楼阶前之时,稍稍停步,往旁一闪!
“桃花公主”孟小霞含笑举手相让,宾主双方略作谦逊,便相互并行而人。
这座竹楼搭盖得非常别致,占地约莫五丈见方,楼下轩窗不设,四壁皆无,仅在楼后垂着一幅宽达两丈的湘妃竹帘,地下铺着以细草织成的地毯,上首客位共有三只兽皮锦墩,下首主位上却是一张寻常竹椅。
“桃花公主”孟小霞揖客就座,自己主位相陪,随将手中所执红色海树,插在椅旁一座黄杨木架上,然后轻击玉掌。
站在竹楼前方的两名贴身苗女,应声一挥手中桃枝,便看到左右茅舍内,走出六个妙龄苗女,分两列鱼贯入楼,在宾主四人面前,放置一只精工雕制,但已古色斑驳的巨形竹筒,与一根长达二尺芦管,更有许多不常见的鲜果,与各种山珍野味!
“桃花公主”孟小霞目注茹白二老与甄秋水含笑说道:“三位侠驾光临,孟小霞荣幸何如!唯地属化外蛮山,惜无佳酿待客,只好请三位尝试尝试这种自制村酒!”
话音到此略顿,目光由茹天恨等三人身上,移注他们面前精工雕刻,古色斑驳的巨形精制竹筒,并含笑伸手,取起一只,拔去竹筒顶端木塞!
“桃花公主”孟小霞方把竹筒顶端木塞拔下,顿时酒香四溢,醇美醉人,足使好酒贪杯之徒,垂涎三尺!
甄秋水平素虽不忌酒,亦非好饮,但闻到这阵酒香,也不禁目注“桃花公主”孟小霞,含笑说道:“如此好酒,慢说是身处蛮荒,即今中原通都大邑,恐也百金难求,记得年前在东海‘翠微岛’上,承古飘香姊姊款侍,所尝之‘百花春’酒,极为醇美,但以酒香来比,似已较此略逊一筹!孟家姊姊能慨然出此佳酿待客,委实足够补偿家师,白老前辈,及小妹等三人,半夜奔波之苦!”
“桃花公主”孟小霞妙目之中波光微转,由甄秋水,白无章,移到茹天恨面上,正色说道:“孟小霞对三位久已心仪,日间源前幸遇,早有接待之心,但一来贪得白大侠那粒武林圣药,二来格于源中不可轻易接待生客规定,三来……”
“桃花公主”孟小霞说至此处,语声微住,目光转到甄秋水面上,神色颇为凝重地,又复说道:“除了三位以外,我这‘桃花源’中,忽有其他不速之客到访,才不得不指使三位绕道入源,俾孟小霞先除恶客,再迓住宾,并也使三位得便饱览这野人山中,‘桃花源’周围的各种奇景!”
“桃花公主”孟小霞说到最后一句:“饱览这野人山中,‘桃花源’周围各种奇景”
时,语气特别加重!一双妙目,更射出精芒慑人的异样光彩!
茹天恨等三人闻言辨色,不由均觉心中微动!
“桃花公主”孟小霞忽又嫣然一笑,话锋随转,伸手取出那二尺多长的芦管,插入竹筒之内,以轻松口吻说道:“三位不妨品品化外苗人的土制村酿,是否能如甄家妹子适才所赞,列入珍品之类?”
茹天恨阅历极丰,心思缜密,对“桃花公主”孟小霞的语气神色,早有所疑。
但因相识尚浅,对方又似有顾虑之心,遂不经意地欣然一笑说道:“多承公主款待,此酒闻香知味,未品即知其珍,茹天恨等能领略这世外桃源风光,以及公主的高华器宇,已感庆幸之至!何况更有佳酿可饮,慢说半夜奔波,即令跋涉万里,亦所甘愿……”
茹天恨这段话的全部关键,只在“跋涉万里”四字之上,淡淡点来,使“桃花公主”孟小霞闻言以后,神色也略为一动,但又故作未知,截断茹天恨话头,含笑举手,样作让客之状!
白元章自入“桃花源”以来,对这位“桃花公主”的一言一动,亦自略感猜疑,屡欲试探,但于本身初来作客,妄询主人身世,似属失礼?
何况茹天恨既然借词暗点,孟小霞却借端截话,神情之间,仿佛不愿明言,可见事非寻常,遂也随着茹天恨师徒,拔去竹筒木塞,将芦管插入简内试行吸饮。
这酒吸入口内,只觉甘香清隽,前所未尝,其味浓而不俗,其性温而不烈,既似果酒,又似花香,不禁连声赞道:“好酒!好酒!请教公主,此酒是否用鲜果及百花合酿?有无名号?”
“桃花公主”含笑说道:“酒名‘日月同光’,乃是用特种墨蜂蜂蜜,与各种果汁合酿,故颇有百花香味,但因蜂蜜微有毒质,必须窖藏十年以上,方能取出饮用,三位难得至此,又是旷世佳宾,特将三十年前陈酒奉尝,倘茹大侠等,他日再临蛮山,孟小霞尚有数筒百年陈酒愿以待客!”
茹天恨、白元章以及甄秋水等,听得“日月同光”酒名,已觉微愕,更猜不透对方“他日再临”语意。
茹天恨微作沉吟,肃然问道:“公主以绝世佳酿赐饮,已感盛情,但茹天恨等远涉南荒,只是偶然之举,公主‘他日再临’语意,尚祈明教?”
“桃花公主”孟小霞黛眉微剔,妙目之中,英锐精光忽射!但语气却又依然极为和蔼地说道:“孟小霞虽在蛮荒苗墟之中生长,从未涉足中原,但对中原武学,却是极为向往!尤其茹大侠身怀不世绝学,领袖天下武林,名家当前,焉能轻轻错过?”
话音微顿,伸手取了一只山果,送入口中,目光凝注着神情仿佛微感意外的茹天恨,继续说道:“孟小霞本待抛砖引玉,请茹大侠一展绝代妙技,但引玉有心,抛砖无力,除非半载之后,容我学完一门浅俗武功,才能不揣鄙陋;就教高明,使我这井底之蛙,大开眼界!”
茹天恨绝未想到“桃花公主”孟小霞会向自己明言挑战,闻言之下,不禁微蹙双眉,但他为人素称稳重,神色间依然平平和和地,谦然一笑说道:“公主一身绝学,早在初次相遇,便使茹天恨由衷叹服!印证之说,不过武林中世俗所为,茹天恨非但自知浅薄,更不敢冒昧与公主过手!
“何况我等来此目的,系与百兽岩雷天尊有所交涉,并因敝师侄傅天麟的一只能言慧鸟,闻被雷天尊转送公主,作为寿礼,故顺道一探此事,是否真确?其中因由,尚希公主明鉴,万勿有所误会!”
“桃花公主”孟小霞听完,微微一笑,摇手说道:“茹大侠这等说法,未免太已谦虚,但较技只在切磋,绝非成仇狠斗!况彼此未曾印证以前,孟小霞虽有甚多难题,也不敢在茹大侠面前请教!故而尚望茹大侠,惠与应允。关于慧鸟‘灵碧’,确在我处,稍时当命人取来,归还原主,如今,佳客远来,且请一观苗疆小技,以为助兴!”
银铃般的语声方止,清脆掌声随起,在“桃花公主”孟小霞玉掌三击以后,隔溪人形晃动,七八名身材健壮的苗族勇士,翻腾飞跃而至!
这八名苗族勇士纵到竹楼阶前,洪呼一声,抱臂向上行了个苗疆重礼,随以颇为快速而极度整齐的动作,足下微滑,雁翅般的在阶前肃然排列!
茹天恨等三人默然注目之下,已看出这八名苗族勇士,除了苗人天赋的飞扑跳跃特长之外,分明兼有甚为出色的轻功身法在内!
左侧前两名手持通体俱用精铁打造的长约八尺镖枪,次两名双手空空,但肩上斜挂着一条宽阔皮带,带上插着六把锐尖薄刃,长约七寸的苗疆飞刀!
右侧前两名手执一根二尺来长的细细竹竿,肋下挎着一只小巧皮囊,最后两名则在颈间腕上,各套着三只大小不同的扁黑钢圈,在火光映射之下,隐约可见精芒微闪!
甄秋水起初以为孟小霞既命人献艺娱宾,定有精彩绝伦演出,但目光向肃立阶前的八名苗人略瞥,不由黛眉微蹙!
“桃花公主”孟小霞聪慧过人,见状微微一笑,向甄秋水说道:“甄家妹子,我辖下这八大勇士,即将表演的微末小技,在常人眼中,或许惊奇赞好!但在你这等名列‘五音能手’的一流行家面前,无非班门弄斧,何况镖枪、苗刀、飞环、吹箭,亦均俗而又俗之物!”
甄秋水面上微红坦然笑道:“孟家姊姊,你真是一点不饶人,小妹心中虽有所思,却未形诸词色,但既经姊姊点明,无妨实说,镖枪飞刀,毒药吹箭,本是苗族惯用之物,倒是那种扁型钢制的项圈手镯,略觉新鲜!凡事均在人为,同样一件兵刃暗器,造就却每每因人而异。
“他们既有姊姊帐下的勇士之称,手法必妙,小妹拭目静观,请他们尽管施展就是!”
“桃花公主”孟小霞嫣然一笑,目注甄秋水说道:“苗人心直手拙,‘妙’字难当,好在志属娱宾,只要他们能以博得茹、白两位大侠,及甄家妹子的晒然一笑,也就算我略尽了主人之道!”
“桃花公主”孟小霞话音落处,玉掌再击,脆响声中,人影疾闪,阶下已站着两名手持镖枪的苗族勇士,双双对“桃花公主”孟小霞及三位外客躬身一礼!
茹天恨、白元章、甄秋水三人,含笑点头,“桃花公主”孟小霞则微一挥手,两名苗族勇士倏然旋身,一人站立原地,一人向前跨出三步,手中镖枪往上抛起数尺,再把它齐中接住,然后平肩而举,似在待命而掷!
“桃花公主”孟小霞含笑回头,目注甄秋水说道:“甄家妹子,请你在百步以外,代我择一目标!”
甄秋水问言,不由黛眉微蹙,心中暗想:“你这是难我呢……还是要难住自己手下之人?”
心里在想,脸上却笑靥如春,妙目微转,略注“桃花公主”孟小霞说道:“孟家姊姊大概是故意先出题考考小妹?但小妹又不得不谨遵台命,先行献丑!”
话完,随手拣起一颗大如龙眼的水晶葡萄,皓腕轻翻,居然用“弹指金丸”的手法,把这颗水晶葡萄脱手打出!
青光一闪,这粒水晶葡萄,去若流星,打到溪旁一株干粗径尺的垂柳之上,嵌人树中一半!
“桃花公主”孟小霞立即脱口赞道:“好手法,好功夫,一粒透熟葡萄,随意一掷,竟能在十余丈外,嵌入树身,并保持葡萄完整,如此出神入化绝学,无怪甄家妹子的‘紫笛青骡’四字,在极短期间,威震武林,誉满江湖!”
“桃花公主”孟小霞在说话中间,因仿佛听得茹天恨一声轻哼,故而话完以后,又向茹天恨含笑问道:“茹大侠有此高徒,理应引以为慰,适才轻哼,是否尚嫌甄家妹子功夫不到,火候未纯?”
茹天恨正色答道:“小徒这手功夫,如在一般平常武师面前,或许被认为技压当场,艺臻神妙!但在公主这等行家眼中,则难免有江边卖水之嫌。
因这粒葡萄虽然嵌人树内,但公主明明看出葡萄的左下方,擦破了少许表皮,浆汁微溢,却反为之掩盖遮脸,茹天恨不禁赧然生愧!”
甄秋水虽然露了这手功夫,但因相距十四五丈,指力难匀,以致使葡萄表皮受损。
故在听完“桃花公主”孟小霞言后,方待自承功行浅薄,未能如意施为,却被恩师揭破,不由玉颊飞红,含羞垂首!
“桃花公主”孟小霞向茹天恨摇头笑道:“茹大侠责徒以严,原亦无可厚非,但有一点,我孟小霞不敢赞同,因为登峰造极,炉火纯青之境,绝非一朝一夕可就,年龄、辈份、火候三者之间,自有高低,适才这手功夫,如系茹大侠或白大侠所为,或有微疵,但出诸甄家妹子这等廿芳华的妙龄侠女手中,委实已极难能可贵!”
说完,微微一笑,不等茹天恨开口,又复说道:“孟小霞言多或失,茹大侠切莫怪罪,如今目标已有,就请三位一观苗疆俗技,聊博酒后一粲!”
茹白二老与甄秋水同时含笑颔首,并将目光移向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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