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喂,你倒是想不想对这个孩子提出控告,唔?你已经起过誓了,哼,如果你光是站在那儿,拒不拿出证据来,我就要以蔑视法庭罪惩治你,我要——”
要干什么,或者说找谁来干,没有人知道,因为就在这当儿,书记员和那名警察一齐大声咳嗽起来。前者又将一本沉甸甸的书掉到了地板上,就这样,那句话没听完整,纯粹是出于偶然。
尽管遇到无数的胡搅蛮缠与翻来覆去的凌辱责骂,布朗罗先生还是想尽办法将案情说了一遍,他说,由于一时感到意外,见那孩子一个劲地跑,自己便追了上去,他表示了自己的希望,虽然孩子并不是在行窃时被拿获的,假如庭长相信他与几个小偷有牵连,也请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从宽发落。
“他已经受伤了,”布朗罗先生最后说道,“而且我担心,”他望着栏杆那边,郑重其事地补充了一句,“我确实担心他有病。”
“噢,不错,也许是吧。”范昂先生冷笑一声,“哼,少来这一套,你这个小流氓,骗是骗不了我的,你叫什么名字?”
奥立弗竭力想回答一声,可是说不出话。他脸色惨白,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眼前旋转起来。
“你这个厚脸皮的无赖,叫什么名字?”范昂先生追问道,“警官,他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是冲着站在栏杆旁边的一个身穿条纹背心的热心肠老头说的。老头弯下腰来,又问了一遍,发现奥立弗已确实无力对答。他知道不回答只会更加激怒推事,加重判决,就大着胆子瞎编起来。
“大人,他说他名叫汤姆-怀特。”这位好心的警察说道。
“喔,他不是说出来了,是吧?”范昂先生说道,“好极了,好极了。他住在什么地方?”
“大人,没个准儿。”他又装作听到了奥立弗的答话。
“父母双亲呢?”范昂先生问。
“他说在他小时候就都死了,大人。”警官铤而走险,取了一个常见的答案。
问到这里,奥立弗抬起头来,以哀求的目光看了看四周,有气无力地请求给他一口水喝。
“少胡扯。”范昂先生说道,“别当我是傻瓜。”
“大人,我想他真的有病呢。”警官进了一言。
“我比你清楚。”推事说道。
“警官,快扶住他,”老绅士说着,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双手。“他就要倒下去了。”
“站一边去,警官,”范昂嚷道,“他爱倒就倒。”
承蒙推事恩准,奥立弗一阵晕眩,倒在地板上。法庭里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一动。
“我就知道他在装疯卖傻,”范昂说,仿佛这句话便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根据。“由他躺在那儿吧,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躺得不耐烦了。”
“您打算如何断案,大人?”书记员低声问道。
“即决裁判,”范昂先生回答,“关押三个月——苦工自然是少不了的。退庭。”
房门应声打开,两个汉子正准备把昏迷不醒的奥立弗拖进牢房,这时,一位身穿黑色旧礼服的老人匆匆闯进法庭,朝审判席走去。他面带一点凄苦的神色,但看得出是个正派人。
“等一等,等一等。别把带他走。看在上帝的分上,请等一会儿。”这个刚刚赶到的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
尽管法律的各位守护神在这类衙门里对女王陛下的臣民,尤其是对较为贫困的臣民的自由、名誉、人品,乃至于生命滥施淫威,尽管在这四壁之内,荒唐得足以叫天使们哭瞎双眼的把戏日复一日,衍演无穷,这一切对于公众却始终是秘而不宣的,除非通过每天的报纸泄漏出去。范昂先生看见一位不速之客这般唐突无礼地闯进门来,顿时勃然大怒。
“这是干什么?这是谁呀?把这家伙赶出去,都给我出去。”范昂先生吼声如雷。
“我就是要说,”那人大声说道,“别想把我撵出去。事情我都看见了。书摊是我开的,我请求起誓,谁也别想封住我的嘴巴。范昂先生,你必须听听我的陈述,你不能拒绝。”
那人理直气壮,态度十人强硬,事情变得相当严重,马虎过去是不行的了。
“让这人起誓,”范昂先生老大不高兴地喝道,“喂,讲吧,你有什么要说的?”
“是这样的,”那人说道,“我亲眼看见三个孩子,另外两个连同这名被告,在马路对面闲逛,这位先生当时在看书,偷东西的是另一个孩子,我看见他下手的,这个孩子在旁边给吓呆了。”说到这里,可敬的书摊掌柜缓过气来了,他比较有条理地将这件扒窃案的经过情形讲了一遍。
“你干吗不早点来?”范昂顿了一下才问。
“没人替我看铺子,所有能给我帮忙的全撵上去了,五分钟以前我才找着人,我是一路跑来的。”
“起诉人正在看书,是不是啊?”范昂又顿了一下,问道。
“是的,那本书还在他手里哩。”
“呵,是那本书么,哦?”范昂说道,“付钱了没有?”
“没有,还没付呢。”摊主带着一丝笑意答道。
“天啦,我全给忘啦。”有些优惚的老绅士天真地高声叫道。
“好一位正人君子,还来告发一个可怜的孩子。”范昂作出滑稽的样子,希望借此能显得很厚道。“我想,先生,你已经在一种非常可疑、极不光彩的情形之下把那本书据为己有了,你兴许还自以为运气不错吧,因为产权人不打算提出起诉。喂,你就当这是你的一次教训吧,否则法律总有一天会找上你的。这个小孩子以释放。退庭。”
“岂有此理。”布朗罗先生强压多时的怒气终于爆发了。“岂有此理。我要——”
“退庭。”推事不容他分说。“诸位警官,你们听见没有?退庭。”
命令执行了。一手拿着书,一手握着竹杖的布朗罗先生虽说忿忿不平,还是给轰了出去。激奋与受到的挑衅使他怒不可遏。他来到院子里,怒气立刻烟消云散。小奥立弗-退斯特仰面躺在地上,衬衫已经解开,太阳穴上洒了些凉水,脸色惨白,身上不住地抽动,发出一阵阵寒颤。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布朗罗先生朝奥立弗弯下腰来,“劳驾哪一位去叫辆马车来,快一点。”
马车叫来了,奥立弗给小心翼翼地安顿在座位上,布朗罗先生跨进马车,坐在另一个座位上。
“我可以陪您一块儿去吗?’书摊老板把头伸了进来,说道。
“哎呀,可以可以,我亲爱的先生,”布朗罗先生连声说道,“我把您给忘了,天啦,天啦。我还拿着这本倒霉的书呢。上来吧。可怜的小家伙。再不能耽误时间了。”
书摊掌柜跳上去,马车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