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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疑云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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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次赌约,夏天翔是输了!输去了神妙无方、颇为得用的“红云蛛丝网”,输去了那片不知妙处的“紫玉蔷薇”,但除了将来对于“蔷薇使者”难于交代,使他略感困惑以外,夏天翔却输得满怀高兴,因为借此认识了仲孙飞琼,而对方“风萍得聚,总有前缘”之语,及赠送自己三片“护穴龙鳞”之举,似乎印象不恶,深含情意。

    但既对自己有情,为何如此匆匆别去?倘对自己无情,又为何去而复转,赠物留念,并坚询自己行踪及以后约会时地?

    夏天翔初涉情网,猜不透仲孙飞琼究竟对自己有情无情,以致痴立久久,迷惘于一片茫茫情思之中。

    终于他想起在鹏尸古洞所见束帖上的“柴无恙,霍可怜,玉有刺,琼多情”之语,就根据这“琼多情”三字,夏天翔遂自作多情地判断那位温美多情的仲孙姑娘对自己已有相当情意。

    最难打发相思苦,最难消受美人恩。夏天翔既已对仲孙飞琼深怀相思,自然认为那三片“护穴龙鳞”之中情意大重、不容辜负,遂设法嵌在衣内,护住了前胸七坎、将台及后背脊心等三处大穴。

    夏天翔因自己的“凌波玉女”柴无垢姑姑,业已追踪“点苍三剑”,远奔西南,“商山隐叟”赛韩康、“三手鲁班”尉迟巧等两位老前辈,也已随后赶往,自己则由于与仲孙飞琼这桩赌约纠纷,尚在黄山逗留,走得最迟。如今既已事毕,似应立即启程,便中还想一上祁连,查查那伏牛山的鹏尸古洞之中,被人掘走的一株植物,究竟含有什么重大的秘密。

    他心中这等想法,足下自然迅疾异常,但尚未走出黄山,便又遇上一桩诧事!

    在一处危崖断壁后的杂草树丛之中,有人发出似乎濒于死亡的低沉叹息。

    夏天翔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听得那一声声中杂惨哼的叹息过于悲凄,遂心生不忍,驻足止步,转身真气微凝,双掌护胸,纵进那丛草树之中,略加察看!

    刚刚纵入,首先便是一阵血腥气息,令人欲呕,并有一件血红长袍,赫然夺目!但长袍下摆破烂不堪,并染满了比袍色略紫的斑斑血渍。

    身着血红长袍之人,生着一副鹰鼻鸡眼、狞恶诡异的面容。这副面容,对夏天翔并不陌生,尤其是他所着的这件红袍以及抛落身旁草间的一枝铁笔,更使夏天翔立即认出此人正是曾在伏牛山会过的祁连派中人物“阴司笑判”吴荣。

    吴荣好容易盼到有人前来,但认出是夏天翔后,不禁长叹一声,瞑目待死。

    夏天翔对于祁连派中人物虽然几乎个个憎恶,但亲眼看见吴荣的这副惨状,怜悯之意,仍不禁油然而生。

    何况彼此又无甚深仇大怨,夏天翔遂伸手微揭“阴司笑判”吴荣所着的红袍,发现他一条左腿,业已被人砍断大半。

    断腿无妨,失血过多,才会致人于死。夏天翔既发现吴荣伤势极重,遂赶紧取出身旁所带的上好金创圣药,替他敷伤止血,并撕下半幅红袍,为吴荣包扎伤口。

    吴荣如今好似业已气息奄微,只是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夏天翔为之敷药包扎完毕之后,见他这般情状,知是失血大多,元气大伤,遂又喂了吴荣一粒功能培元固本的师门灵丹,笑着问道:“吴朋友,你这条左腿是被何人所断?”

    “阴司笑判”吴荣眼皮微动,嘴角微牵,但终因太以孱弱,眼也未曾睁开,活也未曾说出,只极其勉强地把头摆了两摆。

    夏天翔笑道:“吴朋友既然不能说话,便不必勉强。断腿虽属重伤,但以你的功力,又复内服外敷我师门灵药,性命定可保全。不过夏天翔要奉劝你一句良言,就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倘若你这断腿之事是咎在自己,则大可不必耿耿于怀,从此莫涉江湖锋镝,啸傲云山,乐享天年,岂非反而因祸得福?”

    吴荣面色阴沉,依旧闭目不语,夏天翔知道自己虽然苦口婆心,但几句空言,哪里会劝得醒这等凶人?遂微叹一声说道:“谁能看开生死?谁能跳出是非门?夏天翔尚有急事,不便久留,吴朋友你且自行将息便了!”

    说完,因恐吴荣只剩独腿,起行不便,遂先替他把所抛的铁笔捡回,又找来一根三尺来长的树枝,修削成杖,一并放在吴荣身侧。

    就在夏天翔背着身儿,替吴荣削制木杖之际,偶然发现日光影里有物微动,遂转身一看,看见吴荣右臂已抬,掌中却托着一根长约寸许、体作三棱、色呈紫黑的“天荆毒刺”!

    夏天翔毕竟入世尚浅,心机未深,哪里会猜得到自己空自替他敷药喂药,疗治伤势,但这狼心狗肺的“阴司笑判”,不仅不感激救命之恩,反而想用“天荆毒刺”对他暗下毒手!

    故在见了吴荣掌中这根‘天荆毒刺’之后,竟会错了意地点头笑道:“吴朋友,请自将息,不必动转,我知道你大概也是被这“天荆毒刺”所伤,不过更不幸的是又复断去一腿而已!但在黄山天都峰左近,受害的岂止你一人。连雪山派掌门人‘冰魄神君’申屠亥、‘冰魄神妃’茅玉清夫妇,也同样中了这奸人弄计、足以诬蔑昆仑、勾引起各派纠纷的‘天荆毒刺’”

    语音至此略顿,把木杖铁笔放好以后,又复笑道:“吴朋友所用的兵刃及我替你特制的木杖,均在你身躯右侧,等精力恢复,便可携杖起行,夏天翔暂且告别,祁连山绛雪岩头,彼此或许还有相见之日。”

    说完,见“阴司笑判”吴荣依旧默无一语,遂含笑飘身,纵出这丛草树,继续向前赶路。

    一阵狂驰,黄山将尽,背后斜刺里突又传来急遽的蹄声及高昂的马嘶,听得夏天翔始而喜,次而惊,终则疑诧不已。

    夏天翔开始以为这蹄声马嘶是仲孙飞琼赶来,故而心喜!但立即听出不但马嘶有异,连方向也恰好相反,仲孙飞琼若来,应自前方返回,怎会由后方赶到?

    自己轻功身法,足称上乘,而听出这马蹄之声,却比自己脚程快捷不少,除了仲孙飞琼那匹罕世龙驹“青风骥”以外,寻常凡马,焉有如此脚力?

    故而夏天翔只在一闻蹄声之时,心头喜悦,其后便转为惊疑满腹。

    惊疑正甚,一匹神骏的青马,业已自后方现身,对着自己狂驰而来,但马背上坐的却不是如花似玉的仲孙飞琼,而是一位身躯伟岸的老者。

    夏天翔恍然顿悟,这匹神骏的青马,不是“青风骥”,而是“天涯酒侠”慕无忧告诉自己的另外一匹青色龙驹“千里菊花青”。而马背上伟岸的老者,虽距离尚远,面目难辨,已可断定是祁连派掌门人“九首飞鹏”戚大招业已赶到。

    这匹“千里菊花青”的脚力委实惊人,夏天翔刚刚想出人马来历,“九首飞鹏”戚大招凶狞阴冷的面日,业已呈现近前!马未停,人已起,戚大招带着他那根重达百五十斤的九鹏展翼钢拐,在马背上一式“长箭穿云”转化“飞鹰掠水”,落在夏天翔面前,“千里菊花青”则四蹄齐收,停在夏天翔身后,一人一马,恰好把夏天翔前后堵住!

    夏天翔一见这位名列武林八大掌门中的“九首飞鹏”戚大招神色不善,隐含凶狞,遂把右手伸入怀内。

    戚大招见他这等动作,自鼻中哼了一声,冷然说道:“你又要摸取你那‘乾天霹雳’?”

    夏天翔“当当”连响,撤出自己的独门兵刃三绝钢环,俊目闪光,斜脱戚大招,傲然不屑地狂笑说道:“戚朋友,休看你是堂堂一派掌门,但夏天翔与你一对一时,倘若使用‘乾天霹雳’,便算我违犯了师门规戒!”

    戚大招虽是绝代凶人,却也不禁对夏天翔这等傲骨豪情,暗自心折。静静听完,晒然一笑,摆手说道:“你且把这对环儿收将起来,我追你只为查问一事,彼此不需过手!”

    夏天翔半信半疑地把三绝钢环并交左手,扬眉朗声问道:“你要查问何事?难道还是在伏牛山的那儿句陈腔俗调?”

    戚大招摇头说道:“我适才在隔峰看见你独自狂驰,遂赶来查问一人的下落!”

    夏天翔闻言,猜出戚大招所欲查问之人,定是受伤断腿、被自己相救的“阴司笑判”吴荣,但仍故作不知,静待戚大招说出。

    戚大招面带怒色,蹙眉说道:“天都大会延期再开,匆匆结束,我遂拟召集派中人物同返祁连,却发现其中一人突告失踪不见!”

    夏天翔微笑接口问道:“是不是‘阴司笑判’吴荣?”

    戚大招大惊说道,“失踪之人,正是我吴四弟,你看见过他了么?”

    夏天翔点头说道:“他身中‘天荆毒刺’,一条左腿,并已被人砍断大半!”

    戚大招听得全身一震,浓眉越发紧皱,急急问道:“我吴四弟如今是生是死?人在何处?”

    夏天翔笑道:“死不了,死不了,但一腿成残,若想仍在武林争雄,非大大下番苦功,费尽心力不可了。”

    说完,遂将“阴司笑判”吴荣所在的位置,对“九首飞鹏”戚大招详述一遍。

    戚大招听完,毫不停留地纵上千里菊花青的马背,便欲驰去寻觅。

    夏天翔大声叫道:“戚朋友,你不能这样就走。”

    戚大招诧然问道:“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就走?”

    夏天翔目光一注戚大招胯下的那匹千里菊花青,微笑说道:“我们伏牛山所订赌约未满一年,‘阴司笑判’吴荣业已少了一条大腿,你这匹马儿应该如约输给我了!,,戚大招闻言,浓眉忽剔,厉声喝道:“我吴四弟断腿之故,莫非就是被你这小鬼阴谋暗算?”

    夏天翔抬头仰视云天,纵声朗笑说道:“夏天翔年岁虽轻,武学虽薄,但光明磊落,侠肝义胆,决不后人,尤其生平最恨暗箭伤人的卑鄙无耻之辈!”

    这几句活儿,居然听得那位祁连派掌门人戚大招脸色微红,蹙眉不语。

    夏天翔继续说道:“何况我们赌约是一年之内,谁断大腿谁输,如今‘阴司笑判’吴荣一腿既断,则不论被谁所害,赌约已是我赢,难道你堂堂一派掌门身份,还好意思腆颜背信地赖帐不成?”

    戚大招几乎被夏天翔责询得无言可对,目光微动,怪笑说道:“你说得对,戚大招身为一派掌门,岂会赖帐?但我有三个理由,目前不能把这匹千里菊花青交付给你。”

    夏天翔扬眉说道:“有理由尽管请讲,第一点是什么?”

    戚大招应声答道:“你在伏牛山中,说是我‘铁面鬼王’佟三弟及‘阴司笑判’吴四弟两人,在一年以内难保双腿!如今吴四弟一腿虽失,佟三弟却未成残,赌约就算我输,岂不也仅仅输了一半?”

    夏天翔点头答道:“这第一点理由颇为充分,但赌约输了一半,却怎样交代?难道你要把这匹四条腿的千里菊花青,分给我两条大腿?”

    戚大招哼了一声说道:“我三点理由,才说一点!”

    夏天翔笑道:“对对对,算我性急,请教戚朋友的第二点理由何在?”

    戚大招神情忽变,双眉剔处,狞笑说道:“一年约期末满,我‘铁面鬼王’佟三弟在此期间,双腿是否能保无恙?固然尚难预知,但你又怎知你就不会被人打断一条大腿?”

    夏天翔剑眉双挑,俊目之中神光暴射,凝注这位祁连派掌门人。毫不畏怯地傲然说道:

    “你是不是想仗着你的九鹏展翼钢拐,一逞凶威?”

    戚大招狞声怪笑,叮然一顿手中的九鹏展翼钢拐,摇头说道:

    “我若倚仗这根重达百五十斤的九鹏展翼钢拐及独创的‘飞鹏拐法’,想砸断你一条大腿,简直易如翻掌折枝!”

    夏天翔听到此处,不禁傲气难平,一分手内的三绝钢环,怫然色变!

    戚大招见状向他摇手笑道:“年轻人莫要沉不住气,话虽如此,但戚大招生平言出必行,适才既已声明,今日未曾打算和你动手,则你这条大腿,要断当断在与我下次相逢之日!目前我只问你,我这第二点理由,有没有理?”

    夏天翔盛气微平,想了一想,点头说道:“不但有理,并且非常有理!你就凭这两点理由,业已足使我在一年约期届满之前,不会再向你索讨这笔赌注!”

    戚大招哦了一声,夏天翔又复说道:“两点理由,虽已足够,但第三点理由,我还是要听!因为我想不出你还有其他任何理由可说。”

    戚大招笑道:“这第三点理由,难怪你想不出来,就是我这匹千里菊花青性如烈火,除我以外,不服任何人骑。故而慢说我尚未输却赌约,即令一年期满,赌约我输,你也未必能骑得它走。”

    夏天翔听得大大摇头说道:“你这第一二点理由说得有理,我毫不反对!但这第三点理由,却大以不通!”

    戚大招讶然问道:“怎样不通?难道你以为说我这匹千里菊花青性如烈火,除我以外不服人骑之话乃是虚语?”

    夏天翔闻言,目光微注“九首飞鹏”戚大招胯下的千里菊花青,虽觉这匹异种龙驹确实生相威猛,神骏绝伦,但怎肯相信自己这好一身内家功力,会骑它不住?遂向戚大招颇为不服地朗声说道:“赌约之事,且等一年期满以后再提,如今你肯不肯把这匹千里菊花青借我骑上一圈试试?”

    戚大招毫不犹疑地飘身下马,把缰绳递与夏天翔,怪笑说道:“你想试便尽管一试,但吃了苦头,却不要怪我!”

    夏天翔接过缰绳,微笑说道:“你倒信得过我,不怕我骑了这匹马儿绝尘千里?”

    戚大招一阵纵声狂笑说道:“十里之内,我只要高吭一啸,这匹千里菊花青便会立即闻声而至。你若能往返廿里,人不坠马,便不必再谈赌约,我也将这匹异种龙驹,送给你了!”

    夏天翔满腹疑云地飘身纵上马背,那匹千里菊花青却连一动也不动,决无寻常烈马那等又踢又咬,不容人上背的各种动作。

    夏天翔手挽缰绳,人跨马背,高兴得对戚大招笑道:“俗语云:‘神驹识主’,你看这匹马儿,对我如此乖法……”

    话方至此,坐下本来一动未动的千里菊花青,突似急箭离弦,猛然一窜而出,把个正在自鸣得意的夏天翔,闪得“咕咯”一声,跌坐在地。

    夏天翔满面通红,千里菊花青却缓缓走到“九首飞鹏”戚大招身旁,戚大招轻抚马项长鬃,发出一阵讽刺晒薄意味极浓的纵声狂笑。

    夏天翔红着脸儿,站起身形,嗫嚅说道:“这回……不算!”

    戚大招大笑说道:“不算就不算,你且好好留神,再复试上一试!”

    话音刚落,夏天翔突展绝世轻功,一式“鸿雁孤飞”,飘上马背。

    千里菊花青“希聿聿”一声长嘶,前蹄离地,人立而起!

    但这次夏天翔吃亏知戒,有备而来,双膝裆中,运足真力,整个身儿,便似钉在马背之上,哪里甩得他落。

    千里菊花青摹然人立,未将夏天翔甩落,便即又是一声长嘶起处,四蹄如飞,向前绝尘狂奔。

    夏天翔紧握缰绳,凝神一志,任凭那千里菊花青自行纵跃奔驰,但觉出这匹异种龙驹,果然不愧“千里”之称,脚程委实快得出奇,刹那问便自越过一座极高的峰脊。

    每逢宽度不满十丈,高度不满三丈等涧壑石树阻路之际,千里菊花青便懒得绕行,均是奋鬣扬蹄,一跃而过。

    夏天翔一面运足功力,稳住马背,提防失闪,一面又起玄思,暗想自己若能把这匹千里菊花青弄到手中,与仲孙飞琼那匹青风骥并辔江湖,游侠人间,岂非真是神仙不羡?

    玄思未了,身后远远传来一声长啸,夏天翔憬然顿惊,难道就这眨眼工夫,自己业已驰出十里?

    千里菊花青果然一闻主人“九首飞鹏”戚大招的啸声,便立即回头,但似乎存心与夏天翔捣蛋似的,专门找那奇险无伦的绝壁危崖,凌空飞渡。

    夏天翔仅仅乘骑片刻,便觉周身汗湿,两腿奇酸,仿佛比与人恶斗狂拼上三五百合更为乏累。

    好容易即将转回到原处,眼见“九首飞鹏”戚大招卓立十丈以外,夏天翔不禁心头狂喜,暗想自己往返二十里,人未坠马,倒看这位祁连派掌门人是否遵守诺言,把千里菊花青举以相赠。

    喜心才作,噩运却已临头,那千里菊花青一声高昂无比的长嘶发处,忽地凌空跃起三丈。

    当地只是一片斜坡,既无树石阻路,又无涧壑相隔,夏天翔怎料得到千里菊花青会这等突然跃起?

    猝然惊变之下,夏天翔仍依一般乘骑惯技,俯身前倾,双膝紧夹马腹,助长千里菊花青的上跃之势!并准备等它下降之际,再行踢蹬仰身,裆中用力,勒紧僵绳,压住马背。

    他这等措置,原属乘骑妙诀,但胯下千里菊花青,因系罕世异种,龙驹烈性,毕竟与凡马不同,一路奔跃腾纵,均未能将夏天翔甩下背来,心头早已不服,如今在这远远望见主人之际,居然使出了烈马摔人的最后绝技。

    夏天翔一路默计,知道千里菊花青每次往高腾跃,必然一跃三丈左右!哪知这次却出意外,千里菊花青仅仅跃起一丈来高,便即收势疾降,四只马蹄,同时落地,在山石之上,重重一击。

    千里菊花青这种四蹄同时落地猛击的反震之力,极为强大,换了武功稍差的骑士,必被震伤肺腑,口吐鲜血,坠马而死。

    夏天翔未防它降得这快,犹以双膝紧夹马腹,探身前倾的姿势,助马上跃!自然只听“啪”的一声响处,先被弹起五六尺高,再复摔落地面。

    夏天翔人方落马,“九首飞鹏”戚大招的高大身影,带着那根九鹏展翼钢拐及一阵得意狂笑之声,便已纵上马背,缰绳微领,毫不停留地驰向“阴司笑判”吴荣受伤所在,并传来他那阴冷晒薄的语声说道:“夏天翔,今天算你便宜,但二年之内,却须好好保全你那两条大腿!”

    夏天翔本想发活,但方一提气,便觉胸头剧痛难禁,这才惊然惊觉,千里菊花青四蹄一震之威,居然竟使自己受了内伤,遂不敢再复逞强,赶紧闭目行功,以本身纯阳真气,流转十二重楼,自疗伤势。

    所幸他根底极好,震伤不重,故而功行一遍之后,也就霍然无碍,但夏天翔因在一匹马儿蹄下丢了大人,心中未免恶气难平,一路之间总觉郁郁不悦。

    夏天翔由黄山奔往点苍,本可入鄂溯江,经川抵滇,但因这条道路,恰是来时所经,不愿重走,遂决定陆行,斜穿湘黔,直赴云南。

    一路无话,也毫无“凌波玉女”柴无垢、“商山隐叟”赛韩康、“三手鲁班”尉迟巧等的踪迹音讯。

    直等到了湖南武陵山脉,夏天翔偶因夜遇急雨,遂欲向一座建筑颇为简陋、略有灯光的道观之内投宿。但目光瞥处,不禁微觉惊愕,因为道观虽已残旧,但观门匾额之上却赫然写着“步虚下院”四个大字。

    “下院”二字无甚足奇,夏天翔是对那“步虚”之名略觉惊讶,暗想这座残旧道观,难道竟与点苍派圣地,点苍山的步虚道观,有何关系?

    心中一面疑思,一面举手叩门,片刻以后,有位三十来岁的青袍道士启门而出,向夏天翔问道:一小施主莫非意欲投宿?本观房字狭隘,还是请往前面再寻宿处,比较方便。”

    夏天翔见这应门拒客的青袍道士两眼神光十足,双太阳穴又复坟起,分明内外功行均颇不弱。遂知自己所料不错,此处定与点苍山步虚道观极有关系。

    青袍道士边行发话拒客,边自便欲掩门,夏天翔却因好奇心起,举手相拦笑道,“夜雨深山,无处投宿,出家人讲究慈悲,道长法号怎样称呼?可否令夏天翔进入宝观借宿半宵,并参拜三清道祖。”

    青袍道士听见夏天翔这等说法,知道再若坚拒,必使对方生疑,竟立即换了一副笑容说道:“贫道玄清,夏小施主既然不嫌简慢,尽管请进!”

    说完,便自侧身肃立,稽首让客。

    夏天翔由于对方神态转变太快,反更起疑,但却丝毫不形于色,缓步进入正殴。

    玄清道人向夏天翔笑道:“夏小施主请在三清道祖座前拈香,玄清禀报观主一声,即来引导小施主安歇!”

    夏天翔听这步虚下院居然另有观主,遂一面含笑答应,伸手拈香,一面却瞥眼偷窥,果见玄清道人走进右侧丹室。对一位白袍老道人恭身低语,似有所禀。

    这位白袍道人盘坐丹床之上,须发俱呈银白,仿佛年事极高,听完玄清道人禀告以后,只是将头微点,未出半语,亦无其他动作。

    玄清道人退出丹室,夏天翔含笑问道:“原来宝观尚有老观主在,夏天翔应否参谒?以免失礼。”

    玄清道人摇头笑道:“老观主年事太高,畏见生人,夏小施主不必多礼,请到玄清所居斗室之中安歇吧。”

    夏天翔跟随玄清道人走进左室,但心中兀自觉得这座残旧道观之中,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神秘。

    左室中陈设更为简陋,只有一张丹床,两把竹椅,夏天翔不禁蹙眉说道,“夏天翔倘若占了道长的丹床,岂非……”

    话犹未了,玄清道人已将丹床上的一只蒲团取置地上,回身笑道:“荒山小观,破残不堪,惭愧无余地待客!夏小施主尽管上床安歇,玄清就在这蒲团之上打坐即可!”

    夏天翔体会出玄清道人颇有对自己监视之意,不由剑眉微剔,目光略注窗外,冷然笑道:“如今雨已渐收,夏天翔身有急事,俟曙光一透,便当告辞,故而根本不必再睡,道长倘若不嫌我扰及清修,莫如彼此闲谈,以遣长夜。”

    玄清道人替夏天翔斟了一杯香茶,目光微转,含笑问道:“夏小施主似乎有话想问,何妨明言?”

    夏天翔本已看出玄清道人武功不弱,如今更知他亦颇机智,遂点头笑道:“请问道长这步虚下院,与点苍山步虚道观……”

    玄清道人目中忽闪奇光,截断夏天翔话头问道:“夏小施主既知点苍步虚道观,应属武林中人,可否在贫道答话以前,先请教小施主是何宗派?”

    夏天翔剑眉双轩,朗笑答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夏天翔薄习武学,游侠江湖,但却不在少林、武当、罗浮、点苍、峨嵋、昆仑、祁连、雪山等八大门派之内!”

    玄清道人闻言,讶然问道:“尊师何人?”

    夏天翔垂手恭身,肃然答道:“家师复姓皇甫,长居北溟,世称‘北溟神婆’!”

    玄清道人听得夏天翔竟是名震乾坤的“北溟神婆”皇甫翠门下,不由大出意外,神色一惊!夏天翔趁势问道:“道长是否点苍一脉?”

    玄清道人知道无法相瞒,冷然点头答道:“点苍派掌门人铁冠道长是我师兄。夏小施主是路过此处,还是特来相访?”

    夏天翔见玄清道人说话之间,似自丹田提气,凝聚真力,仿佛有所戒备,不由心中忖道:“三间残旧的道观,会藏有什么重大秘密?怎的玄清道人无论言语神情,均对自己深怀戒意!”

    思念方毕,见玄清道人似因自己迟疑未答,脸上神色益发难看,遂赶紧含笑说道,“夏天翔有事西南,路过宝观,因这‘步虚’二字,与点苍圣地同名,才偶然发问,道长无须疑及其他……”

    玄清道人面色略霁,微笑说道:“夏小施主莫怪贫道无礼多疑,因为点苍第三剑司徒畏与本派强敌罗浮‘凌波玉女’柴无垢,新近才在这步虚下院门前互相恶斗,整整一日,两派新仇旧怨,越发加深,故而贫道看出小施主身怀内家绝学以后,不得不怀疑罗浮门下又复有人赶到。”

    夏天翔听得自己那位柴姑姑曾在这步虚下院门前与司徒畏恶斗一日,不禁颇为悬心,但仍装出一副漠不相干的神色,只是略微好奇地接口笑道:“点苍、罗浮两派之间的夙仇难解,武林中早有传闻,可惜我来迟一步,未曾得睹这场定必精彩绝伦的龙争虎斗,究竟是‘凌波玉女’胜了‘龙飞剑客’,还是‘龙飞剑客’胜了‘凌波玉女’?”

    玄清道人如今因夏天翔异常机警,装出一副漠不相关的神色,遂戒意渐除,含笑说道:

    “那位‘凌波玉女’柴无垢斗到真力将竭之际,连中我司徒师兄七剑……””

    夏夭翔心头怦然一惊,却就势双伸拇指,含笑说道;“点苍‘回风舞柳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话方至此,玄清道人又复摇头说道:“但我司徒师兄攻敌之际,疏于防身,也中了柴无垢三记‘般禅重掌’!”

    夏天翔方翟然问道:“如此说来,他们岂非两败俱伤,但不知哪位伤得重些?‘般禅掌力’是罗浮派绝学,号称能够‘隔纸劈石,碎骨摧心’,‘龙飞剑客’连挨三掌,可有性命之危?”

    夏天翔极为聪明,故意不问柴无垢的伤势,而对司徒畏表示关切,果然玄清道人应声答道:“夏小施主见识渊博,说得极对!我司徒师兄连挨三掌,内伤颇重。柴无垢则虽中七剑,但均非要害,不过失血大多,也非短期便可复原如旧。”

    夏天翔听出柴无垢未遭毒手,这才心内稍宽,又向玄清道人含笑问道:“‘凌波玉女’、‘龙飞剑客’,均属当世武林中一流好手,夏天翔渴欲一见,他们如今是否还在宝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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