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嗅到了那种熟悉的血腥味道,而这种血腥味道原本飘散于无形,现在,却又凝聚到双方每个人的心中来了。
情势是得明显的,“勿回岛”这边也已处于不利的地位,他们硕果仅存的八个人里,首先包不同已失去了战力,而古独航也发挥不了平常的功力十之二三,舒沧受创甚重,等于限制了他一半以上的打击力量,杨宗、段凡、金泗虽都挂了彩,却仍不至太受影响,可是,卫浪云本身因为耗力过巨,尚未完全恢复过来,能够支撑多久,周旋多少,那就不敢断言了……
“六顺楼”如今的力量却是相当强大的,“四瞳叟”鲍子言乃江湖黑道上有名的霸道人物,歹毒而阴狠,武功之高更不待言,他手下的“白鹤”与“玉凤”李蓉也是一样全是既奸又狡的辣手角色,以鲍子言与官晴之力,对抗“花子帮’’的舒沧等四人,虽不见得能占足上风,但牵制他们则必无问题,另外加上李蓉及百多名属下的协助,来围攻田寿长、卫浪云及古独航三个人,在眼前的形势下,却明显的阵容强大得多,综合观之,一旦再交刃,“勿回岛”这边恐怕就要栽跟斗了……
当然,敌我强弱之势,“勿回岛”的各人自也看得清楚,但是,明知力不如人能如何?此情此景下,打落门牙合血吞,便是全把性命搭上,也只有硬拼到底,拼个死活了!
狠酷的一笑,谷宣又道:“子言兄,我们还是照计划,能捉活的捉活的,实在他们哪一个咬牙得紧,便宰了也罢!”
鲍子言面无表情的道:“我省得。”
他刚刚说完了这句话,田寿长等五个人已一声暗号,抢先发动,五个人分成五个不同的方向暴起猛扑,兵刃齐挥之下声势惊人!
“六顺楼”这边的反应却是迅捷的,他们似是早有防备着了,田寿长等五个人身形甫起已立即变化,鲍子言那只粗若儿臂,三尺长短,就著杆体顶端浑连着雕成一具獠牙鬼脸的乌黑“鬼头拐”已气袭舒冷,微闪之下又截向了扬宗,而“白鹤”官晴长笑旋绕,手中锋利的“牛角刀”已疾如电掣般攻向段凡与金泗两人!
谷宣悍然迎战田寿长,百多名“六顺楼”的大汉则在那“五道金”的人物率领之下蜂拥向卫浪云和古独航这边!
叹了口气,卫浪云低声道:“惨矣哉!”
古独航嗔目如铃,厉烈的叫道:“看我将这群畜生卷扫坡下!”
那名“五道金”的人物是个牛高马大的彪形汉子,他动作敏捷,攻势凌猛,才一接触,一对又沉又重的竹节钢鞭已狂风暴雨也似罩向了卫浪云!
“二道金”的缪传春、蔡钦,与“一道金”的赵光扬三人则斜斜扑向古独航,百多名“六顺楼”所属立即分成两拨围抄卫浪云,另一拨,便团团包裹住了古独航!
若在正常状态之下,别说是这几个“二道金”、“一道金”的角色,便来上个“六道金”、“五道金”的能手,古独航也仍可凭一已之技,打得对方团团乱转,但是他久战力竭,重创在身,自又不能同日而语,因此这一对上了仗,他就很快陷入了困窘之中!
卫浪云与那“五道金”人物的交战,却占了上风,任是对方狠命攻扑,他一双银锤挥起,连串的逼得敌人东跃西躲,靠不近身,四周的围攻者更在眨眼之间吃他砸翻了三四个!
于是——
悄无声息的,斜刺里一溜寒电便射了过来!
右手锤倏然,“当”的一声截了出去,卫浪云眼角一瞄,哼,果然不错,是“玉凤”李蓉在以她的淬毒“一指剑”偷袭。
那个筋斗翻得又快又伶俐,李蓉在一翻之下,又是闪电般三十九剑刺来。
卫浪云准确无比的以单锤磕拦,左手锤再度与那“五道金”的大块头换了七招十四式!
李蓉一边飞快挥剑进击,一边格格荡笑:“少主,你可真有‘一手’啊……”
双锤旋舞如雷奔风号,卫浪云尽量减少移动,以保护体力为原则,他冷冷的道:“你是说,现在的这一手抑在床上的那一手?”
飞腾暴剌又掠开去,李蓉妖媚的笑道:“我哪是,你约莫全都行得?”
卫浪云斗然一百一十锤逼退了那大块头,硬梆梆的道:“你想嗜试?”
风摆杨柳似的挪移游转,李蓉双眸如丝:“我有心,你无意,管用?”
滴溜溜的双锤滚动着,卫浪云斜着眼道:“过了这阵,看有缘没有,嗯?”
格格一笑,李蓉进退如电,道:“少主,你说得我心痒痒的了!”
锤影斗然有如回轮般炫目的滚去,卫浪云双手微翻,同时又将大块头逼得歪出五步!
急急跨闪,李蓉尖叫道:“你这死鬼,心就这么狠法?”
卫浪云大笑道:“不‘痒’了吧?这是叫你过瘾。”
剑光雪晃中,李蓉咬牙道:“姓卫的,不要刁,我马上就叫你见识姑奶奶的厉害!”
卫浪云双锤飞似雷滚,冷笑道:“就这么‘翻脸无情’哪?乖乖。”
李蓉剑伸剑缩,像蛇信闪动,又毒又狠又疾,她竖着眉道:“卫浪云,等你到了我手中,你看我如何来整治你!”
卫浪云又是接连一百锤封住了两个敌人的攻击,笑道:“你说说看——你待如何整治我?”
哼了哼,李蓉一边闪游攻拒,边侧首叱道:“分出十个人去把那断了一条手臂的家伙劈了!”
立即,有十名“六顺楼”的汉子凶神恶煞一样轰诺着返身而去,他们的目标,竟是那早因断臂而伤重得无法动弹的包不同!
大吼一声,卫浪云怒道:“李蓉,快叫他们住手!”
格格笑着,李蓉攻势越急,道:“叫谁住手呀?心肝。”
双锤旋飞,呼轰纵横,卫浪云手上加劲,意图突破重围,但是,那名“五道金”的人物以及李蓉却也拼命似的奋力拦截,四周的“六顺楼”所属,更是前仆后继的一波又一波扑了进来!
于是,很快的,那十名“六顺楼”的虎狼已扑到包不同身前,坐在地下,面如死灰的包不同,突然露齿一笑,这抹笑容如此突兀的展现在他枯槁的面孔上,却另有一股古怪又阴森的味道。
十名握刀待斩的大汉骤见之下,具不由齐齐一愕,就在这一愕之间,包不同原来放在手边的那根七尺长,尾端顶头并嵌以铁箍的“毒竿”已蓦然暴挥,“吭”“吭”“吭”三声闷响,三名来敌已被砸得脑浆进溅,倒仰而出!
同—时间,包不同就地翻滚,青竿猛捣,又一名大汉怪嚎一声,吃他兜胸戳穿!
纷纷怒吼,剩下的六名“六顺楼”所属立时蜂拥而上,刀光如雪,自四面八方狂斩下来,包不同奋力以竿扫舞,但见竿身被刀刃砍得斑斑剥剥,痕印纵横,他身上也已血溅肉翻,顿时又挨了三刀!
看得清清楚楚的卫浪云再也忍不住了,他不管自己腿伤又已迸裂流血,不管自己损耗的精力仍尚未曾恢复,狂叱—声,双锤暴撞,金铁之声骤而震响如雷,团团流光飞腾,宛伴干百日头回舞穿射,使出他的绝招“干阳罩魂”!
怪叫如泣,包围住他的敌人纷纷回避,却仍有二十多人在—片哀号声中躯体翻腾,血肉四溅,卫浪云尖啸着,又是一记“干阳罩魂”!
兵刃横抛,人体弹跌,再度有十五六名“六顺楼”的人员殉命,那名“五道金”的大块头也同时打着旋转往外摔出他的一对“竹节钢鞭”,整个脑袋全被砸成了肉糊糊的一堆!
卫浪云杀红了眼,却也更加用脱了力,他喘息得宛已断了气般连连踉跄摇晃,就在此际,左边寒芒猝映,擦过他的右臂,他反手一锤没砸着对方,右臂处也已血流如注,皮翻肉卷一一—一条几近半尺长的血口子!
并不觉得痛,卫浪云却感到一种无比的疲软来自身子右边,他猛的往右一斜,那股冷电又流光也似再度飞来!
咬牙切齿,卫浪云贴地横旋,冷电射突之下又空然暴弹,“嚓”的一声,他的面颊上又裂了一条寸长血糟!
顾不得报复那伤了自己的人—一—卫浪云明知那是李蓉一一他双足硬撑,身形倒射,同时用口咬住左手锤,一柄‘旋头铡’仿佛一抹新月的光辉,蓝汪汪的尖啸飞出!
“咔嚓”一颗人头振起,“咔嚓”又一颗人头滚落,那柄“旋头铡”泛映着血光倏偏,“噗”声又切入第三个“六顺楼”人物的背脊!
卫浪云的身体平弹六尺,锤头齐挥,锤头齐出,但见银芒炫映,又有两名敌人头碎如糜!
逼杀包不同的十人中,如今只剩一个,他双手握刀,嗔目切齿的猛砸地下的包不同,而包不同却突然冲扑,将这名大汉子—头撞翻,两个人立即便在地下滚腾拉扯,拥踢厮打起来!
双目晕黑,五内翻涌的卫浪云,硬硬吸了口,刚想移身,眼前人影一闪,李蓉已轻巧笑倩兮,站在眼前,同时,四周步履急促,余下来的十多名“六顺楼”角色又再次将他围住!
眼睛看出去是一片如雾样的模糊,心中作呕,脑袋沉重得似像个千斤坠,卫浪云极力忍耐,他努力咽了口干涩涩的唾液,以润湿一下喉中如火般的焦燥,然后,他沙哑的道:“李蓉,多谢你赐我的两剑……”
以自己柔嫩的面颊贴着又窄又锋利又血迹殷然的刃身,李容清脆的笑了,她道:“对我来说,这是一种无比的光荣,因为我的‘一指剑’曾经沾染过‘勿回岛’少主的鲜血,这是桩多么不容易的事,将来,我会为了这件稀有的杰作而享誉江湖,在我的剑饮了你的血以后,往昔它所沾的那些人的血便完全微不足道了,哦—一—曾经沧海,什么水还能称为水呢?”
卫浪云恶狠狠的道:“你还会有以后?李蓉,你只会到此为止了!”
小嘴里惋惜的“啧啧”两声,李蓉道:“我替你感到难过,卫浪云,因为你的神智已不清到连现在形势的优劣都分不出来了……”
那边一一包不同仍在与他的敌人在滚摸厮打……
后面,古独航的蟒皮长鞭“劈啪”笞裂了两名敌人的面皮,“二道金”的缪传书却挺刀在古独航背上划过!
当血光涌现,古独航已凸目如铃,挥鞭将“一道金”的赵光扬整半张脸抽成了一片血肉模糊!
“翠竹轩”之前的“四瞳叟”鲍子言力拼舒沧与杨宗,形势十分不利,但他利用舒沧的移动艰难而将大部分力量转到杨宗身上,这位有“青龙飞冠”之称的“花子帮”首席长老,武功精湛,动作狠厉。
李蓉就像没事人似的站在原处,“—指剑”垂地,猩红的鲜血沿着刃口缓缓淌下,她眯着眼道:“痛不?亲亲。”
咬了牙,卫浪云大骂道:“你这心如蛇蝎的贱女人……”
叹了口气,李蓉一派幽怨的道:“怎么你也和别的臭男人一样这么没有风度嘛?心里一烫贴,又是肉又是心的,只要稍稍逆了点毛,便翻脸咆哮了……唉!”
卫浪云闭闭眼,声音又干又涩,道:“我现在想,怎么样才能叫你辗转呻吟……”
顿时眉开眼笑,李蓉的模样有些儿不胜娇羞:“你呀,说话老是这样不正经,绕着弯儿把人朝那个地方引……你明晓得我在那时候的样子,却在大庭广众之间说出来叫人害臊……”
卫浪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又尴尬:“李蓉,你的确是个厉害角色,女人家像你这样的可还是真少见,不过,你邪得实在离谱了……”
李蓉眯着卫浪云,以浓重的鼻音道:“你真这样以为?其实,我是相当懂得感情的人,错就错在我容身的这个圈子是个无所不污的大染缸啊……”
眼角注视着那边,此刻,卫浪云发觉那与包不同贴身搏斗的大汉已翻到包不同身上,此人满脸鲜血,抓痕累累,他正以一手拼命捏着包不同脖颈,另一只手去摸靴筒里的短刀,脸孔赤红,连气都快透不过来了……
包不同危险了!
李蓉仍在那里娇媚的道:“……我这人哪,初看似是很无情的,可是内心却非常软弱,花开花落我全有那种怅然的感触,春去秋来也比准都还要更悲楚于时光的苍老。一支蝼蚁的死亡,一片枯叶的凋零,也能引起我的愁思如梦,唉,我这人——”
就在这位女煞星装模作样的将自己形容成那等多愁善感的病美人之际,卫浪云倏然单锤暴掠,左手飞挥!
尖叫着,李蓉猝退七步,她已不及阻止卫浪云掷出的另一柄“旋头铡”,蓝光仿佛新月陨泻,旋飞而去,那骑在包不同身上,刚刚拔出短刀来正待猛刺下去的仁兄,甚至连怎么回事也不清楚,“咔嚓”一声,他的尊头已带着满洒的鲜血横着搬家——这颗断落的人头面孔上,在刹那间犹呈现着方才拔刀刺的凶狠形色!
李蓉花容失色,气得混身颤抖,她指着卫浪云破口尖骂:“下三滥的泼皮,不要脸的臭男人,你竟这么个暗算人法?你也不怕丢祖宗十八代的颜面?呸,亏你做得出这种丑脏事来,还是‘勿回岛’的少主呢,简直是狗屎还不如!”
孱弱的—笑,卫浪云道:“方才你把你自己形容成了李清照,如今你的模样与—头发了疯的母狗又有什么不同?可笑可笑!”
表情立时转为狠厉,李蓉大叫:“给我杀!”
十余名“六顺楼”的人物马上一拥而上,刀光如雪猛扑,卫浪云一抡锤浪便全部逼退,李蓉倏进倏出兜头七十七剑!
双锤并舞,卫浪云一口完全截开,这位“玉凤”身形连滚,自肋下腰后,反手,回臂,托肩,又是不同角度的一百一十一剑!
卫浪云奋力招架,四周四十多柄利刃又猛攻上来,在一片金铁撞击声中,他身上又挨了两剑一刀,三名敌人都吃他砸了个翻跌滚仰!
一声凄历的长号突起,在“翠竹轩”之前,“花子帮”的“红包袱”长老“仙人仗”金泗握杖跄踉退出—一他的全身上下,俱被一种又紧又密的红色丝装物裹紧,那千线万缕,形同丝网般的物体缠得除了两腿之外,其他部分根本不能动弹,如今,他歪斜倒退,左胸上却血如泉涌——显然,他已受了致命的创伤!
这时,“怪魔翁”段凡正以他的“双股剑”发了狂也似攻击着“白鹤”官晴,而鲍子言却奸笑着刚返身回来迎拒舒沧与杨宗,舒沧和杨宗二人,此刻早已痛恨得两张脸全泛了紫!
—旁竭力支持,卫浪云却眼睁睁的目睹金泗缓缓仆倒,他不禁泪水盈眶,心中如割,—股熊熊怒火冲体燃起!
李蓉加快了攻势,又格格笑了起来!
“别难过啦,我的乖乖,这才只是开始呢,那几个‘花子头’的好处还在后面,你慢慢的欣赏吧,我保证越来越热闹……”
皿浪云吃力的抵抗着,他咬牙道:“李蓉,告诉我—件事—一一方才明明官晴在段凡、金泗二位长老夹击之下十分吃累,他怎么犹能突然伤了金泗长老?”
动手处,尽朝对方要害招呼,李蓉却风情无限的道:“好吧,我告诉你,这就是‘交叉闪腾术’的厉害了,只要我们有两个以上的人分开对敌,于纵跃可及的范围之内,借着双方在应战时的身法手眼转动,于适当的时机里—声暗号互换位易敌—一—一,自然,两人这一交换位置,必然是恰好可以让交换者进入最有利出手的角度,其中的默契最重要,而经常的演练与灵活应用尤为重要,我便告诉了你,你抓不住窍门也一样弄不清楚……”
卫浪云步步退后了,他重重的道:“只要反应快,出手疾,功力深,这种方法得手的可能性并不大!”
九十一剑形同飞流罩落,在一片刺耳中的呼啸中,李蓉笑道:“这可得看什么人了,不过,经常这种法子都是很有效的……”
瞪大双眼,卫浪云竭力反击,大声道:“那红丝样的东西又是什么?”
李蓉趋身躲过了十七锤,咯咯笑道:“‘天罗网’,知道吗?那姓童的兄弟两人也是栽在这‘天罗网’里……”
咬着牙,卫浪云已感到支持不住了,他尽量提着气道:“方才,是鲍子言施‘天罗网’,官晴借机会下的手吧!”
眉眼含春,李蓉身形越快!
“约莫是吧,怎么着!你还想替他们报仇吗?若是有这个想法,乖乖,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你连自己都保不稳啦……”
蓦地——
嘶哑的吼叫又起,古独航在连起十三鞭中卷飞了七名对手,更抽笞得那个“二道金”的蔡钦连连在地下抱头翻滚,但是,他自己却已被另一个“二道金’’的缪伟春—腿蹴在腰间踢倒!
看吧,几十柄刀便暴雨般落向古独航的身上!
千钧一发间,卫浪云狂啸着跃身而起,猛旋锤杆的三角底,于是,双锤上几十枚嵌合的尖锥立即突脱,有如—蓬冰疱也似闪亮亮的蓬飞暴射而去!
稍差一线,李蓉的“一指剑”笔直飞刺过来!
数十名“六顺楼”大汉子猝然齐声狂号,包括刚爬起来的蔡钦在内,各人有捧着头的,有捂着胸口的,也有抱着肚皮的,个个弃刀抛刃,就像发了疯一样又跳又蹦,又滚又翻!
身在半空,卫浪云竭力侧旋,他的双锤倒翻,斗然快不可言的右上暴转,于是,怪事发生了,仿佛烈日毫光倏而聚集在他两锤上一样,顿时光芒耀目,煌煌四射,那光那亮,绚灿强烈的叫人睁不开眼,且更是炫耀不绝的!
不错,“比日大双锤”的第二式;“朝日生辉!”
李蓉惊叫一声,飞刺之剑立失准头,盲目戳偏了一大截,她甫觉不妙,劲风已经扑面,慌张之下她拼命扑落,“唰”的一声,肩头上连衣带肉已被硬生生擦掉了血糊糊的一大片!
因为卫浪云气虚力竭,气荡血涌,加以受创甚重,这一招展出来的威力已大大减低,仅及平时火候的一半左右,要是在正常状态之下,“玉凤”李蓉不但逃不掉,她这颗美好的头颅怕早就变成一枚烂柿子了!
斜翻过去,卫浪云刚好及进横锤架开了仅存的那个“二道金”缪传春又加诸古独航的一刀!
“当”声震响,缪传春歪斜倒退,虎口顿时破裂流血,就这一下,他已经吓破了胆!
卫浪云立即低头探视古独航,古独航正在睁大双眼,一口又一口的喘着气,浑身上下,已完全被血浸透了,躺在那里就像一个血人!
微弱的,古独航出了声:“这—次……少主……又亏了你……”
卫浪云目光四扫,戒备着道:“少说话,总掌旗,你躺着歇会,我来守护……”
喃喃的,古独航道:“不……要……管……我……少……主………我……我……全身瘫软……五内如焚……双……眼看出去……也都一……一片……朦胧……少……主……只怕……我不……行了……”
卫浪云咬牙叱道:“你说这样的丧气话,总掌旗,你静心歇息,不要再动弹,这里一切有我,天塌下来先用头顶!”
慢慢的,李蓉业已率领她手下十余名大汉再度围上,一边缪传春亦畏缩的跟了过来。
常常有人形容女子衣裙不整,神态狼狈有“钗横鬓乱”“秀发蓬松”“玉肌不蔽”等等字样,如今,李蓉正是此等情景了,只是,她犹得加上“泥污染脸”,才是形容得真切!
卫浪云瞧着她,僵硬的道:“李蓉,刚才你好运气!”
几乎咬碎银牙,李蓉恨声道:“姓卫的,我还是真是看走眼了,你在这种负伤累累又筋疲力竭的因境中,居然还能突出重围又施展那样精绝诡重的招式伤人,也确是匪夷所思,我差一点便上了你的当,好阴毒,你竟还留了一手!”
卫浪云艰辛的道:“我的玩意还多着呢……”
李容冷冷的道:“不要吹牛,我会有法子对付你的!”
卫浪云喘了口气道:“你试试……”
重重一哼,李蓉道:“我这法子一定有效,姓古的已经不行了,你亦不比他强,我看得出你早已虚脱,精力亦将耗尽,再加上身上各处创伤,流了那么多血,一个人任是铁打的也经不起这样折腾,你绝不可以再支持多久,不管你有什么绝活儿,你不能动,使不上力便发挥不出其中精华,所以,我告诉你我要如何对付你,我不会向你接近,我只绕着你兜圈子游走猝击,我不沾你,你无法靠近我,卫浪云,我看你怎么施展你的狠招,更看你能拖多长久!”
当然,卫浪云是明白李蓉这个方法的狠处的,正如她所说,自己是挺不了多久了,时间越施下去,他的希望越发渺茫了……
谷宣与田寿长仍在那里死拼,两人皆已到了骨软气竭的程度……
舒沧不能移动,只凭杨宗和鲍子言追逐拼杀,却连舒沧—同缠住,而段凡与官晴之争,—时间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不远处,包不同也已晕绝过去了……
总括的情势,对“勿回岛”方面说,依然是处处不利的……
李蓉阴狠的向左右—使眼色,厉声道:“卫浪云,我肩上这—锤之仇,你必须以挨十剑来抵!”
摇晃了一下,卫浪云道:“我砸死你这妖精…”
十余柄钢刀亮闪,卫浪云双锤立起,缪传春一个虎跳挥刀砍出,刀尚未够上位置便慌忙跃开,李蓉冷冷一哼,剑刃飞旋,却也是稍沾即走。
于是,拼斗又开始了,冗长而单调,李蓉率领缪传春及十—名手下远远围着卫浪云绕圈子,他们团团打转,绕来绕去,你—刀,我—剑,此进彼退,互为呼应,却硬是没有—个人肯往前凑,卫浪云不动便伤不着他们,但他们想伤卫浪云却更难,时间,就这样拖延下去了。
暮色四合,天已近晚……
转着转着,卫浪云头晕目眩,心跳如鼓,汗涔涔,气吁吁,眼睛看出去,一片迷蒙不说,四周情景也在幻变跳动,那些疾快围转的敌人,更像忽前忽后,重叠分化,一刹浮荡半空,又一刹在骤长骤缩了……
李蓉的俏脸上浮现着一抹阴鸷又得意的表情,她显然自得于如今对付卫浪云的方法,同时她肯定,不用太久,这位力敌万夫的“勿回岛”少主便将要栽于她的手中,这是一桩多么光彩、多么露脸的事,从今而后“玉凤”李蓉的名号必能喧腾江湖,威慑两道,而且,在“六顺楼”的阵营里,她的身价也会因而高涨,成为举足轻重的首要人物了……
灰黯的暮霭在飘浮。它是灰黯中尚泛着一缕沉重的淡紫色的,带点凄凉落寞的意味,就好似“勿回岛”这些日暮途穷的壮士们的心境,大势如此,他们每个人的情绪全似系着一块巨石,往下沉,沉,沉,仿佛沉到那—片无尽的灰黯中去了……
当一切就快濒临绝境,当“勿回岛”的残存都已下定决心准备孤注一掷,打算与敌偕亡的时候,那么一种惊怒的,颤栗的,几乎像剖剜着心肝—样惨怖的怪叫出自一名正在围攻卫浪云的“六顺楼”大汉嘴里——正好转到面对山坡的位置——他骤然似见了鬼一样僵在那里,只管尖着喉咙叫喊,像中了魔!
他这一连串的怪叫,立时引起了李蓉及其他各人的惊疑与愤怒,而这转动的阵势便因他这一环的停顿而突兀全部停下来!
李蓉和其他“六顺楼”的各人,神经也已相当紧张衰弱,委实经不起再加负荷了。那名大汉像发了疯似的僵立在那里,直着嗓子怪叫,这种气氛上的感染与意念的威胁乃是异常令人惶悚不安的,李蓉飞快冲上,扬手两记大耳括,打得那名大汉一个踉跄,鼻口流血,她一边尖叱:“你见了吊死鬼啦?叫你娘的头,看我回去不办你一个扰乱军心的罪!”
但是,那名大汉自然双目直瞪,形容恐怖,浑身抖动的像抽筋,他面部肌肉僵硬,舌头也似打了结,说不出话,只能哆嗦着伸出手望山坡下指……
李蓉目光顺着他的手指处望去,这一看,老天爷,她亦几乎吓得闭过了气,眼球子顿时也凸了出来,天,这会是真的吗一一山坡下,在飘浮迷漫的灰紫色烟霭隐约中,一排排的人影整齐的并列在那里,像极了来自九幽的鬼魂,更像极了自虚无的雾氲出现的灵魄,却更似一群从碧波万顷里冉冉升起的水底甲士!
他们一排排的列队在那里,肃静无声,没有一点喧嚣,他们全是一式一色纯黑劲装,遥远可见胸前绣缕的白丝波浪图纹,蓝汪汪的锋利分水刀,一律斜挂身前,黑色的头巾在晚风中轻轻飘扬——一那是“黑浪衣”,“勿回岛”人独有的黑浪衣,那些,也全是“勿回岛”的武士!
卫浪云也被对方的惊恐模样弄得有些愕然了,他怔了怔,然后,小心又迅速的回头望去,而这一望,他的心腔突然停止了跳动一刹,接着又蹦跃的似要弹出喉管,热血上冲,双目湿润,一股至极的激奋像一股电流通过了全身,这一刹间,他不禁也颤抖起来,嗓眼里发出了窒噎声……
来了,“勿回岛”的大军终于奇迹似的来了,望眼欲穿的,等待他们,心焦如焚的企盼他们,忧虑着他们,诅咒他们,愤怒的熬着等,伤痛的煎着等,日日翘望,夜夜思念的就等到已经灰了心,绝了念,等到了山穷水尽,逼入最后困境之前,他们却终于来了—一还好,来的尚不算太晚!
“二道金”的缪传春首先沉不住气了,他受到这种巨大的惊骇之后,也尖起喉咙发了狂似的叫:“不好……不好了……‘勿回岛’的人马已经逼临到山坡下了啊……”
李蓉顿时失去了她—贯的镇定,手足失措的乱叱:“叫什么,不要叫啊,还不知道是不是,你休要扰乱军心,缪传春,那不一定就会是‘勿回岛’的人,你沉住气……”
这时……
谷宣猛向后撤,回头—看,立时心往下沉,全身泛了凉,就像呆了一样骤而愣在那里!
“四瞳叟”鲍子言,“白鹤”官晴也纷纷脱出战圈,神色惶急的望向山坡下面,于是,两张面孔也马上失去了光彩,变得惨白,变得灰暗,两个人的五官也像挤成了一堆了!
歪曲着面容,谷宣冷汗如浆,声嘶力竭的大吼道:“快一-—弟兄们,我们快聚集为圆阵……”
李蓉抽了口气,立时率领她这边十来人奔了过去,与谷宣、鲍子言、官晴等会合—处,布成了—个小小的圆阵。
田寿长步履蹒跚的走到这边,他目定定的瞧着山坡下军容壮盛,煞气肃肃的“勿回岛”大队,不由老泪盈眶,扯着嗓子,哈哈笑起来。
卫浪云的情绪稍稍平静,他振奋的叫道:“二叔,是他们,是岛上的大军来了,他们果然赶来,这是奇迹,二叔,这真是奇迹,他们的确来啊……”
田寿长拭去了纵横的涕泪,喑哑的道:“是的……他们来了……来了……虽来得晚,仍不嫌迟……”
杨宗与段凡挟着舒沧一拐一拐的走了过来,三个人的二张面孔上,全辉映着一种,湛湛的光彩!
那是一种欣慰的,崇敬的、感恩的湛湛光彩。舒沧苍黄的面庞上业已浮现一抹激动的红晕,他嘴唇抽搐着,喃喃的道:“活佛保佑我,祖师显灵……”
低沉的,杨宗道:“我们有救了……”
捶着腰,大步走到坡边,田寿长凝目注视,缓缓的道:“一点不错,是岛上的人!好,来得好!”
暮色苍茫中,—条高大魁梧的人影捷如奔马般来近,那人,—边飞掠,一边振吭大吼道:“‘干顷碧波壮黄海’!”
田寿长全身又是激奋的一抖,回应道:“‘五门甲士勇无回’!”
来人斗然站定,他大马金刀的卓立坡腰,晚烟幻浮,薄霭绕沉里,他那雄壮的身影,那赤紫方正的面庞,更显得如此英武昂扬了。神色间带着那种精悍的世故与坚毅的风范,他凛烈的道:“我是‘勿回岛’‘九旭门’首座‘无相刃’厉寒,奉大岛主谕前来谒见田二爷,请问答话者何人!”
田寿长回道:“我是田寿长!”
厉寒惊道:“果然是你么?”
双眼一翻,田寿长道:“除了我,还会有谁?”
于是,厉寒身形暴起,凌空飞落,光线晕暗中,他却也立时认清了田寿长,抢前几步,他单膝点地,恭谨的道:“厉寒向二爷请安一—”
田寿长呵呵—笑,忙道:“快起来吧,厉寒,你们迟到如今才来,可坑死我们了,展老头呢?其他的人可都来了?”
连忙站起,厉寒笑道:“全来了,大岛主坐镇中军,亲率五门,如今都在下面一——。
说着,他目光四闪,急问:“大队之前,我们先遣探马开道,方才闻得探马回报,说此地似正展开厮杀,待大队于半里前舍马徒步疾进赶至,隐约中果见拼斗激烈,可是我们甫始列阵待攻,厮杀却又停止。二爷神态疲惫虚竭,可是二爷所属,与人对仗?不知又是哪一路的敌人?又不知少主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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