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房子通常都散发着那些匆匆过客的气味。一般来说,它们都很小,家具破旧,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这种地方是为那些内心充满恐惧的人们提供简短接头的场所,只配备一些秘密工作的必需品。而伊丝提供的安全房子却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一句话,那里像个宫殿。
扔掉面包车是对的,只是邦德对于安全房子不怎么放心,尤其可能是伊丝在兰利的情报局的老板提供的。
最后他们终于把丰田子弹头扔在了圣迈克尔林荫大道旁,靠近左翼银行的一个停车场里,然后,他们等了15分钟,让伊丝去打电话。
“一个半小时,”她回来后说。“他们需要一个半小时把地方准备好。”然后,她把地址给了大家,看到地址让邦德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大西洋公寓?”他难以置信地问。
“嗯。”
“那个爱丽舍宫附近的豪华楼房?”
“26号公寓。在拐角上的那一个。”
“那儿有很好的景色?”
“景色棒极了。”
“伊丝,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我们说的是亿万富翁的级别。”
“说对了。”她甜甜地一笑。“你以为是情报局的产业?”
“呃,是的,当然是的。”
“错了,它属于爸爸的公司。我们在巴黎经常使用。爸爸在法国有好多业务。”
“真的?他是干什么的?私人的金矿和钻石矿,还是不能公开的军火交易?”
“差不多吧。”
他们分为两组,伊丝和普莉克希,邦德则与那个现在几乎可以确认就是真正的哈里-斯普瑞克的人同行。他看清了没有人对他们注意,他们四个人一个半小时后在一家全天开放的大酒店前集合,从那儿乘出租车穿过巴黎,到了豪华的大西洋公寓。那里的门卫和接待人员向伊丝热情地问候,不仅仅像对待一个久别的朋友,更像是对待一个皇后。他们向她保证:房间已经打扫干净,一切准备就绪。他们今晚特别找了几个姑娘来,而且所有的冰箱——邦德注意到是复数——都按照圣约翰先生的建议装满了东西。
“这一切都是你父亲安排的?”邦德在电梯里悄悄问她,电梯把他们带进一个宽敞、漂亮的公寓套房。
“我只是给爸爸打了个电话,他说,‘好的,交给我吧。’这些事儿他从来都办得很好。今天我们走运,这里没有他手下的人。”
从阳台的大窗户望去是一派美丽之极的景色,富丽堂皇的家具,大理石地面,宽敞的厨房,一应俱全。
“用这里的电话应该是安全的,”伊丝说,但邦德开始并没有回答。他正在凝神注视着一幅杰克逊-波洛克的真品,挂在一座从上帝才知道的城堡里进口的14世纪的石头壁炉的上方。
已经看到两幅夏加尔的画和一幅毕加索的画,给了他极深的印象。同时他计算了照片,有四位美国总统都曾到过这个房间。就安全方面考虑,他认为这些也许是正面因素。
伊丝重复说她认为使用普通电话是安全的。
“取决于你父亲确实介入了什么样的生意。”
“我怀疑本土警戒局的监听者是否会感兴趣。”
“谁知道呢?”邦德当即决定不能冒险,指示普莉克希接好800电话,然后打给阿里尔。
当他们在等最后一名成员到来的时候,伊丝和普莉克希准备了鸡蛋饼和一大盆沙拉。倒不是因为那是女人的活儿。伊丝悄悄告诉邦德,她要和普莉克希套近乎,这一策略眼见着失败了。很快大家都看出来,这两个女人相互之间就像怕蛇的人却要耍蛇一样。无论从哪方面看,她们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只不过是在尽力维持着和平共处,两个人相互的不适应在旁人看起来就像在大中午的太阳下一样明明白白,而给人的感觉却像黎明前的霜冻一样冰凉。
最后,在大约凌晨1点种,阿里尔赶到了,6英尺3英寸的身高:一个引人注目的间谍,有一张像狗一样丑陋的脸和猩猩似的长胳膊,却有着天使般的微笑。几分钟之后就让人看出,他显然是保护普莉克希的,而且是个不可以去激怒的男人。“叫我布鲁因,”他咆哮着。“像个狗熊,是的?谁叫我布鲁因我都答应。可以吗?”
当然没有什么不可以。布鲁因又不是你要打架的对象,即使邦德也隐约知道,他为什么愿意别人用一个熊的名字称呼他。他的真实姓名听起来有些可笑——卡尔-库库。用英语说就是查里-布谷。在伦敦时有人提醒过他,阿里尔在这个话题上是非常敏感的。
他们吃完饭,当普莉克希开始抱怨有些累了时,邦德揭开了当夜最不愉快的话题。
“今晚睡不成了,”他宣布道。“至少是一段时间之后才能睡。关于卡鲍尔以及正在发生的一切,有一大堆的问题还没有答案。我们的工作就是理清我们所处的形势,然后看看什么是必须做的。”
他们懒散地分坐在这间有着高高的天花板的长长的大客厅里,他告诉他们,他打算采用侦探的方法分析整个事态。“你们必须能够容忍我,”他平静地说。“这是基本的。我不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但我将要像他一样。伊丝在这里就是华生医生。”
他想要直接从原来的万尼亚和伊格之死谈起,但他清楚不能单刀直入地切入这个主题。
“普莉克希,我想问你关于‘夜与雾’的命令。这个信号是怎么出笼的?”他开始说。
她引出了大量的细节。这个‘夜与雾’信号是在八十年代中期设计的。“有一段时间形势变得很紧张,”她说。“因此伦敦和华盛顿给了我们他们所能想到的这一最安全的方法。假如我们收到了信号,每一个人都要消失,并且不再和伦敦及华盛顿有任何联系。这一点是一再强调的,绝对不允许我们与上级有任何形式的联系。这是为我们好,上司出了问题不致连累我们。我把这个指示向每一个卡鲍尔成员个别交代过。我知道所有人都理解。基本上我们每人都安排了一个躲避的地方,在紧急情况下能够安身,而且卡鲍尔之间也是彼此保密。我警告过谁都不要说出去向。”
“你认为他们都照办了?”
“这一点我非常肯定,可以从收到信号之后的情况判断出。”
“卡鲍尔应该遣散,我明白这个,但是对每个人应该去什么地方是否有什么规定呢?”
“我没听明白。”
“我是说,他们能够留在东部吗?这项安排毕竟是在柏林墙推倒之前很久的事。是否有关于进入西部的具体指示?我推测你们的大多数都经常到西部来。”
“是啊,但我不愿意说是经常的。我想我们每个人都来过几次。万尼亚和伊格不去东部。如果有必要,个别人出来见他们,当然,在某些情况下是做不到的。我知道,在过去的三年里,万尼亚来听取过至少两个人的汇报。伊格偶尔来访。一般情况下情报是当场提供的:用的是一般的手段,情报点、马路接头。万尼亚和伊格很不情愿地接受了卡鲍尔的方式。我们有一大批专家是卡鲍尔的编外人员。我仍然使用他们其中一些人。”
邦德点点头,“你认为每个人都按指示去做了?在暴风警报一到,他们就四处逃散了?”
普莉克希对他苦笑了一下。“在指示到达的头四个月里,我们就在本部损失了至少十一个人:四个在柏林,两个逃往波兰,三个在捷克,还有两个被监禁在南斯拉夫。”
“因此,哪怕是在德国统一之后,其他壁垒已经被清除,留在原东欧地区仍然不安全?”
“显然是的。”
“那么,普莉克希,指示是通过什么途径传达的?你是从800电话里得到的,还是其他途径?”
“你知道我怎么做的吗?”她先不急于回答问题。“我在卡尔斯霍斯特的军营里操作克格勃的设备。我们全都有苏军身份做掩护,所以我们仍然留在那儿,甚至在德国统一之时也没走。我的身份是克格勃和原保加利亚情报局之间的联络员。在统一的准备阶段,苏联竭力表现出愿意帮忙的样子。我们当时都在用我们所做的事力争有理由留下,起码能留一段时间。大家都知道这个机构关门只是时间的问题,而且我想,也许,伦敦和华盛顿会希望卡鲍尔原地待命,等待事情有了头绪。那种想法是有道理的。但以后发生的事情就显得没有道理了。我接到‘夜与雾’的通知是从我在卡尔斯霍斯特的电话分机里收到的。极不安全,但显然是暗语。”
“打电话的人呢?你能听出是谁的声音!”
“听上去有些熟悉,但我说不出名字……”
“不是万尼亚或伊格?”
“肯定不是。”
“那么,你是怎么核对出这个命令是真的呢?”
“有内定的3项防护措施。它们全都能很快被核对出来。你要明白,如果卡鲍尔不得不解体并被遣散,命令必须迅速送达每个人。在几年前,这是很难办到的。我认为当这个命令到来时,情况并不是十分危险,但……”
“三项防护措施呢,普莉克希?”伊丝第一次开口。
普莉克希,回到那个年代就是苏菲,是卡鲍尔的无冕领袖,她不悦地皱了皱眉。“全都在那儿,就像伦敦和华盛顿规定的一样。一项措施是个电话号码,拨打之后会听到一个挂断的忙音;然后是个看得见的标志,是一个粉笔标记。用绿色粉笔涂写在亚历山大广场附近墙上的和平标记。我接到电话后立刻拨打了那个号码。粉笔的标记也出现在正确的地方。我在回家的路上绕道去看了。确实在那儿。”
“最后一个呢?”
“从我的家里,我拨打了一个我们从未用过的号码。假如‘夜与雾’信号是真的话,有人会在电话里朗诵莎士比亚的一行诗,当然用的是德语。暗语每个月都换。”
“那么是否令人满意呢?”
“用你的话说,准确无误。我现在还能记得。‘没有思想的言语永远不会上升天界。’从《哈姆雷特》里摘的。”
“我知道,我看过电影。”邦德的语气里略带挖苦“我认为梅尔-吉布森是出类拔萃的。告诉我,普莉克希-西蒙,有多少卡鲍尔的成员接到了‘夜与雾’命令并且知道如何去做?知道如何核对?”
“有四个。不,包括我是五个。”
“除了你之外,有多少还活着?”
她向哈里点点头。“他都认识。其他人都不在了。其中两个我能够肯定已经死了。有一个我们仍然拿不准。”
“是谁?”
“奥凡。”
“他是谁?”
“一个警察。旧沃勃的成员。警察队长,名字叫奥格斯特-温普尔。他同时也是联络员,但是是在沃勃与苏联军队之间联络。他经常去卡尔斯霍斯特汇报,告诉你实情,他的失踪是在我们接到遣散卡鲍尔的命令之前。我们总是拿他的名字开玩笑。”
邦德附合地微微一笑。温普尔在德语里是“眼睫毛”的意思。
沃勃是东德警察的缩写,前东德的“人民警察”在执行一般警察任务的同时,有一大部分精力放在东西德国的边界上,尤其是沿着柏林墙的警戒。
“其他两个人确实死了吗?”
普莉克希点了一下头,咬着她的下嘴唇。“我自己亲眼看见了一具尸体。另一个,也没有什么疑问……”
“但你无法确认奥凡的死?”他想起了老奥斯卡-沃姆勃格。在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肯派见到那个科学家的时候,曾告诉过他,几天前奥凡被人从威尼斯的大运河里拖出来。他还记得沃姆勃格告诉他,这条消息是苏菲——普莉克希-西蒙说的,但他不打算提起那次谈话。
“是的,”她没有做任何解释。
“是的,为什么?”
接下来是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似乎普莉克希在和她自己的良心搏斗。最后她说:
“我怎么称呼你?万尼亚?还是什么别的?”她开始有些生气了,她的声音提高了,一阵红晕掠过她的脸颊。“我是说我们全都了解真实的万尼亚。我们也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他,但是…是的,对于我们,他像一位父亲般的人物。我们对于你作为万尼亚并不了解。你不是我们的万尼亚,那个女士也不是我们的伊格。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或者你们只是来补补漏洞?”
“我完全明白你说的意思。”邦德表示出真诚的同情心,他经历过类似情况。那些长期的特工与他们的上司或办案官员通常建立了非同一般的亲密关系。有时如同没有性关系的婚姻。他们之间的联系不会由于死亡而中断。怨气肯定会有的。
“有几件事你必须理解,”他尽量平静地继续说下去。“首先,你们必须知道,那个叫做‘夜与雾’的指示从来没有下达过。就是说,在伦敦或华盛顿从没有把它付诸行动。突然,一个曾在冷战期间做出过杰出贡献的网络完蛋了。没有任何解释,卡鲍尔就这么解体了,可以想见每个人都是什么感觉。然后,网络的老成员们,一个接一个的死了。前特工卷入了突发事故中;或者显而易见地是被谋杀了。这不是缘于自然,从多方面说这都是一种危机。
“你们自己所敬爱的万尼亚和伊格再次来到现场。以后呢,是的。时间过去了。没有新的痕迹。似乎一切都变得平静。然后万尼亚和伊格在一个星期之内相继被害,而你,是的,你普莉克希,与这两起死亡事件有牵连。你可以按你愿意的方式称呼我们。叫我詹姆斯,叫伊格为伊丽沙白或伊丝。你喜欢哪一个?”他望着伊丝-圣约翰,而对方表示她喜欢被称做伊丝。
自从开始谈话以来,阿里尔,那个笨拙而和蔼可亲的庞然大物布鲁因说话了。“你们在编排普莉克希,还是我们中的一个是叛徒?”从布鲁因的嘴里说出的这话就像是一种恐吓,而且邦德感觉布鲁因向他的椅子这边稍微挪动了一点儿,就像准备好了要把什么人他妈的一拳给打出去似的。
“不,布鲁因。不,我不认为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是或曾经是叛徒。但你必须明白,有那么多没有答案的问题;一大堆事情必须向我彻底解释清楚。”
“不管是谁,哪怕是想一想普莉克希是叛徒都不行。”布鲁因的微笑消失了,看上去更像一个魔鬼。有那么一点像圣母院屋角上的滴水怪兽。
“没有人这么想。”伊丝用一种平和的声调说。“咱们把话听完,布鲁因。谁也没有指责任何人。”
“最好没人那么想。”
邦德把谈话继续下去。“奥凡,普莉克希?东德警察局的奥格斯特-温普尔队长?”
“他是能够监测重要信号的五个人之一。他像我一样能够很容易收到‘夜与雾’的信号。并可以核实其他的信号。我甚至没能告诉他命令已经收到了。”
“有线索能说明为什么吗?”
“没有,只是他有一个女朋友,一个他时常去看望的意大利姑娘。有时他会特意在周末请假去会她。他有时会跑很远的路,只是为了见她。他能够轻易得到通行证,没有任何麻烦。”
“你认识她吗?”
“不,我知道她的名字。莱娜。她住在意大利,在比萨附近。他从未告诉过我她的姓。但是在我们结束谈话之前,我有关于莱娜的其他情况要说。”
“你见过她的照片?”
“没有,但他谈起过她。奥凡对自己的床上功夫颇为自豪,不时地吹吹牛。”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