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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洗手,一遍一遍的,总觉得这稀释过的皂液冲不干净。
有女客人进来补妆,宗念有些仓皇的,用擦过手的纸拭了拭微红的眼眶,暗骂了自己一句:矫情!
重新推开包厢门的那一刻,宗念只觉得自己的人神是分隔的状态,如同生物学上的质壁分离一样,她曾幻想的诗和远方早就一点一滴的不知去向,唯剩下那个因现实而不断萎缩的、自甘苟且的内核。
“宗小姐,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宗念接了万隆敬上的这杯酒,说不出这么膈应人的话,唯有仰头干杯的举动。
身边的林沅感觉到了什么不同。
非要形容的话,刚刚的宗念像是有着柔软肚皮的刺猬。现在的她呢,因为某些显而易见的原因,粉红色的小肉爪子掰断了自己身上的每一根刺,试图伪装成圆滑光鲜的样子,有点滑稽,又有点可怜。
他猜她一定以为自己是在努力的迎合世界,但在他眼里,她眼底依然充斥着倔强和不服,她仍然觉得委屈,而她此刻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整理她自己的内心秩序。
比如后来,她频频举杯,不论是对面万家的哪一个,她来者不拒,但是又不跟着任何人的节奏去喝,分明是想把自己赶紧灌醉。
其实他有点儿担心:可别真醉了,他不愿意搬尸。
“少喝点儿,”
他按下她的酒杯,“再喝我把你扔这儿。”
他自问用了最严肃口吻,然而,他这恫吓一点没起作用,宗念听了,第一反应是:“你有事儿?那你先走吧,我找城哥。”
万总从旁听了宗念的话,心底想法不干净。
身边是喝堆了的万隆,酒杯都拿不住,洒在了当爸的裤腿上。
万总气不打一处来:就算给宗念备的都是低度酒,万隆也是太完蛋,一杯顶一杯,竟然还喝不过一个小娘们儿?
“林总,咱们今天先到这儿,我看宗小姐喝多了,我这儿子也是不济事,我改日再请林总出来好好聚聚?”
按理说他该陪到最后,毕竟林沅的身份在那儿,在儿子这张破嘴万一吐出点糟货就不好了,为今之计,顺水推舟也不坏,至少还为下一次碰面做了铺垫。
“宗小姐这边,我过后找助理联系你,帐已经结过了,我就先告辞了,林总,咱们来日方长。”
万总叫侍应生来搀着万隆,父子离去的关门声,大不过宗念撩酒杯的动静儿。
“继续喝,还是回家?”林沅问。
宗念从包里掏出来常备的解救药片和软糖,先吞苦的,再嚼甜的,“我都行,看林总。”
林沅眉尾淡淡的挑起,这么稳定的声音……敢情刚才那个濒临断篇儿的女醉鬼是装的?
“那就再坐一会儿。”
果然,就见宗念很有规律的点点头,“那行,今天的事儿还没好好谢谢林总,您这边儿要是没什么急事儿,我再陪林总喝两杯,不对,是敬,敬您两杯。”
她一口一个林总,一口一个您,平时听惯了的称呼,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一股怪腔怪调的不中听?
“行。”林沅让侍应生送来三瓶茅台,问宗念,“用什么杯?”
“这个就行。”
她随手抄起手边装鸡尾酒的锥形杯,涓涓酒浆淌了蛮久,目测三两左右容量。
林沅目光始终淡泊,“你希望听我夸你能演,还是夸你能喝?”
宗念一杯酒生生灌下肚,中途好悬喷它个天女散花,空杯往桌上一搁,她感觉眼前都是噪点。
“林总谬赞,实力不够硬,好在我身段够软,林总再坐坐吗?我这边儿还有点事儿,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