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似一阵寒风掠过,下一秒已然出现在了闵锐震的身旁。
闵锐震不停抽搐,却见他苍白的皮肤下,似有东西在不断的到处蠕动,仿佛随时随地就会破皮而出一般。
“这是什么东西?!”
三师兄大惊失色,想要冲上前去搀扶起二师兄,却被季星泽一把拉住。
“等等!”
林悦在旁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耳边更是隐约传来了窸窣之声。
仔细一听,似乎就是从二师兄的身上传来的!
师尊面如冰霜,一手捏住了闵锐震的手。
一股冰寒刺骨的寒气从师尊手中翻涌而出,直接冲入了闵锐震的体内。
“唔!”
闵锐震颤抖不已,却连呻/吟都无法发出。
他艰难的睁开眼睛,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师尊的衣袖。
“师尊……不是……我……禁言术!”
“噗!”
他又呕出了一口黑血,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他那一句没头没脑,更是让人一下子陷入云里雾里。
“别说话浪费精力。”
师尊浑身如冰雪所铸,眉毛睫毛俱都雪白一片。
蓬勃的冰灵根灵力铺天盖地而来,整个独秀殿瞬间犹如冰窖一般。
这寒意又与普通天气的寒冷完全不同,每一丝寒气好似都要穿透皮肤,钻进每一个毛孔里,直达人的四肢百骸一般。
林悦即使已经有了几分修为,但也被冻的牙齿不断打架。
师尊看了小弟子一眼,朝季星泽喝道:“星儿,鼎来。”
“是。”
大师兄广袖一展,一道青影掠过大殿。
“砰——”
只在须臾之间,一只巨大的黑色丹炉瞬间出现在了大殿中央。
——季星泽不知从何处,单手取来了这看似重达千斤的巨鼎。
师尊暗自点头,大徒弟向来自持勤勉,如今看来修为又有所精进。
紧接着,师尊一抬手,便将整个儿已经冻成了冰棍一般的二徒弟拎在手中,丢进了那只黑色丹炉之中。
“砰”的一声,炉顶被合上,闵锐震身藏其中,分毫不露。
师尊快步上前,伸出一掌贴于丹炉壁上。
“咔咔”几声轻响,林悦就只见那黑色丹炉的外围,都凝结出了一层白色的霜花。
这是速冻保鲜吗?!
二师兄身上中了什么奇毒,师尊先将其冷冻起来,省得那毒素流转全身。等找到了解药,再替其治疗?
林悦正如此想着,却见一名小弟子冲冲赶来,禀报道修心宗掌门、执法殿与庶务殿长老、执事,其他各峰峰主、与朝云峰峰主夫人、弟子等求见。
三师兄满头大汗,奇道:“他们不去追查杀害独孤师伯的凶手,来此做什么?!”
林悦也觉得云里雾里,下意识瞥了季星泽一眼,却见他隐于大殿阴影之处。
身形诡异,面容晦暗不明。
看起来情况十分不妙……
师尊面沉如水,挥手让他们进来。
不多时,一大波人被小弟子迎进了大殿之中。
各自行礼之后,修心宗掌门还未发话。那笔直如一杆标枪般的执法长老,便提出要将闵锐震直接带走,只因其在独孤寂死亡一事上有重大嫌疑。
——他便是杀死独孤寂的凶手!
“什么?!这怎么可能?!”三师兄当即就道,“独孤师伯是死在擎天殿密室之中。当时我与二师兄早已回到了独秀峰,他怎么可能会是凶手呢!?”
执法长老闻言,抬手一扬。
当即便有一名弟子将端在手中的托盘黑绸掀开,其上倏然出现了一把描金画银的玉扇。
乍一见那玉扇,三师兄眼眸便是猛然一缩。
此玉扇珠光宝气,灵气飘飘,一看就知绝非凡品。
也便是二师兄闵锐震的本命法器——惊鸿。
惊鸿乃是由海外闽家家主——灵器大宗师亲手精心打造。锻炼了无数天山暖玉,才制成了这天上地下独一份的惊鸿玉扇。
此玉扇进可攻、退可守,上边还镶嵌无数极品灵石,并雕刻着强大法阵。
自从二师兄得此宝物之后,便从不离身,却没想到如今居然被执法殿的人拿在了手中。
执法长老嘴角向下,严肃道:
“这玉扇在擎天殿密室的角落中寻得。其上还被打坏了一角。看其断面,乃是独孤峰主的紫金杆所为。这又如何解释?”
三师兄一时语塞,林悦飞快想了一想,便察觉到了诡异之处,忙小声道:
“独孤峰主乃是二师兄的舅舅,往日对二师兄稍有指点也未尝不可。二师兄也曾出入过朝云殿,无意中遗落了扇子,这并不能作为二师兄杀人的证据啊。”
折法长老闻言眉头微挑,高声道:
“你这小弟子所言也有几分道理。但你不知当日,你二师兄前往朝云峰之时,随身还带了另外一物。”
话音刚落,那举着托盘的小弟子便掀开了第二块黑绸。
一只雕刻精美、做工考究的白玉壶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那白玉壶质地透明,隐约可见内里还装着半壶好酒。
执法长老上前一步,执起白玉壶,往下一倒。
瞬间,一股酒香弥漫整个独秀殿。
按照执法长老所言,那日闵锐震上了朝云殿,为独孤峰主所献上的神仙醉。
秦宓真刚巧在殿中见着两人同饮此酒。
之后,却又不知发生了何事,二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独孤寂顾念闵锐震年纪小手下留情。
最后,独孤寂宣布闭关,而闵锐震则独自回到了独秀峰。
秦宓真左思右想,深觉闵锐震冲撞了师尊,才让他闭关不出。一怒之下,便跑来独秀峰,将闵锐震抓了回去。
其后发生的事情,便如众人所见……
林悦皱眉道:“长老独独将此酒壶拿出来,难道还另有端倪?”
执法长老语气冷硬道:“算你有几分见识。”
随即,只见他轻轻一晃酒壶,又有一股酒水从壶口处被倒出。
酒香依然浓郁,与之前所倒液体融为一体。
长老又抬手一指,只听得“哗啦”一声,突然在那液体之中,翻涌扭动出了一物。
林悦低头一看,瞬间眼眸一缩。
是……蛇!
一条碧绿的双头小蛇!
小蛇扬起三角形的碧绿舌头,朝着众人嘶嘶吐信。
林悦心口怦怦乱跳,瞬间便想起了先前在擎天殿密室中,独孤寂身上所见。
这……难道就是鲜山鸣蛇?!
酒壶之中藏有鸣蛇蛇卵,饮下,那蛇卵便被种在了人身上。
等到时机成熟,蛇卵破壳而出,开始吞噬宿主的血肉。
最后,那宿主就会变得如独孤寂一般——被吞食完五脏六腑,还要被吃掉两只眼珠!
林悦想着,视线飞快的看向了大殿的暗处黑色丹炉所在。
方才,从二师兄的身上传出了那种令人恐惧的窸窣之声。
难道就是鲜山鸣蛇作祟?!
鸣蛇蛇卵已经破壳,开始吞食起了二师兄的血肉。
师尊察觉到不对劲,才用自己的冰灵根灵力,将二师兄整个儿都冰封了起来。
鸣蛇喜热怕寒,一到冬日便会冬眠。
如此一来,可减缓二师兄被吞食的速度,让其尚有被救活的机会。
林悦呼吸猛然一滞。
太可怕了!这修真/世界如此凶残,不知不觉就会中招!
季星泽隐在暗处,眼见着林悦眼中的害怕。随手一扬,那尚在酒液之中不断扭曲的小蛇,便被斩落成了两段。
林悦这才松了口气,却又见无数黑影疯了似的朝着那些长老们飞扑了过去,紧紧缠绕住了他们的脚腕。
完蛋了,这会被师尊发现的吧。林悦眼眸紧缩,心中忐忑不已。
“这便是隐藏在美酒之中的蛊/毒!”
而执法长老毫无所查,又抬起手来,向众人展示手中的白玉壶。
此白玉壶设有机关。
壶壁上雕刻着两条游鱼。黑白分明,呈现阴阳两级。
按住其中一条阳鱼,倒出来的便是正常的酒水。
而按住了阴鱼,倒出来的便是藏有蛇卵的毒酒。
“只怕闵锐震对独孤峰主早就心存杀机,在二人饮酒之时,将那毒酒倒于独孤峰主品尝,使其成为了鸣蛇宿主!独孤峰主惨死,闵锐震便是凶手!”
这话一出,大殿之中便传来一声压抑的啜泣声。
寻声看去,只见朝云峰峰主夫人聂含情,由几名亲传弟子搀扶着。以手拭泪,娇弱犹如一朵水中白莲。
而几名朝云峰弟子也都面带愤愤。
若不是有掌门、独秀峰峰主、各峰峰主与长老殿长老在场,只怕他们又要与独秀峰众人起了争执。
只是在这些弟子之中,往日自是一马当先的秦宓真却是神情委顿,缩于众人之后,不见往日的嚣张气焰。
执法长老则道:“玉扇惊鸿、白玉壶便是物证,朝云峰秦宓真则是人证。如今人证、物证俱全,还有何话说?”
林悦看了他们一眼,便收回视线,出声疑惑道:
“可二师兄与独孤师伯乃是舅侄关系,他为何要杀死自己的舅舅呢?这于理不合啊……”
执法长老尚未回答,那秦宓真倒是像突然回过神来,抢先出声道:
“那就要问一问你的二师兄,他那日到底在擎天殿中偷走了何物!”
“什么?朝云峰中还丢了东西吗?”
秦宓真于阴影处抬起了头来,双目赤红,声音嘶哑:
“师尊呕心沥血,多年来著有一册朝云阵法图。其中记录了师尊于阵法之上的心得体会,更有十数套精妙绝伦的防御阵、传输阵、聚灵阵等等。此乃师尊的心血结晶。”
“但今日,我等找遍了整个大殿密室,却不见那图册分毫。”
“师尊修炼阵法的擎天殿密室,非寻常人等可以进入。这几日也只有闵锐震这个外人来此。师尊被杀,图册不见踪影,不是闵锐震所为,那还有何人?!”
执法长老也接话道:
“日前老朽曾听说,海外闽家所处的北海之中,有一处封魔阵法稍有松动。只怕不做修补,那被镇压在其下的妖魔便要再次现世。”
“闵锐震会携美酒上朝云峰,想必就是求着独孤峰主为其巩固阵法。结果,却被独孤峰主拒绝。闵锐震一怒之下,一不做二不休,便用藏有蛇卵的毒酒害死了独孤峰主,并且偷走了他的阵法图册。”
“原来如此……”修心宗掌门与其他各峰峰主闻言,忍不住微微点头。
如此一来,杀人动机便成立了。
闵锐震的嫌疑不可说不大!
执法长老道:“辛峰主,如今还是请将闵锐震那孽徒,交由我执法殿细细审问,才不愧对死去的独孤峰主的亡灵。”
师尊却一甩广袖,淡淡道:“我若是不交,你又奈我何?”
执法长老似早有准备,低声道:“辛峰主只怕并不是如此不讲道理之人吧。你可别忘记了苦主啊……”
他说着,退开了一步,其后站立的便是朝云峰峰主夫人——聂含情。
此时,她依旧白衣似雪,一点首饰全无,青丝披发,娇弱如水中莲花,弱不禁风。
“三师兄,我夫君死的不明不白。死前他见过的最后一人,便是你的弟子。如今让他出来交代来龙去脉,又有何不可呢?”
师尊却道:“锐儿在这之前便说过他不是凶手,我便相信绝不会是他。”
聂含情眼中含泪,低低唤道:“三师兄……”
炼丹之人向来脾气火爆,辛天隐更是性子爽直,态度强硬,极为护短。他认定闵锐震所言非虚,便不会回头。
于是,聂含情抽泣之声更大。
一旁弟子也忍不住窃窃私语,无不都道独秀峰不近情理。
三师兄终于忍不住,出声道:“你们要我等交出二师兄,却不知他如今也是身中奇毒!”
季星泽倏然眯起了眼眸,黑影沸腾犹如翻滚的沿江,即将喷发而出。
而执法长老便循着三师兄所指之处,飞身上前。
那黑色丹炉已经被一层皑皑白霜覆盖,看起来诡异阴森。
“你说闵锐震就在里面?”
三师兄咬牙道:“二师兄归来,便深感不适。刚刚就在殿中毒发,是师尊将其封印在了丹炉之中。”
执法长老当即便手持长剑,要将那丹炉一剑劈开。
独秀峰之人又如何肯束手就擒,纷纷挡在了丹炉前方。
朝云峰众弟子见状也围了上去。
一时之间,两方人马推推搡搡,争斗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众人倏然停下了动作。
回头看去,原来是独秀峰峰主辛天隐,一脚踏碎了地面。
独秀殿中瞬间寒气肆意,辛天隐冷冷道:
“杀死独孤寂的绝不会是我的弟子。”
执法长老道:“人证物证俱全,辛峰主可别做出包庇之事来!”
辛天隐:“我就包庇了,你奈我何?”
“你?!”
一直久未找到机会发言的修心宗掌门,也是觉得自己仅剩下的几根头发都要不保了,忙在旁和稀泥道:
“三师弟,你就把那小弟子交出来吧。我以掌门之名保证,绝不让人欺负他分毫。如果查明他不是凶手,便会将他完璧归赵。”
辛天隐反问道:“你觉得此时,锐儿可以被你们带走吗?”
即使没有打开丹炉,光看着外边四溢的寒气,众人便可认定闵锐震此时的情况显然很不好。
若是直接将其从丹炉之中拉出来,只怕鸣蛇会再次苏醒而吞噬闵锐震。
到时候,只怕他真的就会跟独孤寂一般,死的不明不白。
而此时,林悦也心念一动,倏然明白先前二师兄最后说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蛇毒发作之时,二师兄才想明白来龙去脉,但是为时已晚。他不知何时身中禁言术,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拼命告知了师尊,他并不是凶手!
看了一眼隐在暗处,身后黑影快要扩大成黑洞的大师兄,林悦飞快道:
“二师兄若是知道那白玉壶中的酒被下了蛇卵,他自己又如何会中毒呢?独孤师伯与二师兄若是同时中毒,那为何毒发时间相差如此之多?”
“喝了毒酒并不会立时发作。二师兄与独孤师伯实力相差颇多,又如何在独孤师伯神志清醒之下,以武力夺取法阵图册呢?图册不见了,又怎么可以认定就是二师兄拿走的?”
“而且,独孤师伯闭关、二师兄回独秀峰,到独孤师伯密室毒发,中间又隔了如此多的时间,又如何可以如此武断地认定二师兄便是凶手。”
林悦顿了顿,看了一眼大师兄,又道:
“只怕二师兄也是被害者,凶手另有其人!”
小徒弟沉着冷静、思维清晰,又一路抽丝剥茧、条分缕析,所讲之事显然十分有道理。
当即便有其他峰主点头认同。
折法长老见状,不由的冷哼了一声:“今日之事,在场的俱都是各峰峰主,何时轮的到你一个小弟子发言?”
林悦全然不惧,举手行礼道:
“弟子不才,修为低落,自然是没有资格在各位长辈面前指手画脚。只不过,弟子心中有惑,还需长辈指点迷津而已。”
“哼!”执法长老一甩袖子,“伶牙俐齿!目无尊长!独秀峰向来内敛,倒何时多了你一个能言善辩之辈!今日之事自有长辈决断,你给我一旁好好闭嘴呆着!”
“你!……”三师兄哪里舍得小师弟,被人当着众人之面如此呵斥。当即,也不管执法长老是不是长辈,便要护住林悦在身前。
这时,一旁却传来季星泽冷漠森然的声音:
“执法长老如此说来,便是认定我二师弟为杀害独孤师伯的凶手,要他抵命吗?”
执法长老哼了一声,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林悦抿紧了唇,糟了!
这事态实在太严重了!
此事尚且疑点重重,执法长老却如此武断,一口咬定了闵锐震就是凶手。
只怕他如今的目标,绝非只是一个二师兄,而是整个独秀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