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程小北之死

最后一句郭子阳几乎是喊出来的。

    一旁的齐邵迟看着郭子阳也是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已经在郭子阳心里憋了很久了，以郭子阳的性子能够憋着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说出来，足以证明秦翡在郭子阳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了，也是，秦翡不只是救过郭子阳的命，更是曾经在这么多人面前维护过郭子阳，维护了郭子阳在意了这么多年的自尊。

    仅是如此，秦翡在郭子阳心里就是不一样的，可是偏偏，郭子阳在秦翡的心里恐怕也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林慕戍他们郭子阳也就忍了，但是，对于程小北，郭子阳是无论如何也是忍不了的。

    “你就直接说，我到底哪里比不上程小北，凭什么他在你心里比我还好？”郭子阳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件事情。

    秦翡刚要说话，手机就响起来了，秦翡看了一眼郭子阳，拿起手机，依旧是一串号码，不过，秦翡知道是程小北的手机号。

    秦翡有些好奇，要知道，程小北虽然有秦翡的手机号码，但是从来没有联系过秦翡，这还是秦翡第一次收到程小北打来的电话。

    秦翡按下接听，嘴角一勾：“橙子，怎么了？”

    一听这个称呼，一旁的郭子阳脸都黑了，但还是老实的站在旁边，憋着气，委屈着，竖着耳朵听着秦翡打电话。

    “同桌，我吃了你给我的方糖了，特别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糖。”

    “我今天还给你带了一盒呢，我现在就在学校门口，你到学校了吗？”

    “我很久之前就想吃你的方糖了，但是看方糖的包装好像挺贵的，就没有好意思和你开口要。”电话里，程小北并没有回答秦翡的问题，反而自顾自的说道：“我每天都在好奇，你的糖真的这么神奇吗？吃了之后心里就不难受了，我看你平时就吃一颗就可以了，偶尔吃上几颗也没事了，可是，我刚刚吃了整整一盒，把你给我的方糖全都给吃了，可是没用啊，或许，能够治好的你的药，是没有办法治好我的吧。”

    秦翡蹙眉，听着程小北的语气越发的觉得不对劲儿，立刻问道：“橙子，你现在在哪了？”

    “我就在学校里面。”

    秦翡听完，立刻跑进去。

    看着秦翡的动作，齐邵迟急忙说道：“秦翡，别跑，你的伤口……”

    齐邵迟没有说完，秦翡就已经跑远了，齐邵迟和郭子阳对视一眼，赶紧追了上去，郭子阳忍不住埋怨程小北几句。

    这边，秦翡的电话来传来程小北不紧不慢的声音，和平时的语气一样：“同桌，我有没有说过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最好了，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你在学校的这段时间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同桌，我特别想和你一起去南方看看，我从来没有见过花开满城的冬天，我的冬天，一直都是冰天雪地，白茫茫的一片，空气里都透着死寂，可是，我看不见了，再也看不见了，我在京城熬过了这么多年的冬天，今年，我好像熬不过去了，我就叫程小北，再向往南方，也只能被困在这里，既然这样，我也就不想再为难我自己了，就这样吧，同桌，你要记得，替我去南方看一眼那花开满城的冬天。”

    “橙子，橙子，程小北……”

    “啊……”

    “有人跳楼了。”

    ……

    秦翡停下脚步，剧烈的喘息着，眼眶模糊的看着面前的景象。

    教学楼下，受惊的学生，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程小北……

    秦翡一步步的朝着程小北走过去。

    追过来的郭子阳和齐邵迟两个人也吓到了，尤其是郭子阳整个人都傻了，紧紧地抓着齐邵迟的胳膊，瞪大眼睛，满是恐惧和惊吓，整个喉咙都发紧，根本就发不出来声音。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明明刚刚还说起的一个人，怎么就一转眼间就死了呢？

    周围的学生们和老师们都吓坏了，还是老师们反应最快，报了警叫了救护车，虽然这么高的楼掉下来活着几乎没有可能了，不，应该说根本就没有可能。

    秦翡一步步上前，众目睽睽之下，秦翡跪在程小北面前，摸向了程小北的脉搏和鼻息。

    死了。

    秦翡看着程小北的脸，和平时一样，温和怯弱的模样，眉宇间都带着善良。

    “同桌，我去给你打水。”

    “同桌，今天没有糖醋排骨了。”

    “同桌，作业呢，今天数学要交的，我赶紧给你写完。”

    “同桌，我去小卖部，你吃什么？”

    “同桌，放学了。”

    “同桌，你没事吧”

    “同桌……”

    秦翡只觉得自己耳边全都是程小北的声音，宛如平时。

    秦翡跪在程小北的面前，听不见周围的慌乱和议论，听不见周围的老师和同学喊她，听不见救护车的赶来，只是在医生护士把程小北带走的时候紧紧地抓着了程小北的胳膊。

    一旁的齐邵迟见此，赶紧拉住秦翡：“秦翡，你别这样，冷静一下。”

    突然，一块方糖从程小北的手里掉落下来，滚在秦翡的脚下，秦翡松开了手，低头，将方糖捡起来，正是秦翡给程小北的方糖。

    一瞬间，秦翡紧紧地抓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泪流满面。

    齐衍接到齐邵迟的电话赶过来的时候，秦翡正坐在天台的边缘上，旁边是一地的糖纸和程小北还没有挂断的手机，十分破旧的手机。

    天台上围满了人，可是都不敢靠近秦翡，刚刚经历了程小北的事情，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害怕了，对于这个天台的害怕，还有怕秦翡也想不开跟着跳下去。

    齐衍看着面前的景象差点腿软了，跟在齐衍身后的赵书明也是吓到了。

    “阿翡，你做什么，赶紧下来。”齐衍不敢太大声，不敢斥责，不敢靠前，带着惊慌和恐惧的语气看着秦翡。

    楼下已经做好了救援的措施，也围满了学生们。

    秦翡拿着程小北的手机，几次想要哭，却全都忍了回去，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只是轻轻的诉说着。

    “我就觉得他这个人挺好玩的，明明是帮你的忙，还小心翼翼的模样。”

    “我不过就是跟他一起吃饭，他就兴冲冲的去给我打饭，他的盘子里没有他爱吃的，全都是我爱吃的，我吃着我的盘子里的，还看着他的盘子里的，他每天到了课间都会给我打水，我的水杯每天去学校是满着的，回家也是满着的，我不写作业，从我来这里之后，作业都是他给我写，我想吃好吃的，他就去给我买，他什么都想着我，顾及着我，小心翼翼的，谨小慎微的。”

    “我特别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说，我是对他最好的人，我怎么就成对他最好的人，如果，我是对他最好的人，那么，他这辈子该多悲凉。”

    “你们知道吗？橙子特别乖，不会迟到，不会逃课，可是我说，我想出去玩，他偷偷从学校里跑出来了，橙子还恐高，不过两米的墙他都翻不过去，坐在上面怕的要死，磨蹭了半个小时才跳下来，趴在地上的那种。”

    “所以啊，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敢爬这么高，敢在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依旧是趴在地上，可是，再也起不来了。”

    “他说，他没去过南方，他想看南方花开满城的冬天，我答应他了，我说过，我放了寒假就带着他去，我们都说好的，明明就还剩下几天而已，他怎么就等不了了呢。”

    “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儿了，可是，他本来就是满身的悲伤，那双眸子里都流露着哀恸，我虽然担心，但是，也没有多问，因为，有些伤就是要自己舔才能痊愈，我就是这样，所以，我以为他也是这样。”

    秦翡往下望着，下面是一群人围观着，程小北的血还没有干，秦翡淡淡的道：“我曾说过，见过深渊的人，从不会死在这种地方，死在这种地方的人，都是绝望的人。”

    “所以啊，他为什么会绝望？明明，之前还和我约定要去南方的，我不过就离开他一个月的时间，怎么让他一个那么恐高的人站在这里跳下去了。”

    秦翡满目仇恨的握着程小北的手机，看着所有人，大声的嘶吼道。

    围在天台上的人都被秦翡吓到了，尤其是和秦翡熟悉的人，毕竟，秦翡在孟家和秦家的事情上都没有这样过，结果，为了程小北居然会这么愤怒和失控。

    齐衍小心的往前走了一步，伸着手，压着自己的恐惧，耐心地对着秦翡哄道：“阿翡，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很生气，我知道程小北对你很好，我知道你现在的痛苦和愤怒，但是，你别吓我行吗？你先下来，你站在那里，我也很害怕，我也很痛苦，你下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

    秦翡看着齐衍小心翼翼的模样，鼻子发酸，喉咙发紧的说道：“齐衍，我要查，我要看看到底是谁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了我的橙子，有一个是一个，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好，不管是谁，我们都不放过他们，有一个是一个。”齐衍赶紧点头，一步步的朝着秦翡走过去，伸着手：“阿翡，下来好吗？”

    秦翡点点头，往下面看去，满目哀伤：“橙子真傻，学不会告状。”

    秦翡看着齐衍：“我不会，让我难受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秦翡将手放在齐衍的手心里，慢慢的走了下去。

    齐衍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放回了肚子里，猛地把秦翡拉进自己的怀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安抚着秦翡：“对，一个都不会放过。”

    齐衍也是恨极了，他的阿翡才刚刚好，怎么就又出这些事情，程小北的死让秦翡难受，就是让他齐衍难受，就是跟他齐家过不去。

    秦翡下来了，一群人也都围了上来，大家对于这个天台还是有阴影的，谁也不敢靠近。

    “秦翡……”郭子阳刚喊了一声，就见秦翡凌厉的目光射了过来，一下子声音消失在喉咙里，愣愣的看着秦翡离开，目光里带着无措和惊慌。

    齐邵迟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郭子阳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

    学生跳楼，还是京城一中的学生，这件事情自然不会就这么过去，因为是自杀，所以警方没有参与，但是记者们都过来了，这件事情也已经登报见了新闻，不过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网上已经是铺天盖地的新闻了。

    影响这么大，一是因为京城一中这所名校，二是因为秦翡。

    秦翡直接来到高三一班，此时一班的学生一个个都沉默着，虽然他们平时和程小北没有什么交集，但是，毕竟都是同学，一个教室里坐着的，这个人突然就跳楼了，以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让他们所有人都难以释怀，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在想自己曾经有没有伤害过程小北。

    似乎没有，可是，好像也有。

    每个一班的学生，复杂而难受，心情格外的沉重。

    秦翡看着原本她和程小北座位，以往的一幕幕全都从脑海里涌了出来，一点一滴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说，一个满身伤痕，满心伤悲的人，过目不忘反而是一种残忍。

    秦翡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眼底还是忍不住模糊起来，秦翡上前将程小北的东西全部都收起来放进书包里，背着程小北的书包离开了。

    齐衍跟在秦翡的旁边，现在秦翡这种状态，齐衍只能沉默的陪着，一旁的赵书明也大气不敢喘一声，担心的看着秦翡。

    坐在车里，秦翡对着齐衍问道：“我能不能用用你们公司的技术部的设备？”

    “可以。”齐衍虽然不知道秦翡做什么，但是现在，秦翡就算是把技术部砸了，齐衍都不会说什么。

    赵书明倒是挺疑惑的，但是也不会多问，直接开车去了齐氏。

    秦翡之前已经来过一次了，对于齐氏的技术部在哪里也是知道的，三个人直接去了技术部。

    齐衍站在门口，看向秦翡：“需要他们做什么吗？”

    秦翡摇头：“只是用你们的设备，人都让开就行了。”

    技术部的人全都看向齐衍，见齐衍面色不好，一旁的赵书明也打着手势，于是，他们手头的项目在怎么着急，这个时候也没有敢说什么，全都老老实实的把位置让开了，站在了一边，看着他们齐总的夫人。

    他们只看见秦翡面无表情的走到一台电脑面前，随意的查看了一下，然后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打着，手速极快，看的他们眼花缭乱，即便是身为齐氏赫赫有名的技术部，看着秦翡的操作他们也有些懵。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明白秦翡在做什么的时候，原本他们面前的大屏幕上，分割成了好几个小方块的视频，里面竟然是京城一中的监控，还有京城一中外围的监控和一些京城里的监控。

    秦翡停了下来，一点点的看着京城一中的监控，齐衍这个时候也明白秦翡要做什么了，上前对着秦翡说：“我让人查吧。”

    秦翡摇头，目光依旧紧盯着不动，对着齐衍说道：“不用，我自己快。”

    说完，秦翡快速的删除许多视频，一下子，整个屏幕上只剩下有程小北画面的监控视频。

    秦翡只是操作了这么一手，技术部的人就全都瞪大眼睛了，对于赵书明整个外行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是，他们都明白，秦翡在这方面的技术十分厉害，甚至要高出他们技术部的人，这般一想，这些技术部的人也全都仔细的看着秦翡的操作，有些入迷了。

    而赵书明确实是不懂的，但是，他到底是经常和技术部的人接触，也知道秦翡现在绝对不是普通的电脑操作，这种架势，他总觉得秦翡能和他们技术部的人有的一拼。

    齐衍也是满目诧异的看着秦翡，目光里若有所思，沉默不语的陪在秦翡的身边。

    而此时，秦翡看着程小北被打的画面，目光里带着狠戾的疯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