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落银笑了笑:“负二,嫂子包丢星大医院了。前脚接电话,后脚丢个包,嫂子这有点丢三落四啊。”
傅落银挑起眉,关注点显然被他一句话带了过去:“那这人怎么给你打电话?”
“上回见嫂子塞了张名片给他,就名画鉴定那天。”董朔夜说,“嫂子估计随手就丢书包里了,别人照着名片打过来的。你通知嫂子吧——别这么看我,嫂子这么优秀的人才,我作为总务处的人不也得过去问问他?要说抢人,你们七处那才叫一个快,肖处长就差明着跟我说人得留在七处了。”
傅落银瞥了他一眼,像是很认同这个说法:“他跟着我跑来星城,毕业了肯定也要追着我进七处的。”
傅落银看了看时间,虽然已经到了晚上,但是也不算特别晚。
他说:“我给他打电话吧,顺带接他回来,我哥那个事先放着我去查,我爸的性子,如果他藏了档案,也应该放在家里,我回去先找找。”
董朔夜对他的安排毫无异议。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董朔夜开车过来,走向停车场的前一刻,他忽而回头,问了傅落银一个问题:“对了,嫂子知道你和你哥的关系吗?还有你哥上学时,身边有人知道他是傅家人吗?”
傅落银摇头:“林水程不知道,他甚至最近才知道我是七处的……至于我哥,他不公开露面也不公开身份,这个从他进B4计划时就开始了。我哥身边的老师同学应该都不了解他的身份。近几年外界也只知道有个‘傅家大公子’为了搞科研特意去江南分部追随杨之为,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哥其实姓楚。这些事情涉及机密,我们家的人心里都有数,我哥也不是那种会违反保密协定的人。”
他们这样的家庭,一旦决定要隐瞒家人身份,那么是没有人能查出来的。楚静姝年轻时见识过她的闺蜜的儿子被绑架撕票的案件,这种悲剧发生在她身边,她从此坚决要求将自己未来的儿女保护起来,对于楚时寒要求尤甚。
后边楚时寒进了B4,更是见个老同学都要打报告,这样的环境下,他也没有主动暴露家庭身份的必要。
而傅落银作为第二代抛头露面,是因为他已经是傅氏军工科技的董事长,他是现在傅家的门面。普通人要查,在他的人物词条里,甚至都查不出他还有个哥哥。
董朔夜若有所思:“明白了。”
车辆驶入暗夜的光流中,董朔夜伸手拨打了一个系统内电话:“喂?去查一个人,名字叫林水程,我需要知道他大一到大四这段时间的人际关系,还有要再次确认,他和楚时寒是否具有认识或认识以上的任何关系。”
那第一个电话让他疑心起来,但是第二个电话却并未完全抹除他的怀疑。
因为过于巧合——巧合得如果这件事不发生,他根本不会怀疑林水程。
董朔夜是凭直觉办事更多的人,这种思维方式也来源于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每天,他都会接受许多有用的或者无用的信息,当这些信息在脑海里根深蒂固时,潜意识的逻辑思维会将它们组合在一起,暗示他最终的答案。
楚时寒遇刺调查档案上的不精细之处,就是他将“林水程是杨之为的学生”组合进来之后,发现的结论。
“林水程,楚时寒,傅落银。”董朔夜低声喃喃,“这件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林水程坐在医院长廊外,独自摁着手机。
搜索条目:“警务处立案两年后重新进行社会调查”“警方调查重启条件”……
显然这样的信息不可能被他搜索到。
他过了一会儿仍然一无所获,揉了揉眼睛后,删除光标里的所有内容,改为搜索一个日期。
2322.11.29
这个日期迅速检索到了一大堆东西,林水程看都不看,直接翻到最末页。
有一个已经关闭无法进入的论坛快照留下来,标题是:【卧槽,江南钻石港码头出大事了,我刚从那边过来,听说有个人路过被打架的误捅死了,现在地方完全封锁了进不去,这真的是飞来横祸……】
尽管已经对这个标题十分眼熟了,也知道点不动的后果,但是林水程还是习惯性点了一下。
页面跳出警告提示:“无法读取,该页面已过期,”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往后靠在长廊的靠椅上,闭上眼。
两年前的夜晚,2322.11.29,晚上八点。
电话里传出的声音温暖而富有磁性:“我不认为我们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水程,我知道你难受,但是我比你更难忍受我们现在的状态。等我回来了好好谈一谈可以吗?我现在在海上信号不好,大概两小时后过来找你。”
那边风声很大,能听出是在海上,还有海浪的声音。
林水程说:“我不会转专业,更不会放弃读研,我不想我的研究止步于本科。你如果非要我答应,那就分开吧。”
虽然这样说,但是两边都没挂断电话。
就在林水程说出那两个字之后,他第一次听见,也是最后一次听见——这个总是宽和、温柔、稳重无比的人,他的声音居然有些颤抖:“就两个小时,水程,你应该知道我比你更想要我们共同的未来。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他挂断了电话,然后捏着手机,等了一天一夜。
他那时候并不知道,会有一个人突然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如同蒸发在空气中的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不曾来向他告别。
林水程偶尔会觉得时间压根儿没有流逝,因为不管过去多长时间,他总是在重复这个动作:等待,却又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
“怎么又在外面吹风?”
林水程半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忽而感觉自己的头被摸了摸,他身后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从背后把他抱住了,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与此同时,男人把一个简单的学生书包放在了他身边:“东西掉了都不知道,打电话打到别人那里去了。”
旁边偶有路过的学生看他们。
林水程睁开眼,望见傅落银从他身后走到他跟前来,对他伸出手:“回家吧,好学生,看你都快睡着了,回家去睡。”
林水程乖顺地把手交给他,然后站起来,安静地抱着书包,跟在他身边。
“困了?在想什么?”
上电梯的时候,傅落银伸手又摸了摸他的脑袋,指尖拂过他细碎柔软的发间。
林水程不告诉他。
傅落银渐渐习惯了他这样的沉默——跟猫互动永远是单方面的,他自己撸猫撸舒服了才是正事。
深夜,室内的动静渐渐平息,傅落银正准备抱他去清洗,却被林水程抓住了手腕。
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如今也带着迷乱与惘然,他小声说:“别走。”
傅落银俯身去亲亲他:“不洗明天要难受,我帮你洗,又不要你动。”
林水程钻过来贴在他怀里,仰脸咬了一口他的喉结,他闷闷地说:“你给人洗澡像洗菜。疼。”
傅落银笑了起来:“那上次不说?你挺客气啊。”
又低下头来,学他一样,轻轻咬上他脖颈柔软的肌肤,“那你想怎么办啊,林水程?”
林水程抬起眼睛,抿着嘴不说话。
“不说话就再弄你了啊。”傅落银吓唬他。
没想到林水程不仅没被吓到,反而伸手扣住了他的手指,小声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