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顾直、大理寺少卿章康昭、宗人府陈庭茂此时就在等候上朝的偏房里候着,听说皇上发了急症,也不敢擅自回去,那岂不是视皇上病情于不顾?于是就这么到了天亮,总算等到了皇上的旨意,却不是去御书房,而是直接去了皇上日常起居的养居殿东暖阁。
皇上此时状况比之前好些,只是头晕目眩又不肯躺着,万祥便亲自将大迎枕竖起来让皇上倚靠着。
顾直、张康昭和陈庭茂在东暖阁外见礼参拜,皇上命他们进去回话。三人进门,就瞧见皇上面色惨白眼神犀利地望过来。
皇上声音干枯沙哑,“供状可是真?”
三人拜道:“微臣不敢欺瞒陛下!”
皇上伸手,万祥会意将供状递到了他手里,皇上又扫了一眼,还是心里窝火。“供状上所言可曾查实?”
三人互相望望,属顾直年岁最长又是一品大员,便由他回道:“回陛下,已经查实。所有相关人等全部羁押下狱,供状在……”想到传闻皇上就是看了彭坤的口供风疾发作的,此时便犹豫着要不要把相关要犯的口供呈上去。
“呈上来。”
皇上帮顾直做了选择。顾直忐忑地呈上一摞供状,皇上看着那厚度眉头又皱了皱。万祥将供状接过来,转呈给皇上。皇上接过去时手抖了抖,让暖阁里的人心都跟着抖了几下,好在他又稳住了。
“都下去吧!”皇上愤怒、焦虑、伤心……百感交集之际,无奈的摆摆手。瞬间苍老了许多。
几个老臣面面子不敢多言,施礼后退去。
自古皇家最无情,皇上在做皇子之时,也曾用过非常手段对付其他兄弟,人性薄凉,这他从小就深深懂得。皇上一辈子都在试图收回楚家和韩家手里的兵权。那些协助开国之君打下江山的世家只剩下他们两家手握重兵不肯交权。越是握权久了,越是担心交出去后不得善终,越是要巩固的权势。而世家权大,是江山不稳的先兆,明君势必要将权柄集中,不肯行动受世家掣肘。先帝与两家斗争的一辈子,并不见成效。而他登基后为了对付楚韩两家,着意培植文臣,王丞相便是他在江南文臣里择出的人选。
然而二十多年过去了,权利和欲望足以让当年的一切变质。皇上知道是他错了,他忘了贪婪是人的本性。当王丞相露出专权的迹象时,他是有所察觉的,但他宁愿纵容文臣一些,以分化楚韩两家的势力。直到王丞相慢慢的揽权,成了名副其实的“王半朝”,如今的他与楚韩两家无异,都已威胁到他的江山稳固。而皇上这一辈子为的无非四个字“江山稳固”。为了这四个字,他可以牺牲掉一切,包括自己的感情。而如今,他最关心的,是如何把这江山安稳地传下去,他不能动摇了祖宗传下来的万里江山。
顾直回府后,官服还没换下来,圣旨就来了。立即吩咐人在院子里摆下桌案接旨。圣谕不仅肯定了他主持办案的成绩,还令其即刻彻查此案涉及的所有官员民众,势必抽丝剥茧,一查到底。
顾直谢恩,一颗心总算落在了肚子里。肯定他的成绩事小,下令彻查到底说明皇上的态度。皇上已经要动王丞相了,这说明他这步棋走对了,不必担心王丞相筋骨无伤卷土重来,那可就是惹来了连累家族的灭顶之灾。
顾直不敢耽误,即刻去了刑部衙门。大理寺少卿章康昭和宗人府陈庭茂也随后便到了,两人也是接了圣旨的,虽是面上极力忍着,也透漏出几分喜气来。尤其是章昭康,圣旨已命他暂理大理寺事宜,他这个少卿连升两级主理大理寺指日可待。
王丞相万万没有想到,彭坤竟把所有的事情都招供了。而在彭坤被杀以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落入了五皇子的陷阱。
他用了手里最后的王牌史凌去截杀彭坤,是万无一失的。然而这万无一失却是五皇子想要的。只要彭坤死了,他的供状就会立即被皇上相信,一切即成定局。
王丞相不得不承认自己一辈子醉心权谋,却败在了一个刚刚及冠出身武将的青年手里。一时间在顾直等人的指挥下,王丞相多年心血搭建的朝堂与民间的关系网被摧枯拉朽一般摧毁。损失最大的城防军统领常祺和禁卫军右统领白振生皆被连累,王丞相失去了对城防军和禁卫军的控制。王丞相辛苦二十年也未能把握军权,而在城防军和禁卫军中安插进自己的人手是他控制皇城的最大保障,如今一朝全部失去。而大理寺陶奚被牵连,也导致他不能利用大理寺掣肘刑部,在朝堂中的势力也只剩下吏部和礼部。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多年的谨慎是他的本能,即便大厦将倾,所有的证据也没能直接指认到他的身上,他虽然失去了左膀右臂,却仍可以据理力争与这些事情脱离开来。
而皇上虽然彻查制约他,却并没想要治他于死地,这要多谢楚家和韩家,只要他们还手握重兵不肯交权,皇上就不会彻底打压文臣。这是制衡,皇上这辈子都在玩制衡。没有人比王丞相更懂皇上的心思。
而五皇子通过这一局在禁卫军中安插了齐泰,又使顾直、章昭康、陈庭茂等不党附的直臣收拢了权柄,这些直臣无须依附他,只需对朝堂和百姓负责即可。而原禁卫军统领葛云虽被免职,但是皇上心照不宣保下来的,他的归附也是一大收获。至于为薛甫良翻案,除掉潘展鹏、谭云等小棋子,都是顺理成章。
韩十一表示,五皇子你玩权谋玩的很好,真的不需要我殚心竭虑做个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