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小柔闻言却神色一黯,凄然道:“大人是嫌小柔手拙,要急着送小柔走么?”
林浊看得是心头一紧,赶紧解释道:“哪里!小柔如此乖巧可爱!喜欢都来不及呢!”
小柔也是女孩心性,闻言立即又高兴起来,羞赧道:“那小柔便要跟着大人一辈子”说完,脸上竟现起阵阵红晕,索性一溜烟跑掉了,只剩下林浊一人愣在那里。
……
自璐王被诛后,林浊觉着此事已告一段落,自己需尽快前往陕北首府西州,不能再有耽搁,于是便决定于次日启程。
这日清晨,林浊早早便起来了。推开门,发现屋外正是漫天大雪,絮絮绕绕,如一片片飘落的白羽。房顶、枯池乃至整个院落都被这皑皑白雪覆盖,像换了个世间一般,早已不见先前的破败景象。
杨展还是孩子天性,在雪地中踢、踹、扔、耍,玩得颇为兴奋。秦卫却稳步走来,行礼道:“大哥,队伍已准备就绪,就在门外候着。”
林浊也没答话,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漫天风雪,道:“好大的雪!”
秦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大雪纷纷扰扰、不见边际,也感叹道:“是呀,好大的雪!瑞雪兆丰年,说不定这西北明年还能有个好收成呢。”
“但愿吧!”林浊不由喃喃感叹。
院门外,队伍已整装待发,人人精神抖擞,未见一点疲态。小柔也坐在马车之中,浅笑着向林浊、秦卫等人打着招呼。
林浊翻身上马,带着队伍向着无边大雪行进。
可临到县城门,林浊一行却见前方竟密密麻麻站着许多灾民,尽管都还是一副瘦骨嶙峋、衣衫褴褛摸样,但精气神较前几日已好了很多。
人群摩肩擦踵,看不到尽头,而瘦高瘦高的贡县令亦带着他那几个老掉牙的衙役兀自站在城门中央,却见他们一脸正色,在风雪之中显得颇为肃穆。
林浊心中打起了鼓,即便要送送自己也不用这么隆重吧,莫不是粮食不够吃?准备再问我要粮?
林浊这边还在疑惑,贡县令几人忽然重重跪倒在地,一边叩首一边用他那悲怆沙哑的声音嘶吼道:“恭送林大人!”
话音刚落,道路两旁成千上万的灾民也都齐齐下跪,用力叩首,无论男女老幼、青壮病残,口中都使劲高呼:“恭送林大人!”
看着这无边无际的灾民百姓,就这么无依无靠地跪在漫天风雪之中。其中有老者、有稚童、有妇孺、有病患,或许有些人一旦跪下,就再也无法站起。雪还在下,北风还在他们身后呼呼的吹,吹得他们的衣襟乱舞,他们的身子瑟瑟发抖。
林浊只觉眼眶有些湿润,一种炽烈的情感汹涌喷发!他用力呐喊:“乡亲们!快起来吧!”
可没有人回应他,只有北风还在那儿兀自呼啸。
他知道他不走,这些百姓恐怕是不会起来了,于是当即夹紧马肚,带着那支小小的队伍匆匆出城。
再回望林县,他豁然有种“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之感。直到此刻,他真正领悟到身上的责任与使命,不是来自皇权,不是来自个人荣辱,更不会是来自逃避,而是来自这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或许,布索给自己的信笺就是这个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