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在山西境内的绿营兵比满洲大兵还多,如果能够好好利用姜瓖的反复无常,说不定山西也能一鼓而下。若是赶在清军增援陕西之前占领山西,正好将陕西与北直隔离开来,动摇其军心士气。
而到了姜瓖这个级别,除却自己,无论是谁,都无法果断拍板,更不能做出任何承诺。换成姜瓖的立场而言,明军这边若只是一个督师,他也不会轻易叛清。就如袁宗第不可能向高燕投降一样。
“贫道并不知陛下要来山西,本是想去青州府的。”傅青主知道自己半路巧遇会让人有所担心,尤其圣上身着便服,路线泄露可是大事。他解释道:“至于得知陛下在怀庆,乃是因为前些日子看《皇明通报》,见陛下坐镇洛阳,主持河南施政之事。想来春耕之际,河南又是中原粮仓,陛下多半还是会去的。”
徐梁笑道:“其实原本我要在济南大婚,后来礼臣们说行在无法行此大礼,所以只得作罢。既然如此,我就赶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先光复山西。”
傅青主笑道:“陛下举重若轻,果然是雄主之风。”
徐梁摇头道:“雄主谈不上,勉强能算是个有为者罢了。”
“陛下,贫道有一事不明,敢请教。”
“不敢称教,先生请说。”
“以贫道看来,天下之重无非是在京畿、江南。陛下立足山东,背靠江南,北面而取京畿,正是一战而霸业定之态势。为何要先取山西呢?”傅青主问道。
徐梁一心扑在战略决策上,总参谋部更是给出过各种可行、不可行的方案。傅青主此问终究没有超出范围。他道:“若是集中大兵,一举攻克畿辅,从军事而言并非困难。”如今新军整编之后,主力战兵就有将近四万余。这四万人如果全放在北直隶,满清就算全军固守,也未必能守住北京。
“只是如此一来,就是两军决战的态势。”徐梁道:“即便胜了,我军损失也会很大,在我看来不值当。”
傅青主微微点头。兵力交换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有些人觉得一换二就是赚了,但在徐梁看来,如果不能做到数倍歼敌,那就是亏损。
“而且,”徐梁笑道,“各地吏治、军镇也都该整肃一番。与其日后让那些人阳奉阴违,不如现在走一路洗一路,彻底绝了祸根,也为后世开个太平天下。”
傅青主敛容望向徐梁,道:“此正是开国之君所虑者。”
说徐梁是开国之君,那是在傅青主看来大明已经亡国了。不过明人没有上纲上线玩文字狱的习惯,又不是后世的满清,谁也没有注意傅青主这话里的语病。
然而徐梁却知道,自己名为守国中兴,其实与开国立基也没多大区别。许多人都盲目乐观地认为大明还有半壁江山,其实现在徐梁的治下很多地盘在世家手里,而非在朝廷手里。
不过也不能怪傅青主,并非每个和尚都是姚广孝,也并非每个道士都是诸葛亮。傅青主精通医术和剑法,在屠龙之术上自然下的功夫少了。而徐梁这辈子从诞生以来,每天无不是想着如何平定天下,思考越深,所得也就越多。
这一路上傅青主倒是教了徐梁一些道家养生的功夫,都是简单易行的吐纳导引之术。通过与傅青主的闲聊,徐梁才知道纸上得来终觉浅,自己当初找正一道的道士去推行“意识形态”工作,简直是事倍功半,也难怪张家没能给出个让人满意的答案。
实际上真正让老百姓视作神仙的,都是全真道士。
这些道士不用昂贵的药材炼丹,也不会将时间精力放在繁琐的科仪上。他们一般都掌握了医术和剑术两门技能,用精湛的医术温暖百姓的身心,然后用剑术去震慑不怀好意的歹人。
当外人接受他们之后,他们便会将“清静之道”传授出去,感化众生,绝不用担心服用丹药造成的重金属中毒,一切都集中在精神层面的解脱。
而精神层面的解脱就只有八个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学不会是悟性不够,而非道理不真。
傅青主显然也是龙门道士中的佼佼者,很快就让徐梁看到了他“真”的一面,让人深感温和亲近。加之老子传下的辩证法,郭道长在哲学思辨上的功力也让徐梁赞叹不已。可以说,郭道长的水准如果在“大师”横行的后世,绝对可以评得上“大宗师”。
尤其是在世界观上的一些问题,全真教原本的理念就与徐梁相符,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傅青主还在闲暇时指点邵一峰练功发劲,很快就让邵一峰敌意大减。等一行人到了泽州,傅青主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小团队,被徐梁引为私人。
“先生快去快回,”徐梁对傅青主道,“等山西战事结束,咱们好好商议一番如何在大明推行全真之教。”
傅青主到底是宗师风范,只是欠身谢过,翩然而去。
有了还阳道人的对比,龙虎山张氏显然有些太过无能。
徐梁原本希望能有训导官传播“忠义”思想,随军道士传播“天子神权”,从两方面彻底巩固士兵的思想阵地,打造一支有“信仰”的军队。现在看来,训导官制度十分成功,而且“忠义”原本就烙印在世人血脉之中,不用多说。而天子信仰却迟迟未能建立起来,就算有那么一丁半点,也只是“迷信”,而非信仰。
这倒不是正一道士偷懒,而是许多道士原本就不知道什么是信仰。
现在有了傅青主,徐梁的心又活泛起来。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一个“全真大真人”的封号无缘无故出现在他脑中,正是可以补救全真教散乱如沙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