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至于主家,想必是很不乐见这道圣谕。但他们本身已经触犯了律法,或是不可蓄奴而蓄奴,或是额蓄奴,这都是“杖一百”的罪刑,很可能被活活打死,只要脑子还清楚的人,多半不会顶风而上。
……
“贱奴作乱,国家不思剿灭,竟然姑息纵容!此致纲常于何地!”吕大器的格致轩前,几个乡绅联袂拜访这位名流,希望他能出面制止这“倒行逆施”之事。
在这些乡绅看来,这些奴仆,在帝国的地位低下,是可有可无的,而他们才是国家的基石。
君主与他们才是利益共同体,君主的所作所为应该偏向于他们,而不应该像是徐梁这般为奴仆谋福祉。
甚至他们本身就不能理解徐梁的所作所为,若是非让他们说,不是君主受了奸人蒙蔽,就是君主彻底疯了。
吕大器一身布衣,看着那些蝇营狗苟的乡绅没来由一阵厌烦。
自己怎么就堕落到跟这种人为伍了呢?
还是说,自从我不主朝廷政事久了,让这些人自以为是的感觉,自己跟他们一样了?
他们那里来的良好心态?那里觉得我会站在他们这一边儿?
索性陛下心肠还算是大度,若是太祖在位,就凭借今日这帮人的行为,就有可能定自己一个私自勾结,意图谋反朝廷的大罪。
然后不明不白的被满门抄斩。
某些人真的是拿着君主的仁慈肆意践踏。
自己一定要离着这些人远一些,免得君主的忍耐有限,大开杀戒的时候,溅自己一身血。
虽然对于陛下的圣谕,吕大器也有自己的看法。
但圣谕就是圣谕,身为臣子不能违抗。
当初还有可能是挟天子以令不臣,而如今他自己本身就是君主,而且是全天下百姓认可的君主,再没有半分理由质疑真伪。
因为这个道理,吕大器在得知圣谕之后,就按照江南普遍流行的“雇工”制度,与家中奴婢改签了身契。凡是死契的,或长或短都改成了活契。为了避免麻烦,身契上的“奴婢”字样,也都改成了“雇工”,写明“俟尝身价,则许自去”的文字。
改过之后,吕大器觉得也没什么变化,家里仍旧是按部就班做事,倒少了一桩心病。
“纲常之中,本无主仆之说。”吕大器淡淡一句顶了回去。
刚才慷慨激昂者顿时偃旗息鼓,强压怒气,忿忿不平道:“那些刁奴连身价都不偿还,吃用我多年,如今一朝脱籍,岂是道理?”
吕大器摇了摇头,抬眼看他,道:“国法如此,你又能如何?”
“他虽为君主,亦应知道,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
“那你怎么不起兵造反?”吕大器冷言道。
那人当下没有了激情,讷讷道:“读书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造反作甚。”
“那你不好好的闭门读书,来我这里折腾什么?”
“听闻陛下已经到了南京,我等要去觐见陛下,申明道理!”又有人叫道。
吕大器冷笑:储君颇类太祖,没见他讲过道理,你们这岂不是依然在自寻死路?
“老夫足疾日重,不能远行,只好在此等候诸位佳音了。”吕大器说完,随手端起茶盏,身边小厮连忙高呼送客。
这些乡绅讨了个没趣,只得告辞而出。
待这些人走了,吕夫人方才从屋里出来,道:“老爷为何不劝住这些人呢?”
“劝甚么?这些人已经是利令智昏,能劝么?要我说,陛下对待这些蛀虫就是过于仁慈。”吕大器又长叹一声,道:“不过如今天下定鼎,大明江山却要变色了。”
夫人是见过吕大器如何急流勇退,知道夫君的本事,但她也知道,徐梁不是那种任人摆弄的君主,那是真真正正雄才大略的君王。听闻此言,心中却是暗道:若是变得百姓安居,倒也是桩好事。传世之奴都已经得以解脱,
“不过我看这皇帝还是能听人劝的,未必就是无药可救。”吕大器道。
“老爷此言……是因为陛下进京后的所作所为吗?”吕夫人问道。
吕大器仰望蓝天白云,抚须颌:“我本道他光复了京师,定然要立刻将朱氏一族逐出太庙,如今看来,他却是受了良谏,终于没有做出那种不仁不义之举。可见陛下心中还是有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底线的。”
吕夫人点点头说道:“陛下凡是以民为本,匡扶社稷,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吕大器点头道:“自是如此,不然老夫当初也不会选择倒向他这边,读书人虽然怕死,未必就真的没有一丁点节操,谁能治国,谁能误国,还是分得清的。不过陛下初掌乾坤,少不得为奸人所误,有些事情老夫身为人臣,该提醒陛下的,还是要提醒的。”
吕夫人为吕大器之前出卖同僚之事,其实一直心有不耻,如今听夫君这般说来,顿时感觉夫君也是那种忍辱负重的豪杰,心里暗生钦佩之意。
“最近也该动笔,支援一下陛下,有些人真的是作威作福太久了,忘记自己是谁了。”吕大器脸上浮起一丝不屑道:“我听说:西溪张氏家里蒸团子,因为奴婢没能蒸糯,其家主便计团子数目捶其手,场面着实不堪。”
江南民俗,凡时节喜庆,要碾白米、糯米成粉,用蒸笼蒸熟成糍,名曰团子。一笼大约五六十枚,每次蒸三四笼,或六七笼不一。如此少则百五十枚,多则有四百余枚,论这个数目打起来,哪个血肉之躯能够扛得住。
吕夫人也是怒道:“这等人枉费读了圣贤书,半分恻隐之心都不曾有么!”
“多行不义必自毙啊。”吕大器负手挺了挺胸:“我且进入编书目了。对了,朝廷任了张宗子执掌大图书馆,这等文章盛会,我家不能落后于人。你且去选些善本,送去给他吧。”
吕夫人福了福身,应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