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烬寒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有敲门,没有动作。
晨曦从山后撒出第一道辉,照亮半面花红的露珠,风却依然很凉,凉入骨髓。
他没敲门,门却“咯吱”一声开了。
陵澜站在门里,脸上带着久睡刚醒的疏懒,靠在门边,睡眼朦胧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此时,他的眼睛有种别样的清润,像漫过了山间冰雪化成的涓涓春水。他整个人也像是被春水浸透了,连被晨风吹动的发尾,都泛着绵软的涟漪。
“师尊叫你过去。”
“不去。”陵澜轻轻按着自己的肩,并不想过去,他以为楚烬寒至少会再坚持两句,可是他听他拒绝后,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便走。背影仿佛是冷漠至极,又像是这里有什么让他不能忍受的东西,让他一刻也不能停留。
陵澜打了个哈欠,正好省事了,回去继续睡。
可是这一睡,却没有晚上安稳了。他不停地做了很多梦,几乎都不算梦,就像是梦魇,一个又一个,将他困在其中。
梦里是各种各样的混乱,一下子是火焰,一下子是鲜血,一下子是鲜花与星光,一下子是月华漫漫……最后,是那双浅灰色的眼与银白色的长发,那双眼不再是无情的淡然,而是带着落雪般的沉寂与忧郁,“得到了,你就要厌倦了……”
“可是你不愿意接受我,又不许我和别人在一起,但你却又要和别人结侣!”那我偏偏就要与你以为最不可能的人在一起。
梦里,他跌跌撞撞,在假山看到那人的影子,黑衣的剪影有些落寞,他心中的恶意无限蔓延。
假山之中,花繁影错,他缠着他,“你不是喜欢我吗?”
“是,我喜欢你,喜欢得要发疯了。”
“那就发疯吧,撕碎我也可以,”他咬着他的耳朵,“我也想疯。”
爱情是什么?为什么要追求永恒?爱情与欲望有什么区别?喜欢的东西就要占有,为什么要去想厌倦的一天?再好吃的东西,每天都吃,谁都会腻的,只要喜欢的时候是真的不就行了吗?这样的喜欢和那样的喜欢,不都是喜欢吗?……
天边有一轮孤月,且凉且清浅,像情人脉脉的手指,穿过发丝,抚摸全身,他看不清身上人的面孔,只觉得沉沦其中的感觉,像泡在温软的水中,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心脏彼此贴近跳动,紧贴彼此体温的感觉,是唯一的真实。
然而月光下,却有一个人影站在那里,冷如月,冰如霜,浅灰色,如雾霭般让人沉醉又捉摸不透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冷,却又像弥漫着滚滚汹涌的火,震怒而又要摧毁一切的火。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精巧流光的华丽剑鞘,犹如星辰被撬下,洒在这把剑鞘之上。它与他的一身白衣全然不同,就像是违背了规则,精心准备,要给某个人的礼物。
然而下一刻,剑鞘碎了。
陵澜猛然醒了,醒来却看到一双浅灰色的眼睛,不是冷冷的像淬了寒冰与怒火,而是温柔的带着浅浅的焦急,在叫他的名字,“澜儿,澜儿。”
陵澜感觉全身酸酸软软的,脑袋也昏昏沉沉,像被搅乱了,“我怎么了?”
宿尘音将他扶起来,犹豫了一下,让他靠在怀里,“做噩梦了吗?”
他把手放在他额头上,微凉的温度,但舒服又妥帖,他背后枕着的胸膛强大而温暖,让人想要依赖。
可陵澜马上就想起了那天的不欢而散,他说他的喜欢只是对玩具的喜欢,他还要坚定地要和谢轻随结侣。
“关你什么事。”陵澜瞥过脸,不看他,但没有躲开他的怀抱,他没力气,而且这个人形自热靠枕很舒服。他从来都是享受至上,不会与自己的体验过不去。
宿尘音看着他微微鼓着的面颊,像无形中褪去了那些锐利的锋芒,流露出几分稚气,仿佛一个赌气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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