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推开,吴寨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去,又是与病房一样幽蓝晦暗的灯光,什么都得看仔细才能认出实物。厕所空间不大,头顶的铁皮天花板还漏风,简陋归简陋,不过马桶、洗手池、浴室镜一应俱全,看得出这世界的人还挺讲究。
吴寨眼盯着凹凸不平的地面,一步一挪站到洗手池跟前,拧开水龙头爽利地洗了把脸,闻这水没什么怪味便大口大口地豪饮,凉水急湍湍进肚,才发觉肚里空空如也,醒来到现在少说也过去好几个小时,倒也不觉饥饿,吴寨还在担心万一这世界的饭食口味跟建筑一样奇怪,这就太为难身为“吃货”的自己了。
吴寨猛地一抬头,“卧槽”一声吓得后退几步,乍一看面前突然站着个陌生的长发女鬼,眼珠子瞪得像俩铜铃,脸和脖子上还挂着淡淡污迹。吴寨愣了好一会儿,忽的一笑,“女鬼”也跟着笑,这才意识到面前是面镜子。
“我大概是傻了。”
吴寨抡起袖子,把长发撇在肩上,伸出脖子对着水龙头一顿猛冲,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痛快,这副身体貌似对温度不怎么敏感,越凉的水,身体反而更热乎,吴寨心想,反正现在没什么人用厕所,倒不如把门闩挂上痛快地洗个澡,就在此时,耳根旁渐渐有股异样,似乎是一双冰冷的手触碰到脖颈,吴寨下意识一摸,竟摸到一只手腕。
“卧槽你大爷!”猛一抬头,后脑勺似乎磕到什么,定睛一看,还真特么是个女鬼半截身子卡在镜子里,只见女鬼双手轻飘飘地抓向前方,嘴里呜呜咽咽听不清说什么,吴寨吓得膀胱一酸,两腿僵硬,直愣愣倒在墙根滋了哇啦乱叫。
“有鬼啊!瑞儿快来救我啊!快来人呐!”
喊了老半天,瑞儿不见个影,再不来人恐怕心脏都得吓停了,吴寨一阵冷汗接一阵尿急,看这女鬼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吴寨索性抄起包裹里的武器,冲着女鬼的脑门就是一棍。
吴寨原想鬼魂没有实体,谁想这一下手感实在过于真实,犹如打在一团棉花上,只听“噗”一声,女鬼的脑袋溜出两道烟气,瞬间打蔫儿了,从镜子里滑出来,掉在地上。
只要手段有效,鬼不鬼的都不是问题,吴寨又叫唤瑞儿两声,仍是不见踪影,她索性鼓足勇气,趁女鬼昏迷补一刀,免得被她反扑,正准备来第二棍时,女鬼噌地抓住吴寨的脚踝,低声哀求道:“女侠,别打了,我……”
“你说啥?我没听清楚。”
“女侠别打了,我是来拉客的。”正说着,女鬼松开脚踝,扶着洗手池勉强坐起身。
“拉客?你真是鬼吗?”
那女鬼柔柔脑门,前发一撩,把一张委屈巴巴的脸露了出来,看上去无半点血色,紫色的血管从脖颈蔓延至眼角,瞳孔泛着淡淡的绿光,她打量吴寨一番,忽然眉头一皱,立马换了种口吻,不悦地说道:“女侠打哪里来?”
“我哪儿知道。”吴寨丝毫不客气。
“怪了,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种客人。”女鬼颇有些不耐烦,伸出手示意扶她起来,吴寨犹豫了一下,见她没什么敌意便搭了把手,只听女鬼叹息一声:“鬼难做,生意更难做,要不是车站管理不让我们在外边拉客,谁还躲在镜子里,一天也遇不到一个客人,好容易遇到了,半句话没说出来,白挨一顿打。”
“诶?你们做的什么生意?”
“住宿、餐饮都做,绀马洲本来就没什么游客,商家派的任务又重,以前还能在车站里头举牌子,当个路标,自从换了站长,人家嫌弃我们影响市容,这不?只能在厕所的镜子里打打流动广告呗,这世人都知道我们留在阳间的鬼有多难,怎么你一点儿常识都没有。”
这女鬼果然怨气大,说话还真不喘气儿,一连怼得吴寨来了脾气,她也不甘示弱:“嘿,好家伙,我在这儿洗脸,你一把抓我脖子差点把我吓死,我刚失忆不懂这些,怎么着?看你这劲儿是想讹我不成?”
“好了没有啊?怎么这么慢!”门外忽然传来瑞儿的声音,她不等答应便推门进来,只见两个破衣烂衫的“女鬼”站在厕所里对峙,画面太美不好形容,瑞儿只得无奈地长叹口气。
吴寨终于等来救兵,急忙躲到瑞儿身后,指了指那个女鬼,小孩告状似地叫道:“瑞儿!就是这个女鬼,刚才掐我脖子想害我来着。”
瑞儿只当一阵耳旁风,客客气气地对女鬼躬身抱拳:“抱歉了这位大姐,我朋友是个智障,您别和她一般计较。”
女鬼没好气地挥挥袖子,说道:“我说呢,神经兮兮的,算了,我不和傻子一般计较,你们也用不着赔偿我,进车站右拐第三家有个叫‘如意’的客栈,报我工号‘肆肆壹贰’打八折。”
“我们正愁没地方落脚呢,多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