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啊,怎么还没交上来,说好的马上要马上要,工作怎么连点主次都分不清?!”
吴寨被一个不愉快的声音打醒,她没有睁开眼,确切地说,此时的她像刚穿越时那样陷入“瘫痪”,她尽力去感知、想象,她想摸清声音的源头,一旦有了这股欲望,吴寨的视觉会变得异常清晰。
她置身于一个神秘的空间,背景是不透光的黑色,眼前破碎的画面毫无规则地排列着,几乎全是记忆中的场景,吴寨凭着本能向前行走,她看到自己曾经的老板坐在办公桌前,一脸不满地摔打厚厚的文件。
“你还想不想干啦?想干就拿出态度来!我们可不是让你来混日子的。”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人,正在责备面前垂下头的胖姑娘,吴寨知道,这是前不久发生的事,因为策划案晚交了一天便挨了顿批。
即使换一种视角审视自己,她仍然无比麻木,大概挨训挨多了,心上长了厚厚的茧,成了“百毒不侵”的老油子,没什么可悲哀的。
再往前,她看到自己在街边小吃摊暴饮暴食,似乎把怨气化成食欲就是最低成本也是最有效的发泄,畅快地猛吃一顿,到家躺倒就睡,就这么邋遢地睡一夜,第二天仍能摆出惺惺作态的笑容。
“她以为自己是谁啊?那么努力做给谁看,还不是想讨老板欢心。”
“女孩子别这么拼,将来还不是要嫁人的,太强势了不好找对象。”
“大城市太苦了,回老家吧,正好有个不错的小伙子想认识你。”
“吴女士,您的房租即将到期,请提前准备好现金。”
“尊敬的客户,您的信用卡本期账单金额为……”
“……”
吴寨呆立着,那些习以为常的话语已经不单纯是语言,是尖锐的针刺,是腐蚀一切坚硬事物的溶液,她自以为是的坚强却不堪一击,甚至怀疑安秋竹的施法出了意外,阴差阳错地把她送回原来的现实。
吴寨不由自主地向前迈步,双腿仿佛注了铅,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着,每走一步便头晕目眩,她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此地,至少远离这些能够杀死自己的声音,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她亲眼看到不远处一个散乱着头发的肥硕身体倒在办公桌下,键盘帽散落一地,椅背盖在身上,就这样静静趴着。
她冷眼注视这个身体,黄色纯棉卫衣样子很普通,但是很舒服,好不容易买到的大码长裤,还有那双穿了很久的山寨运动鞋……桌上的钟表停留在凌晨两点十三,屏幕还亮着,写了一半的计划书后面全都是无规则的字母标点。
无论如何,每一个她所熟悉的元素都在指向她已死亡的事实,作为一个旁观者目睹自己的死亡,没有难过和愤怒,有那么一瞬反而轻松许多,但一想起远在家乡的父母,无缘无故地变成失独老人,吴寨绝望了,她发疯似地扑向“尸体”,企图唤醒她,两手却如同抓住空气,生生从“尸体”里穿过。
她仍不死心,干脆趴到尸体上,如果自己现在是灵魂状态的话,也一定能回到原来的身体里,可不论怎样尝试,一切都没有改变的迹象,诡异的空间仍然维持原有的构造,她跪在尸体旁泣不成声。
“一定有什么逃出的办法。”
在求生本能的促使下,吴寨还没有完全放弃,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拥有过决心,哪怕难以承受双腿的负担,她仍然在这无尽的黑色空间里狂奔,纵使那股强大的力量将她的四肢牵拉至极其扭曲的形态,她丝毫无所畏惧,敏锐的视觉正在捕捉空间里所能见到的一切光源,听觉也在极力回避干扰她的低语,她唯一能做的事只有“打破”。
打破阻拦她的一切力量,永远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