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条的提问题,而且她若想好了要谁来回答提问,就一定会先躲在那个孩子的身后,双眼死死地盯着人家,那感觉任谁都会不寒而栗。
面部紧绷的罗杰森女士将安妮仔仔细细瞧了个遍,然后便是一番提问与对答。虽然安妮对答内容还有待研究,但却很流利,这都得益于玛瑞拉先前带她做的认真预习。
初次接触,安妮对罗杰森女士的印象实在是不怎么样,再加上只有她自己没穿灯笼袖的衣服,这更让她感到悲凉。那种难以忍受的滋味,仿佛她要是再穿不成灯笼袖的裙子,似乎就失去了活着的美好和乐趣。
“第一次去主日学校的感觉如何?”安妮一进家门,玛瑞拉便上前问道。安妮头上一切如常,之前的花环晒蔫后就被她丢在了路上,因此玛瑞拉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全都很讨厌,实在很不好。”
“安妮!”玛瑞拉严厉地怒斥道。
安妮无精打采地蜷在摇椅上,小手不停地玩弄着花草:“我出去了这么久,您自己在家肯定非常无聊吧?至于主日学校,我听您的话,言谈举止都很规矩。林德夫人在我到她家里之前就已经走了,因此是我自己找过去的,与那些女孩子们一同进到教堂里。我就坐在窗口一角的座位上做礼拜。
“幸好坐在了窗口的位置,否则,贝尔先生那么长的祈祷,我估计我会忍不住逃跑的。我就那样望着窗外的‘碧波湖’,欣赏着微波荡漾的水面景色,思绪飘散出奇妙的幻想。”
“那怎么可以呢,你怎么能不悉心听贝尔先生的祈祷呢!”
“他那些话也不是对我说的。”安妮抗议道,“贝尔先生是在与上帝对话,语气慢吞吞的,很能勾出人懒散的样子,就觉得上帝遥不可及,再怎么用心,也是做无用功而已。
“还好,我可以私下独自在心底祈祷,摇曳的白桦树枝丫,丝毫阻挡不了阳光直射湖底,明晃晃的清澈湖水折射出数不尽的色彩。为这眼前如幻境一般的美景,我万分动容不断地自语:‘主啊,感谢您,感谢您。’”
“你的声音是不是打扰到别人了?”玛瑞拉赶紧问道。
“不会的,我的声音特别特别轻。终于等到贝尔先生的祈祷完成,然后,我被带到了罗杰森女士的班上。算上我,班里一共十个女孩子,那九个都穿着灯笼袖的连衣裙。我努力地把自己想象成和她们一样,都穿着灯笼袖的衣服,不过失败了,您说是怎么回事呢?我自己在东厢房里时,就这点幻想是轻而易举的事啊,您肯定没法理解我在众女孩儿里的那种显眼,是多么不是滋味。”
“你在学校一门心思地光顾着袖子,没有认真听讲可不行,所学的课文都听明白了吗?”
“噢,放心吧,罗杰森女士提问我的那些问题,我都很流利地回答出来了。不过,为什么我不可以对她提问,而单单她可以问我那么多。或许我和她从根本上说各自拥有不同的灵魂,所以我就放弃了对她提问的想法。
“另外,其他的孩子都能背出圣经赞歌,罗杰森女士问我的时候,我回答什么都不会。不过,我倒是可以背诵《看守主人坟墓的狗》,我是从三年级的国语课本中学到的,我认为这首诗写得很悲戚,即便它算不上纯粹的宗教诗篇,却与《圣经》里的十分相近。可惜罗杰森女士不喜欢,还要我在下个礼拜日到来前,背会第十九首赞美诗,并且要在教会里背诵。我读了这首诗,真的很棒,尤其是开头就令我非常震撼。
在米甸的不幸日子里。
杀戮来得如同骑兵中队溃败一样迅急。
“虽然诗里的某些词汇我还不是很明白,可这并不影响这首诗带给我的心潮澎湃,我真的是迫不及待了,决定从现在起就开始诵读。
“主日学校里的课程结束后,罗杰森女士带我去了咱家的座位,我看到了对面的林德夫人,不过,我没有贸然地去和她打招呼,而是始终规规矩矩地坐着。牧师今天选择的是《启示录》中第三章的第二、三节,可真是够长的,如果我是牧师的话,绝不会选这么长的。
“甚至题目都十分冗长,看来传教当真要耗费大把大把的时间啊。牧师的讲解实在无聊透顶,没有丝毫幻想能力的人,长篇大论的话也真是让人厌烦。我听不进去,就沉浸在自己不受拘束的奇妙想象中去了。”
玛瑞拉特别想严厉地斥责安妮一通,但安妮的这些话,尤其是针对牧师的传教以及贝尔校长的祈祷,那些感受偏偏正是憋在玛瑞拉心里很久、最真实而又不曾说出口的抱怨。玛瑞拉没办法违心地去批评安妮,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过去的很长时间里,玛瑞拉一直压抑着心中对牧师和贝尔校长的意见,而今却从安妮口中听到这些牢骚,玛瑞拉觉得对待安妮还真不能小觑。安妮的那番言论,就好像是一支鞭子,在无情地抽打着自己,玛瑞拉禁不住如此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