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墨发,一张素白的小脸上,眼瞳很大,很黑,眼角微微上挑,有些不自知的风情。这种视觉差异有种直击人心的震撼。
“那一日,她跟我说了很多事情……前尘往事我不想管,但是,倾城府百口人的性命,我母亲的性命,还有断魂大山脉的那些冤魂,我不能不管。”她淡淡说着,即使是这样沉重的话题,她也语气平淡,像是在阐述别人的事情,说完,继续问道,“所以,她在哪里?”
震惊。
原来……她都知道。原来……她没有疯。太上皇神色复杂地看向那棺椁,原来,她苦苦等着暮颜回来,就是要将这个困扰了她二十多年的秘密告诉她。
二十多年,无人诉说,装疯卖傻,还要时时被丧子之痛折磨……所以,才会如此形销骨立到药石无效吧。
他闭眼,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若是知道,他何苦苦苦寻子十九载,若是知道,他何苦后宫空悬子嗣无望?
“是真的找不到。”他叹了口气,承认一国之君连个女子都不如被人像只老鼠一样逗弄,是一件很膈应的事情,但是既然说到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最初几年,我疯了一样的找她,心中满满的恨意,几乎是动用了所有力量地毯式搜索,可是没有用……她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可是,死亡还是在我身边不断发生……”
那种感觉是什么样的呢?身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就像是无边炼狱,鼻翼中充斥着的都是鲜血的味道,滚烫,粘腻,却挣不开,摆不脱,即使现在回忆起来,都是满满的绝望和孤立无援。
“我从未想过,一个女人能做到这一步……”他闭着眼,收手捧着自己的脸,声音有些哽咽和破碎,“当年梨花树下巧笑嫣兮顾盼生辉的少女,怎么就突然变成了……仿佛低语里爬起来的利爪呢……”
“我……我是对不起她,可是……她这样做……这样做……也太狠了啊!”谁能想到,一个女子,差点颠覆了夕照江山。
暮颜闻言,突然很想仰天大笑一声。
是什么东西能让一个少女,从明媚艳丽的温软春光里,突然之间永坠黑暗?不是你天平上的取舍,不是你选择了这万千江山而舍弃了她,不是你背弃了最初的誓言。
是你自始至终沉默以对端上的那一碗堕胎药,是你默许之下净身房老太监们手下的刀。
凛冽、森寒的刀锋,将她苦苦保下来的孩子推向了地狱的深渊。没有什么比这更狠、更毒的心。
暮颜看着悲怆的、痛苦的的男人,他的鬓发间隐隐有了白发,因着捧着脸的姿势,背弯着,显得没那么宽大和伟岸,就像只是一个脆弱的,痛失了妻子的男人。
那个装疯二十年,暗地里寻子二十年的妻。还有那么多,因为他的旧情无辜死去的年轻美好的生命……包括她的,母亲。
有些东西已经不愿意再问了。
暮颜朝着那棺椁又鞠了一躬,转身离开。外面,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无风,令人心情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