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反而更不放心了,想着他这些年来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来到姜府却仍跟小时候那般,从不说一个苦字。
阮氏脸一板,“这事外祖母做主了!妗儿,你回去收拾一下,晚上小九回去的时候,你跟他一起回王府!”
夜九歌求救地看了一眼临川侯。
临川侯硬着头皮道:“母亲,国君一向不喜咱们与九王爷走得太近,您这样做,不是让九王爷和三妹为难吗?”
阮氏重重哼了一声,“小九今年都十九了,谁家男子这般大,不是都娇妻爱子其乐融融?
可小九还是孤苦伶仃一个人,有家归不得,日日在外游荡,如今难得回来,这次说什么老身也要为他找个王妃成家!
那个小畜牲要是敢再为难小九,老身就撞死在宫门前,让天下人指责他的不孝,让他死了无颜见历代国君!”
“母亲!”临川侯无奈道:“国君前些日子已经说了,等他万寿节过后,就帮小九选个王妃,年底前择个良辰吉日过门,您何苦还要提这事?”
“老身信不过他!”阮氏不客气道:“再说了,就算万一是真的,这王府多年没有女主人,肯定有许多不周到的地方,妗儿先过去打点一番,以后王妃进了门,不用操心,只负责一心侍候小九,尽快生下麟儿,不是更好?”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没人能反驳。
临川侯投了个无可奈何的眼神给夜九歌。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谁也不许再提!谁提老身跟谁急!”阮氏虽年岁大性子和善,却是个有脾气的,认定了的事,一定要坚持到底。
“是,母亲,儿子(媳妇/女儿)知道了!”
夜九歌陪着阮氏说笑一阵,见她面露疲色,哄她睡下后,同临川侯去了书房。
“大舅,这些日子一切可安好?”临川侯性子正真,夜九歌自小敬重他。
“九歌,”私底下,临川侯唤他九歌,“近来朝中的变动,你可有听说过?”
“大舅指的是什么?”夜九歌没有直说,而是反问道。
临川侯眉头深锁,“自七年前那件事后,老夫和你二舅分别辞了太子太师和大理寺卿之职,你外祖父当年一些得意门生,也纷纷辞官隐退,只你小舅还挂着个翰林院编修的闲职。
半个月前,朝中传来消息,说国君打算重新启用老夫和你二舅,包括当年退隐的那些叔伯们。
你那些叔伯们悄悄派人前来问话,想让老夫拿个主意!九歌,这事你怎么看?”
“大舅,您怎么想的?”
“老夫今年已五十,在官场二十几载经历过各种风险,这几年来修身养性,早已看淡一切!
只是几位表哥和小舅,刚到而立之年,还有那些叔伯们,当年辞官隐退,实属无奈,老夫也希望他们能重返朝堂,一展所长。”
临川侯叹口气,“可是国君性子天性多疑,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夫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会有太大的改变!到时候再出什么事,可没人能保住他们了。”
夜九歌沉默片刻,“这一切都是九歌的错!”
“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临川侯拍拍他的肩,“不是你也会是别人,要怪只能怪命运弄人!”
夜九歌苦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临川侯没有再继续,转了话题:“听说国君让你负责此次万寿节四国使臣事宜?”
“是的,大舅!”
“你小舅前些日子也被派去跟进此事,午膳后老夫让他先跟你将相关事宜讲解一下,免得你明日去礼部的时候,两眼一抹黑抓瞎!”
“谢大舅!”
“你外祖母年岁大了,睡得浅,估摸着这个时候快醒了,咱们马上过去,免得她老人家醒了,见不着你,又要闹了!”
“是,大舅!”
临出门前,临川侯忍不住又道了一句,“九歌,刚刚的事,老夫会回那些叔伯,让他们自己做决定,你小舅和表哥表弟们,老夫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不过问,一切顺其自然。
你也是,既要谨慎,也要放宽心,万一国君这次,是真心想改变呢?”
“九歌明白的,大舅!”
在阮氏的殷勤挽留下,夜九歌在姜府用了晚膳,又逗留了好一阵,才带着小姜氏以及她身边的嬷嬷一起回了王府。
王府里,莫安生依着夜九歌的吩咐,用完晚膳后,便在自己房间等他回来。
等着等着,夜越来越深,莫安生眼皮越来越沉,不由自主趴在桌上睡着了。
夜九歌回来后,见她屋里还点着灯,轻轻推开门,看到了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莫安生。
嫩白小脸被灯火映得微红,因睡觉的姿势挤在一起,看起来肉乎乎的,轻易让人生出想捏一捏的想法。
嫣红的小嘴微微启着,莹润饱满,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试试那滋味是不是想象中那般甘甜。
夜九歌的手,不受控制地抚上了她的脸颊。
手感滑腻娇嫩,他稍微用力捏了捏。
熟睡中的莫安生,轻轻皱眉,发出猫儿一般的轻哼。
夜九歌轻笑出声,然后他的手,顺着莫安生的面颊慢慢滑向她的唇,大拇指忍不住轻轻摩挲。
莫安生不安地扭动。
夜九歌怕弄醒她,不舍地收回手,将她抱起身。
“看着是养好了些,怎么还是那般轻?”夜九歌小声嘀咕,然后唇边扯出笑意,“既然跟在了九哥身边,就让九哥将你养成一头小肥猪。”
怀中的小女子似乎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靠在他肩上的头蹭了蹭,小动物般的温顺,让夜九歌眼里越发温柔。
真想就这样抱着她,让她在自己怀里睡一晚上!
夜九歌不舍地将她放到床上,坐到床边看了许久,才回了自己房间。
早上莫安生是被敲门声惊醒的,“安公子!安公子!”是阿虎的声音。
莫安生揉揉眼,起身开门:“什么事,阿虎?”
“王爷让您去伺候他更衣!”
更衣?一个大男人,居然还要人伺候更衣?
好吧,这是万恶的旧社会!
可她哪会更什么衣?自己能将自己搞定,已经很不错了!
莫安生觉得自己在这古代,实在是越混越差!
从最开始有人伺候,到没人伺候,到现在居然要伺候别人!
都是夜九歌个妖孽的错!莫安生嘴里小声咒骂,脚下却不敢怠慢,快速去了夜九歌的房间。
“见过王爷!”
“小安子,来啦?”夜九歌身着中衣,披散着头发,懒懒靠在床边,看到莫安生,眼里光芒一闪而过,“快过来帮本王更衣。”
“是,王爷。”莫安生心里咬着牙,面上却恭敬道。
夜九歌要穿的衣裳已经摆在一边,莫安生瞧了瞧,忍不住又在心里吐槽,不过就一件外衫,就非得要折腾她吗?
她认命走到床边,拿起衣衫,对靠在床边的夜九歌道:“王爷,请起来更衣。”
夜九歌懒懒嗯了一声,缓缓站起身。
这般面对面站着,莫安生才惊觉自己的渺小,居然连他的下巴也不到,实在太可恶了!
“王爷,请抬手!”
夜九歌依言抬高双臂,莫安生走到他身后,先套上左边胳膊,再套上右边胳膊,很顺利的套在他身上。
“小安子,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王爷!王爷您呢?”
夜九歌轻轻嗯了一声。
莫安生被他一问,突然想起昨晚自己明明是在桌边等他回来,后来睡意来了,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什么时候上的床?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大约想了想,想不起来,便懒得再想,专心同夜九歌穿衣。
衣服是套好了,系腰带,就有些麻烦。
莫安生人小手短,几乎将脸贴在夜九歌胸膛上,才勉强将腰带围在了他腰间。
清爽好闻的男子气息钻入鼻内,莫安生面上一热,慌忙退开。
腰带是摆正了位置,但如何扣上,莫安生摸索许久,也摸不着门道,急得她差点冒汗。
“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系个腰带也不会。”明明是谴责的声音,偏偏让人听出宠溺的味道。
同时,一双大手,分别抓住了莫安生一双小手。
莫安生浑身一僵,差点想用力甩开。
“别动!”夜九歌手下一用力,“这种事,手把手教最快!”
手心里的温度烫得莫安生直哆嗦,偏偏夜九歌不紧不慢,将她的手指头一个一个摸了个遍,嘴里道:“这样,对,没错,就是这样…”
等腰带系好后,莫安生觉得自己的脸红得可以煮鸡蛋了。
她垂着头,生怕夜九歌看到她的脸笑话她,于是便看不到此时夜九歌微挑着嘴角,露出得逞的笑。
“过来,帮本王梳头!”夜九歌不知何时走到梳妆台,对仍站在原地的莫安生命令道。
莫安生撇撇嘴,走了过去。
梳头这件事,帮自己倒是能梳得得心应手,帮别人梳,可比穿衣服难多了。
夜九歌的头发又黑又滑,莫安生弄了许久,头顶上那个发髻还是歪歪斜斜的,而且梳的过程中,貌似不小心,用力过大,扯了他不少头发下来,惹来他几声闷哼声。
莫安生垂着眼,不敢与镜中的夜九歌对视。
到最后,夜九歌也无奈了,手一挥,“行了,本王自己来。”
不一会,一个完好光滑的发髻便梳好了,他看着镜中低垂着眼的莫安生,打趣道:“小安子这手艺,怕是讨不到饭吃。”
本姑娘又不是靠梳头吃饭!莫安生腹诽两句,行了个礼,“王爷教训得是,小的今日定会找人多多练习,保证明日帮您梳个好头!”
“不许!”夜九歌突然起身喝道:“不许练习,听到没?”
什么毛病?又嫌她不会梳,又不给她练习,那她怎么能梳得好?
不过现在人家是大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莫安生懒懒应了一声,“是,王爷!”
“本王该出门了,你乖乖待在院子里别乱跑,晚上等本王回来!”
“是,王爷!王爷慢走!”
夜九歌走到门边,突然又回头叮嘱了一句,“不许找人练习梳头知道吗?”
“是,王爷!王爷慢走!”
夜九歌这才满意离去了。
等脚步声越来越远,莫安生才站直身子,伸个懒腰,深吸两口气,准备回房。
门刚打开,同时有个人正推门而入,两人一碰面,都吓了一跳。
进来的是位容貌秀丽的妇人,约三十来岁,装扮精致。
她略一皱眉,将莫安生上下一审视,开口问道:“你是谁?”
声音倒是温柔动听。
“小的是新来的小厮阿安,负责在书房侍候王爷笔墨。”莫安生垂眸应道:“请问您是?”
“我是王爷的小姨母,沐夫人。”小姜氏继续道:“你既是在书房伺候的,为何会出现在王爷房间里?”
沐夫人,不会是那天那个什么表妹的阿娘吧?瞧样子倒有几分相像,不过看上去比沐霏霏温柔许多。
“回沐夫人,王爷身边的小厮,前些日子因犯错被发卖,一时缺人,便由小的暂且顶上了。”
莫安生心中暗暗称奇,这沐夫人怎么会出现在王府?难道是来为沐霏霏讨回公道的?
“沐夫人,阿安,正好你们都在。”曲大管事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阿安,沐夫人是受了临川侯府老夫人吩咐,前来王府帮忙打点王爷起居的!
沐夫人,这是阿安,新来的,看着机灵,便放在了王爷身边,规矩什么的,还不太懂,要是有得罪之处,请沐夫人多多担待!”
沐夫人展颜一笑,柔声道:“曲大管事,瞧您这话说的,我是来帮忙打点王爷起居,又不是来培训奴才的!您可别想偷懒!”
曲大管事跟着陪笑,“沐夫人说的是!”
他话语一转,“沐夫人,您看您想先从哪里看起?”
“我本来想同王爷打个招呼,哪知他这么早就出去了!都来到这了,就先从王爷的衣饰开始吧。”
“是!沐夫人,这边请,老奴亲自带您去瞧。”曲大管事一转身,对着莫安生道:“阿安,去厨房吩咐人送点茶水过来。”
“是,曲大管事!”
曲大管事随手朝院子里一招,跑来了两个下人,按要求将装着夜九歌衣衫的箱笼一个个全打开。
小姜氏一件件仔细瞧,又亲手摸摸,“这里衣的料子粗糙了点,扔了,换上最好的云锦缎。
这件边上开始泛黄了,扔了;这件绣花不够精细,扔了;这件脱了线;扔了……”
曲大管事一一记下。
小姜氏全部看完后,柳眉微蹙,“就这么点?”
“回沐夫人,王爷这些年来在东陵的日子不多,特意吩咐下来,不要预备太多,免得浪费了。”曲大管事赔笑道。
“王爷是个有主意的,不过以后王爷待在东陵的时间长了,这些必须品都得一一备齐。”沐夫人道:
“天气眼看就要入秋了,那就先安排人做两身夏衣,五身秋衣,还有,这里衣最重要,这舒服不舒服,穿上身就知道。
王爷身娇肉贵,不能用普通的缎子做,伤了王爷的皮肤。多备几套,全用上最好的料子。”
小姜氏说完,又加了一句,“对了,鞋子也是,一齐备上!王爷现在开始受重用,日后应酬眼看就多了,咱们可不能准备不足,让王爷丢了脸!”
“沐夫人想得周到!”曲大管事呵呵就道:“您看还有哪里需要改的?”
小姜氏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被褥枕头,“这被褥还行,不过这种枕头看着金贵,实则不好睡。
等会我写个地址,麻烦曲大管事派人去买,那家的枕头看起来普实,睡着特别舒服,王爷外祖母都是枕着它睡觉的。”
“是,沐夫人!”
“这里差不多了,曲大管事,麻烦您带我去厨房看看!”
小姜氏样子生得温柔,行事倒是细心又果断。
“这边请,沐夫人!”
小姜氏去到厨房,大约问了问平时夜九歌每日的膳食,倒也没多说什么,只道哪些与哪些最好分开食用,晚上少做些不好消化的肉食等。
温和的语气,对食物品性和养生的了解,很快赢得了厨房众人的心。
——
夜九歌一早去了礼部,礼部尚书孙青是位五十多岁的老者,面孔生得有几分严肃,见到夜九歌,忙起身行礼:“下官见过九王爷!”
“孙尚书不必多礼!”夜九歌亲自伸手扶起他。
孙青顺势站直身子。
他年岁与先国君相仿,先国君在世时,经常召他入宫说话,与以前的夜九歌也十分熟悉。
如今几年未见,再次见面,心中难掩唏嘘。
“孙尚书,文华院里四国使臣馆安排得如何了?”夜九歌心知如今身份尴尬,对着以前熟悉的人,也只能当陌生,一开口便说上了正事。
“回王爷,早已一切安排妥当,大明叶耶大雍三国使臣,前几天陆续到了东陵,分别入住大明馆、叶耶馆、大雍馆,只星云国使臣还未到。”
“分别来的是谁?”
“大明国来的是三皇子宁王爷,叶耶国来的是大皇子,大雍国来的是太子,由轩辕将军陪同!”
宁王爷?夜九歌微一皱眉,继而唇边扯开笑容,“威震五国的战神轩辕兽也来了?以前本王一直想会会,没找到机会,这次定要好好会一会!”
孙青看了一眼夜九歌,心中叹息。
若不是初初展露头角,便被折了双翼,如今威震五国的战神之名,到底会落在谁头上,实难预测!
“星云国派来的是谁?”
“星云方面暂时未有消息传回,只说使臣团已经出发,不日就会抵达。”
夜九歌轻轻嗯了一声,“孙尚书,带本王去文华院见见各国使臣!”
“是,九王爷!”
文华院是北夜专门用来接待外国使臣的地方,里面有四座别馆,分别以四国为名。
因为此次前来贺寿的人身份高贵,礼部提高了接待级别,四座馆全部重新修葺过,里面所有陈设全部换过,整个看起来焕然一新,与叶九歌记忆中的样子,相去甚远。
四座馆的建筑分别按仿四国特色建造,或大气,或婉约,或精致,或古朴,力求让住在里面的使臣,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包括侍候的宫女服饰,以及准备的膳食,均按各国风俗习惯准备。
夜九歌大概看了一眼,十分满意。
孙青性情忠厚,办事能力有目共睹,否则也不会被皇兄留到现在。
他心里明白,自己不过是走个过场,充当一下门面而已,便随意赞了句:“孙尚书还是一如以往的细心,一切都安排得十分妥当。下午本王进宫,定会将这边的情形,如实告知皇兄。”
“谢九王爷夸奖!”孙青拱手道谢,“九王爷,您看先去拜访哪国?”
谁先谁后,代表着北夜对该国的重视,看似是件小事,实则是件需要智慧处理的事情。
夜九歌略一沉吟,“先去大雍馆,再去大明馆,最后是叶耶馆。三国中大雍国来的是太子,身份最尊贵,大明与叶耶来的同为皇子,年岁上宁王年长。”
如此安排,最妥当不过,孙青松口气,“王爷,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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