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女子,还是个漂亮女子,只怕也要下意识多看几眼,不自觉就变得好心起来吧?
韩征心思眨眼间已百转千回,嘴上也没闲着,笑着与丹阳郡主道:“原来是萧大人托的郡主,臣还真是挺意外的,不过也算是在意料之中,阖宫谁不知道长公主教子有方,一双儿女与别的贵胄闺秀都不一样呢?那臣便厚颜再求郡主一事了,还望郡主能答应。”
丹阳郡主巴不得他这句话,素日因内外有别,她想远远的见他一面都大大的不易。
忙笑道:“厂臣只管开口,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诿,便是我不能做到,也一定会替厂臣想法子的。”
韩征笑道:“郡主言重了,臣哪能那般不知好歹?臣是想请郡主带了施医官去您那儿,给她的伤口上点药,再安排人悄悄儿送她出宫去。她这个样子回了太医院,没的白惹人闲话,臣要带她回司礼监又委实不方便,幸好遇上了郡主,倒是替臣解了燃眉之急。”
丹阳郡主还当韩征要求她什么为难事儿,没想到只是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忙道:“厂臣放心,我一定好生给施医官上药,再安排人好生送她回去,厂臣只管安心忙自己的去吧。话说回来,司礼监值房与内阁值房离得那么近,司礼监的人自不敢说什么,内阁的阁老们可就未必了,不怪厂臣觉着不方便,我那儿就清净多了,又都是女孩儿,就更方便了。”
韩征笑道:“那就多谢郡主了,只是郡主怕还是要小心一点,别扰了长公主的清净才是。”
丹阳郡主笑道:“我娘一早就陪皇祖母礼佛去了,要在仁寿殿待一整日呢,厂臣只管放一百个心吧。”
韩征点点头:“那就有劳郡主了,臣日后再好生答谢郡主。”
看向施清如,“你这便随了郡主去了,郡主是个好性儿之人,阖宫上下都知道的,你只管安心便是。”
施清如脸上的笑早已消失不见了,整颗心钝钝的,整个人也木木的。
督主不是才说了让她随他去司礼监的吗,怎么眨眼间又改了主意?
她还在高兴终于可以多与督主相处一会儿了,谁知道那都是妄想,督主分明就是没办法了,才答应带她去司礼监的,如今一有其他办法了,立时便改了主意。
丹阳郡主方才也说,她如果去了司礼监,司礼监的人不敢说什么,旁边内阁值房的阁老重臣们却是未必……说明什么,说明她如果真去了,于督主又是一场不必要的困扰与麻烦。
他能亲自赶到凤仪殿救下她,为此还与邓皇后闹得颇不愉快,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她还想怎么样?
就因为他亲自来了一趟,还在见过她受伤的脸后,那般的震怒,眼里也好似有心疼之色,还以雷霆手段,为她讨回了公道,她就又能东想西想,以为自己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吗?
也太拿自己当一盘儿菜了!
指不定督主只是刚好闲着,或是被小杜子催得不耐烦了,才不得不走了这一趟呢?
而且树活皮人活脸,她虽无关紧要,在外行走时,代表的却是他和都督府,打她就是打他的脸、打都督府的脸,他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所以醒醒吧,施清如,你总是东想西想真的是病,得治!
施清如听见自己语调平平的开了口:“多谢督主的一番苦心安排,那臣就给郡主添麻烦了。”
话一出口,对自己竟能如此平静,连自己都觉得佩服自己;又为自己方才的欣喜觉着可笑,有什么可喜的,这一场相见,还不如不见呢!
丹阳郡主自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笑道:“不麻烦,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何况我大哥已明显拿你当朋友,不然不会特地托我走这一趟,你既已是我大哥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再这般客气,岂非生分了?”
她大哥也到年纪该娶妻生子了,只他向来都一副对女人不感兴趣的样子,可把皇祖母和她母亲急坏了。
倒是没想到,他竟会对这施医官如此另眼相看,若二人能有进一步的发展,想来韩厂臣也不至于不会放人,那韩厂臣身边便又干干净净的了……就是这施医官身份到底太低了些,要做正室绝无可能,不过就算做个侧室,也不算是埋没了她。
韩征便笑道:“既然郡主愿意施以援手,臣便先告退了,司礼监还有一大堆折子等着臣看,施医官的伤口怕是也得尽快处理,不如就此别过的好?”
丹阳郡主笑道:“那就听厂臣的,我们就此别过吧,厂臣先请。”
韩征却道:“还是郡主先请。”
丹阳郡主却不过,只得带着施清如和跟她的一群人,先行离开了。
韩征看着他们一行人走远了,方沉声吩咐小杜子:“走吧。”
小杜子早已快憋死了,闻言急忙道:“干爹,您不是说了带施姑娘去我们司礼监的吗,怎么忽然又改了主意?您这么长时间没见过施姑娘,难道就没话儿与她说吗?就算没有,她今日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您也该安慰一下人家才是啊,结果您倒好,直接把人给支去了丹阳郡主处,施姑娘与丹阳郡主根本就不熟,您也不怕她又受委屈呢?”
实在气不过,又道:“而且施姑娘明显有很多话要与您说的样子,您刚问她要不要去咱们司礼监时,她高兴成那样儿我不信您没看出来,谁知道您说变就变,刚才她分明都忍不住要哭了好吗,您可真是……”
见韩征一直冷冷睇着他,到底把没说完的话都咽了回去,没敢再说。
韩征这才冷冷道:“着人去告诉常太医,不去司礼监了,改去长乐殿。”
小杜子小小声应了“是”,忙打发了人去堵常太医,吩咐完见韩征已往前走了,忙拔腿跟了上去。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声嘀咕:“那萧大人从来冷傲,宫里不知道多少女官宫女想要得入他青眼的,他从来都不假辞色,却对施姑娘这般另眼相看,与我们差不多时间得了施姑娘被带去凤仪殿的消息不算,还立刻托了丹阳郡主去凤仪殿救人……可见是对施姑娘上了心。干爹您是生得好,也手握大权不假,可萧大人也没差到哪里去啊,您这边冷冷淡淡的,一副恨不能拒施姑娘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萧大人那边却是事事上心,时间一长,您就等着后悔吧!”
韩征再也忍不住打断了他:“你要是不想要你这条舌头了,本督即刻就可以成全你!”
唬得小杜子忙忙捂住嘴巴,终于彻底不敢再说了。
韩征这才继续大步往前走去,眼里一片冷沉。
他以前便曾说过,等有朝一日那丫头想嫁人了,一定替她挑一个各方面都出挑的夫君,让她风光大嫁。
如今不用他出手,她凭自己的人品才貌,已能吸引来萧琅那般优质的男儿了。
便是他,也得承认,萧琅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如意郎君,长得好、家世好,人品才德也是出类拔萃;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流着皇室的血液,便是福宁长公主有不该有的念头,将来待储位定了,以隆庆帝和太后对福宁长公主的敬重疼爱,也定会为胞姐和女儿留一条光明后路的。
不像他,非生即死,根本没有第三条路。
所以若萧琅真对她另眼相看,他愿意……帮助他,也成全她,即便她身份低微有瑕疵,福宁长公主也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只要萧琅愿意一辈子待她好,为她撑起头上的一片天,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所有障碍都将不是问题,他自会替她全部扫除掉!
至于他自己,刚才因为一时心痛与震怒所引起的再度失常,还有心里给自己找的那些借口与理由,以后真的、真的不能再有了,他也真的不能再见她,不能再破例,因为一见到,便什么都忘了,当然还是不见的好。
也是怪他意志薄弱,小杜子说上几句,再随便一拉,他便妥协了,就算他没亲自赶去凤仪殿,只小杜子和沈留去了,难道皇后就能不卖他这个面子,不让他们把人带走不成?
只不过可能今日不能为那丫头出气了,但他事后完全可以以其他手段找补回来,——他这个一沾上她的事,就总是失控的毛病,就不信真治不了了!
韩征忽然冷冷开了口:“宁平侯府的老爷少爷们近来都忙什么呢?皇后日日在宫里养尊处优,是既不用教养皇子公主,也没有妃嫔们争风吃醋,连太后都是个好性儿的,不常叫了她到仁寿殿服侍,也不怪她闲得没事找事,给她找些事儿做吧。”
宁平侯府便是邓皇后的娘家了,以往还算老实安分,等女儿当了皇后,封了侯爵后,便开始膨胀了,老少爷们儿都是成日里正事不做,只知道吃喝玩乐,不务正业,渐渐更是欺男霸女,鱼肉百姓,隐隐成了京城里的一霸。
这几年,都是韩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宁平侯府才能什么事儿都没有,邓皇后也才能高卧凤仪殿,不必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小杜子一听就明白韩征的意思了,这是觉着今儿打了芝兰还远远不够,还得给皇后一点颜色瞧,她才能知道什么人动得,什么人动不得,以后也不至再那般死惯邓玉娇。
因忙道:“干爹放心,儿子理会得了,一定会让皇后娘娘忙起来的。”
说来皇后这些年日子也够好过了,因为所有妃嫔都没有子嗣,皇上也从来都雨露均沾,并不偏宠哪一位娘娘小主,都是宠幸一段时间,见不能怀上皇嗣,便立时撂到脑后,改宠新人了。
以致她的地位一直稳若金汤,连个敢偶尔小小要她一次强的妃嫔都没有。
所以才纵得她只当所有人都该围着她转,她不会有任何的不顺,不会有任何碰壁、踢到铁板的时候了,——很快她就会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还真当她对干爹的一次提携,就能管一辈子呢!
韩征这才冷冷“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径自回了司礼监去。
本还想吩咐小杜子,着人去长乐殿外留意着,以防万一,再就是一定要确保她安全回去了的,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忍住了,横竖那猴崽子素来鬼精灵,不用他吩咐,也一定想得到的,他实在犯不着再破例,也万万不能再破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