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为他们多费心神,影响自己。
她全身心投入到了自己的忙碌中。
离二十名储备司医司药考核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她和常太医得严格把关,花在众人身上的时间难免比之前更多;后宫众妃嫔也多开始传她和常太医去问诊,太后处的治疗亦到了最后的关头,她决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以免前功尽弃……本就忙得不得了,哪还能分心到一些个不相干的人身上?
这一忙碌起来,时间便过得快了,几乎是眨眼间,便已到了中秋当日。
豫贵妃果然把自己掌权后这第一个节日,还是大节,筹办得既热闹又隆重。
宫里上下都发了赏钱月饼,晚间还将在御花园设宴款待众宗室重臣及各家的女眷,大家一起赏月放灯,还排了歌舞小戏,再加上各处都提前张灯结彩,让整个宫里节日的气氛一下子都浓厚了起来。
施清如也果然收到了邀请,豫贵妃怕她不肯列席,还足足打发了三拨人先后到司药局请她,若不是她自己需要总领全局,实在太忙,她甚至要‘亲自来邀请县主了’。
当然亲自来请之类的话儿,施清如知道多半是客套话儿,但豫贵妃都已这般客气了,她当然不可能不给她面子,满口应了自己晚间一定会列席,耳朵才算是暂时得到了清净。
如此到了晚间,御花园各处都点了灯,本就灯火通明,难得今年中秋月亮还出来得早,银盆一般高悬在空中,明亮而皎洁,御花园的景致就越发的美轮美奂了。
可惜就像韩征之前说的那样,隆庆帝虽出席了宴会,却只小坐了片刻,与群臣共饮了三杯,便先回乾元殿去了。
他一离开,太后很快也没了兴致。
福宁郡主仍在禁足期间,虽然她真要进宫也没谁敢拦着,便是平日要出门,只要轻车简从,避着点儿人,谅也没人敢说什么。
但太后既说了让她低调蛰伏,韬光养晦,便不可能这么快便自己破例,以免惹得有心人到隆庆帝面前进谗言,惹得他又不高兴;何况萧琅的伤还没有好,不宜进宫,总不能让他独自在家过中秋吧?
可“每逢佳节倍思亲”,中秋还本是团圆的日子,太后瞧得心爱的女儿与外孙都不在身边,儿子还待自己淡淡的,心里又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哪怕福宁郡主还是打发了丹阳郡主进宫替自己尽孝,太后心里依然不怎么得劲儿。
于是很快太后也摆驾回了仁寿殿去。
余下豫贵妃见隆庆帝和太后都不给自己捧场,心里着实有些委屈,她这可是第一次筹办这样的大宴,皇上和太后却这般不给她面子,以后她还要怎么服众?
但心里再委屈,面上也不敢表露出丝毫来,还得笑着亲自劝众妃嫔女眷的酒,男眷那边有安亲王平亲王奉隆庆帝临走前之命总领,倒是不必她担心。
随即又传了歌舞小戏,总算还是把气氛重新弄得热烈了起来。
施清如一直计算着时间,待得韩征随隆庆帝离开约莫一刻钟后,她便随时准备着,只待小杜子悄悄儿来接她走了。
至于豫贵妃处,她事先便已打过招呼她会早些离开,请她恕罪,倒是不必再特意去辞行了。
丹阳郡主却忽然找了过来,“清如,好久不见了,你都好吧?”
施清如的位子与丹阳郡主中间隔了广阳、恩阳两位郡主,她另一侧则是宇文姝。
虽则这些日子因她时常要去仁寿殿,与广阳郡主堂姐妹三个也算得上熟识了,可因恩阳郡主与宇文姝背后各自站着安平二亲王府,她是断不敢与她们深交的,连带与广阳郡主也都只是以礼相待。
是以今日的晚宴,施清如一直都是独自吃东西,见有人看过来,便冲其微笑致意,有人与她说话儿,她也只是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应酬两句,但绝不会主动与人搭话。
倒是没想到,丹阳郡主还会过来找她说话儿。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施清如也不可能对丹阳郡主恶言相向,便笑着起了身:“郡主,的确好久不见了,我都挺好的,多谢郡主关心。倒是郡主方才不是随太后娘娘离开了么?”
丹阳郡主笑道:“我本来是要随皇祖母回仁寿殿的,可皇祖母说我这些日子肯定也闷得很了,难得今儿人多热闹,让我留下与表姐妹们好生玩笑松散一番,所以我又回来了。”
顿了顿,“瞧得你气色这般好,我也能安心了。待回去后说与我大哥知晓,想来他……也能安心了。”
施清如见她瘦了一圈,又听她提到萧琅,不管怎么说,萧琅也奋不顾身救过她的命,少不得只能问道:“多谢郡主关心了,只不知萧大人的伤,如今怎么样了?您和萧大人也请千万保重身体。”
丹阳郡主见她眼里不自觉已有了防备之色,知道彼此是绝不可能做朋友了,短促的苦笑了一下,道:“大哥的伤已经恢复了大半,早就能下地了,只还不能使力气,我母亲也不放心,让他必须再将养一个月,才能进宫复值。清如,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候你一声而已,我大哥他也……他至多年底,就要与奉国公府的六小姐定亲了,这回,是他亲口答应了我母亲的,所以,你不必有任何的心里负担。”
施清如听得萧琅已亲口答应定亲了,心里松了一口气,道:“那就恭喜萧大人了,等萧大人大婚时,我一定奉上厚礼聊表心意。”
丹阳郡主抿了抿唇,正待再说,小杜子猫着腰找了过来,“姑娘,干爹让我来……”
话没说完,见丹阳郡主也在,忙打住了,笑嘻嘻的给丹阳郡主行礼:“奴才参见丹阳郡主。”
丹阳郡主却已知道他定是奉韩征之命来接施清如了,如此良辰美景,本也该相爱的人一起度过……心里早就连酸都酸不起来了,笑向施清如道:“清如,既你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你了,且忙你的去吧,我找广阳表姐她们去。”
说完便先行转身离开了。
小杜子暗自松了一口气,小声道:“姑娘,她找您说什么呢,不会又打着什么坏主意吧?”
总归自施清如前番在大相国寺差点儿丢了命以来,在小杜子心里,两边的死仇是已经结下了,无论如何都解不开了,连带当初丹阳郡主对他家姑娘的那些示好,自然也都是别有居心了。
如今见丹阳郡主还有脸再找施清如,小杜子自然说不出好话来。
施清如低声道:“她只是问候我一声,你别草木皆兵。我们走吧。”
小杜子想着众目睽睽之下,又有他干爹的威势在,想来如今别说丹阳郡主了,便是福宁郡主,都轻易不敢再生事儿,自己的确无须草木皆兵,这才笑起来:“我这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么?姑娘,我们走吧,干爹已在西华门等着您了。”
二人遂猫着腰,一道出了御花园。
余下面上正与广阳郡主几个说笑,实则余光却注意着他们的丹阳郡主瞧得他们已经离开了,这才收回目光,在心里怅然的苦笑起来。
大哥是答应了母亲要娶奉国公府的六小姐了,可他心里有多苦,却只有她才知道。
当然,她心里的苦自己就更清楚了,可他们又能怎么样呢,他们的心意对于心里没有他们的人来说,根本就是负担甚至会危及自己的性命,还是不要再作茧自缚,伤人伤己了,只愿下辈子,他们不要托生在皇家,不要再爱而不得吧!
施清如随小杜子出了御花园,有小杜子带着,自然一路上都是畅通无阻,还全抄的是近路,不一时便到了西华门。
就见门内早已停了一辆极不起眼的黑漆平头马车,施清如刚走近,车帘便被撩开,露出了韩征昳丽清隽的脸来。
随即他修长的手也伸了出来。
施清如踩上脚凳,再把手把他手里一放,立时便身上一轻,等回过神来,人已在马车里了。
韩征低柔的声音随之在耳边响起,“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儿点心垫垫?到目的地得差不多一个时辰。”
施清如确定马车已出了宫门,才低笑道:“我可刚从宴席上下来,督主当我是饭桶么?”
韩征笑道:“宫宴上都能吃饱的人,怕是一百个人里也找不出一个,不过你现在不吃点心也好,我让人备了不少好东西给你吃,现在就填饱了肚子,待会儿可就吃不下了。”
“一个时辰后都得三更了,我可没有那么晚还吃宵夜的习惯,师父知道了也定要说我不知养生的。”施清如说道,一面想抽回一直被他握着的手,想是他握得太近,都出汗了,黏腻腻的有些不舒服。
却是抽了几次都抽不回来,她也算是知道韩征的性子了,他自己不想松手之前,谁也别想他松手,只得由他握着了,反正车里黑黢黢的,她害羞了他也看不见。
韩征已笑道:“就偶尔一次破例而已,没什么的。倒是你今晚不回去,老头儿没说什么?”
施清如道:“自然说了的,不过知道督主向来沉稳可靠,定会平安无恙的将我送回去,说了几句,也就没再说了。可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本该团圆的日子,却没能陪师父一起过,所以打算明晚再给师父补上,陪师父赏月吃月饼,督主明晚有空吗?”
“应当能抽出一个时辰的空儿来,我明儿会提前让小杜子告知你的。”
两个人低声说着话儿,很快到了城门前。
城门自然早就关了,城门护军瞧得一辆马车过来,自然要上前盘问:“什么人?不知道早已宵禁了,得天亮后才能出城吗?”
坐在车辕上的小杜子忙笑道:“这位军门,是咱们东厂有要务需即刻出城一趟,还望行个方便。”
因韩征安了心要与施清如清清静静的松散一晚,便除了车夫和小杜子,并四个便装跟车的缇骑,再没带旁人,是真正的轻车简从,不怪城门护军赶拦人。
但料想小杜子自报了家门后,立时便能放行了。
不想今日领头的军门却是个耿直性子,听得是东厂的人,依然一脸的公事公办:“虽则攸关东厂要务,却是卑职职责所在,还请这位公公出示一下腰牌,也请打开马车,容卑职验过里边的人,或是验过腰牌之后,才能放行。”
倒把小杜子噎了一下,正要再说,韩征已撩开车帘,递了自己的腰牌出来,“既这位军门要验腰牌,就请验吧。”
小杜子忙双手接过他手里的腰牌,递给了那军门,后者才扫了那腰牌上的四个字“提督东厂”一眼,已如手被烫伤了一般,忙双手举过了头顶:“不知厂公亲临,卑职唐突了。”
心里弼弼直跳,不知道韩征会怎么收拾他,虽则城门护军是属五军都督府管,可五军都督在韩厂公面前,尚且不敢造次,何况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军门?
不想韩征却只是让小杜子收回了腰牌,“这下这位军门能放行了么?”
自然能放了,那军门忙亲自带人将城门打开,恭送了韩征的马车出城,待人已走远了,城门也再次关上了,方擦了额上的汗,嘘着气与一旁的心腹兄弟道:“真是好险,还以为今儿要丢饭碗儿了。不过不是都说韩厂公睚眦必报,眼里揉不得沙子么,方才瞧着不像啊,明明很好说话的样子啊。”
心腹兄弟也惊魂未定,“是啊,瞧着是挺好说话的。可他会不会事后再与大哥算账啊?”
“应当,不至于吧?我也都是职责所在……不过已经这样了,除了听天由命,还能怎么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