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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着炸鱼薯条,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那整整五十英亩的土豆田,田垄上全是负责种植的农夫和绿油油的土豆苗,他记得当时的自己好像听见了生命的旋律在耳边绽开,沉醉在一整片新生的美丽中。还有那些原来弱不禁风而现在能够顶撞他们饲养员的绵羊,才三个月时间就吃的膘肥体壮,它们每天就盼着天亮出去吃草,然后天黑回窝睡觉,每当内森要迷失在数字的海洋之中时,就特别希望自己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而它们虽然每天都快快乐乐地咩咩叫着惹人心烦,但是这些家伙可是饲养员们心中的宝贝,要知道这每一只羊都是他们身上的一笔债,这些羊是他们从史密斯女士那里贷款买来的羊,他们要如何还债呢?自然是每个月上缴一次羊毛了。当几年后这些羊身上的债务赎清之后,这些羊就是饲养员们的私有财产了,如果在其他地方,这些农夫一辈子可能也不能拥有自己的一群羊,但在帕拉达斯上,只要你肯卖力,仁慈的领主总会为你出一分工钱。
就像最开始他们担心着鱼肉不再免费供应后,他们要怎么填饱肚子一样,在第八天的清晨,巴德·伍德,不,现在应该叫市政长官先生了,他在市政厅门口宣布这个月的招工计划,只要干活就有吃的,如果不喜欢工作地点的食物,也可以要求他们的土地承包人把每天的伙食换成现金。不过如果有人抱着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思维,那么等着他的就只有治安官马歇尔的强制劳动,他们每个人在每个月的第一天都会在码头上找到需要农夫的土地承包人,签订这一个月的耕作协议后才能去干活,如果你违反了那十五个条例中的任意一条,你都要偿还土地承包人的损失。
最开始,农夫们是抱着能管吃喝就可以的态度去工作的,直到那个月的最后一天,港口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欢呼,他们第一次有了真正的钱,由大不列颠王国皇家银行产出的钱。也是从那天起,他们心中对史密斯女士的恐惧变成了尊敬,至少这位夫人说到做到,不是个言而无信之人。
有人高兴,也自然有人不高兴。内森还记得他们四位“长官”中最矮的那位长官,她双眉之间都因为长时间皱眉而长出了皱纹,最开始的一个月,她不止对着她的下属们大喊大叫,就连遇到他都不打招呼了。要知道,内森自诩是个有点魅力单身汉的,平日里街上的姑娘看见他都会窃窃私语,大胆的则会盯着他看,这个姑娘也是其中一员,只不过她更放肆,经常打着对账的名义来他这里坐着喝茶,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所以,当其他人都还在悄悄地倾慕着内森时,阿黛拉突然的冷漠让他有点无所适从,但他还是压下了心里的疑问,要知道他最近也要被这天上繁星一般的数字闹得连觉都睡不好,哪来的心思去关注他的主人之外的女人呢?
至于阿黛拉究竟在烦些什么,她是在是不好开口,天知道她多想拿着入不敷出的账本扔在“史密斯女士”脸上,指着那红红的大字,对她吼:“看到这是什么了吗!这个月过后我们全都要去街上讨饭吃了!”但她每次幻想之后又会冷静下来,主要是现实和幻想之间差了一万个金畿尼,她除了委婉地指出财政赤字之外,她一个字儿都不敢多说,就算那位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士”在笑着看报纸。
即使那位淑女向她保证一个月后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但她却不敢这么乐观,因为现在她的账目上全是红色,什么土豆田支出、捕鱼支出、绵羊养殖支出,最可恶的是那个臭老头一直在伸手向她要钱,美其名曰“训练经费”,那个马歇尔要不是她“可爱的”内森的养父,她怕是下一秒就会拿起喝水用的茶壶砸向那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老头!
但是随着一个月的期限到了之后,她从那时也才理解为什么其他几个‘长官’会那么谦卑的信任着史密斯女士。她也是打心底里佩服她的顶头上司,在给农夫们结清工资的当晚,她这个税务官一整晚都没空休息,天知道这些醉汉泼妇到底花了多少钱在酒馆和市场里,甚至有人来敲她的门邀请她一起跳舞。
仅仅一个晚上,她账本上的收支就已经平衡了,等她加上那些来自约克郡的订单后,她惊喜地发现她的账本上终于出现了正数,虽然这个数字连一千都不到,但这是在给超过一千人支付工资的情况下还有所盈余,至于为什么人从不到五百变成一千,她不太清楚,只是从那个腼腆男人那里听说是因为这里有房子住还管饱,就有农夫从周围大大小小十几个城市向着这里赶来,他们这一行为甚至让普希里岛再次出现在了约克郡的报纸上,这也是她账本上的为数不多的一直是绿色的数值——“旅游收入”的来源了。
阿黛拉还记得那些打扮得光鲜靓丽的体面人对着她工作的地方指指点点,但是在得知她的身份后,立刻换上了一副客气的嘴脸,想要通过阿谀奉承她来获得贸易的许可,不过很可惜,就算是内森来求她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钱给他,她也是绝不可能答应的。要知道唯二能打动她的东西全都被“史密斯女士”牢牢的握在手里,第一个能打动她的自然是她顶头上司的命令,这第二个就是数量极其庞大的钱。
她虽然没有出过这座小岛,但她却并不是个傻瓜,那些承诺会给她什么股份的商人们给的全是空头支票,连她自己不会因为一笔钱把自己的权力分给她的下属,就更不要说这些为了几个金币就能把自己老婆卖掉的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