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这时,邵言突然伸手,想要紧抓什么。但他的眼睛里都是眼药水和眼泪,一时间看不分明,居然直接拽到了谢欣可。谢欣可没个防备,栽倒在他的身上。
两人面贴面,她的唇落在了他的额头上,一时间,气氛突然变得特别微妙。
谢欣可迅速挣脱了他的怀抱,邵言还是一脸镇定的模样,好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那一下,到底是他有心还是无意,谢欣可在他这张白净的脸上根本找不出线索。她狐疑地打量着邵言,男生开口:“谢教官,对不起。刚刚我手滑东西掉了,那一瞬间有点紧张,把你带倒了。”
说话时,他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睛里的红血丝稍稍淡了一点。他坐在床上,一脸真诚地看着谢欣可。
其实谢欣可已经脸红到无措,她还要假装无事。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坐在床上的邵言。男生的镇定更显得她慌张,谢欣可暗想,自己好歹比他大上几岁吧,怎么显得这么不成熟呢。
谢欣可一边扇着风一边安慰自己,她突然想到什么,又问:“掉了什么东西?”
确实,好像在她倒下的时候,她听到有什么东西敲击地面,还发出了一声脆响。
“没什么,就是一颗鹅卵石。”邵言说。
谢欣可蹲下身去,左瞧右看,还真的让她在床底下找到了一颗白色的鹅卵石。那颗鹅卵石十分漂亮,有着玉石一般的光泽,捏在手里冰冰凉凉的。
看了半天,谢欣可这才依依不舍地递还给了邵言。邵言红着眼像个小兔子,泪汪汪地看着谢欣可,说:“谢教官,这本来就是给你的。”
“啊?”
谢欣可有些诧异。
“嗯。”男生点了点头,“之前训练时发现的,觉得它和其他鹅卵石不一样,就把它捡回来了。你回来那天就想送给你,后来你说不要搞特殊,我就一直把它留在这里了。”
邵言说了很长一段话,解释清了小石头的来源。谢欣可拿在手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见她呆在那里,邵言有点忐忑,他试探性地问:“谢教官,是我又在搞特殊吗?”
她能说什么,说是?还是说不是?
谢欣可想了半天,最后谨慎地说:“这样吧,这算是我捡到的装饰品,我没收了。”
邵言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男生鲜少笑得这么肆意张狂,甚至都忍不住猛捶了几下床板。
看到他这副模样,谢欣可忍不住恼羞成怒:“邵言,你是要怎样!”
“没……没怎样。谢教官,我错了。”
男生认错还是很快的,而且他现在本来就算病人,小模样一摆,更是让人心疼。只是他刚刚的笑声太猖狂了,谢欣可被他气到了。
“我走了,你休息一下赶紧归队!”谢欣可捏着白色的鹅卵石夺门而出。一边走出门时她一边还在想,简直要被他给气死。
邵言重新倒回在床板上,整个人终于松了口气。原来她也很喜欢那个小石头。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刚刚被谢欣可吻到的地方。一经触碰,他觉得自己的额头都在发热,那种感觉像是生病发烧一样,整个人有些晕晕沉沉的。
但是他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底里溢出了一种难以言述的东西,那种感觉,大概就是幸福。
谢欣可回到办公室,她关上房门,在椅子上坐下。不知怎么地,她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像是有什么动物在一方小小的心房横冲直撞。她忍不住想到邵言的脸,但一想到邵言,就更恼。
不行不行,这是她的队员啊,她在想什么呢!谢欣可恶狠狠拍了几下自己的脑门,企图将他的身影从自己的脑海中赶出去。
但拍了两下,谢欣可又忍不住想到了邵言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她又有点担心,男生的眼睛应该会很快好起来吧?
好在谢欣可处理得当,邵言顺利归队。之前她的担心终于可以烟消云散,邵言果然还算恢复得不错。
除了邵言,剩下的六个人也得到了很好的身体管理。在谢欣可的帮助下,这七个人虽然训练任务繁重,但没有一个人因为身体掉队。大家反倒更有干劲了。
狙击手的训练任务没有几天,刑天小队的七个人都顺利地通过了考核。而且曾祺和谢欣可发现,耿宁确实是一个十分有耐心的人。他自从上次在穿针引线中输给了邵言之后,便开始点灯熬油地练习这一项技能。耿宁还特地去找曾祺要了针线,每天在睡觉之前摸黑训练。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耿宁在十个指头都被扎烂之前,终于成功夺回了第一。
谢欣可和曾祺很佩服他这种精神,而且经过多方考核,耿宁确实很适合做一名狙击手。不管是从看图辨别景物和掩护,还是考验耐心,他都是一流的。
邵言就更不用说了,卸下了伪装的男生,简直就是个初生的小老虎。他的势头很猛,完全不惧任何挑战。
这几人的状态都很好,曾祺和谢欣可决定,让这几个人来一次模拟战,体验一下实战的残酷。
模拟训练分为红蓝两方。红方由曾祺带队,除他之外,还有五个特种兵。五人参加过国际特种部队训练,其中一人还在维和部队服役过一年。他们个个都是身经实战的好手,一个打俩还是不成问题的。
再说了,曾祺本身就实力不俗,有他带队,更是魄力过人。
蓝方就是谢欣可带领的刑天小队了。虽然他们一行七人,比红方人数上略有优势。可人员素质怎么说还是略逊一筹。谢欣可本就不是服役士兵,她在野外的任务并不是作战,而是挑战。平日里她只用和自然做斗争,哪需要跟一群人缠斗?就别说这次带队进行模拟战,更是头一回了。
手下七位士兵也只有少量经验,根本比不上那几个特种兵。人家在泥里滚的时候,他们还在被子里睡大觉呢!
就是这样肉眼可见的差距,刑天小队也没有一人退缩。他们不仅没有退缩,反倒对这个模拟战更加摩拳擦掌、热血沸腾了。而且杜嘉树和顾勇还自告奋勇地收集资料,想要获得对手的弱点。
好在公平起见,曾祺给了他们红方的履历。七个人看过之后,齐齐发出了“哇”的一声感慨:这不是输定了吗?
模拟赛规则不多,赢的条件也很简单:哪方活下来的人数多,哪方就算胜利;如果对方指挥官被击毙或俘虏,也算胜利。
听到这个要求,蓝方不知是喜是忧。虽然他们人数上占据优势,但是他们的对手,可谓十分强大啊。
伴着这样的想法,他们终于迎来了模拟战。头天夜里,别说七个大男生睡不着了,连谢欣可都没睡好觉。
第二日早上,谢欣可顶着两个黑眼圈去敲曾祺的门。曾祺一边刷牙一边打开房门,嘴里含糊不清:“泥折磨早,甘深么啊(你这么早,干什么啊)?”
“能干什么,控诉你!卑鄙,小人,无耻!”
说着话,谢欣可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打了一下。曾祺懒得理她,径直走进洗手间刷牙洗脸。等他洗漱完毕,谢欣可靠在他的椅子上转来转去。他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问:“怎么,紧张了?”
“你们那一队捉我不跟捉小鸡似的,你们都是专业的,我是业余的!这算什么安排,你们准备搞一场盛大的表演秀吗?我们来当陪练?”谢欣可愤愤不平,朝曾祺嚷道。
“那你就尽量不要被我们捉到啊。”曾祺说。
“这是我想就能做到的吗?”谢欣可反问。
“只要你想,这事儿就有成功的概率。”他笑着回应。
曾祺长得不赖,笑起来的时候更是俊朗。但谢欣可正在气头上,她抓起曾祺桌子上的巧克力就往他身上砸去。
“别忽悠我,我可不是你的兵,才不听你这套!”
“权当是为了他们,好好发挥一次。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实力和真正的特种兵到底有什么样的差距。之前他们的训练成果也要从这次模拟赛中体现出来,要不然我们不好调整下一步的训练计划。”曾祺说。
听到这话,谢欣可撇了下嘴,她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说:“要你的兵对我手下留情,别太狠了。”
“知道,他们都有分寸的。”
“还有,别对他们太过分了。打击太狠不利于成长!”
临走前,谢欣可又嘱咐了一句。
“那就由不得我了。”曾祺耸了下肩膀,“欣可,你要相信他们。也许他们的能力,超乎你所料呢?”
走在前头的谢欣可听到这话突然转身。不管有多么紧张,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笑了。
“曾祺,你别不承认,其实在某些方面,你比我更关心他们。”谢欣可说。
“我没有不承认,只是总有一个人要扮黑脸。虽然套路很老,但确实好用。”曾祺颇有些感慨地说:“不过论肤色,我不怎么晒的时候,还是比你白。”
听到这句话,谢欣可简直当场就要跳起来。说她什么都好,但是她就是听不得别人说她黑。这是事实不假,但是谢欣可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她就是不想面对自己皮肤白不起来这件事。
这人真是蔫儿坏,专门往她的痛脚踩。
“曾祺!赛场上见!”
听到这话,谢欣可被他撩起了战火,她狠狠瞪着曾祺:“看谁活捉谁!”
“拭目以待。”
模拟赛正式开始,每人装备齐全。不过他们的枪械都是经过改装的,填装的都是颜料子弹,打在人身上不会受伤,只会溅出颜料,而且几天里是洗不掉的,也是不会褪色的。并且曾祺定下规定,被颜料弹打中就算出局了,所以每个人都要小心翼翼地避开敌人的子弹。
两队人在各自队长的带领下进了深山。红队那方,从队长到队员都跟逛公园似的;蓝队这边,从队长到队员都是一脸苦大仇深,当然,邵言除外。
连谢欣可都搞不清楚为什么邵言的表情如此轻松。好在有这个疑惑的不仅仅是她一人,方乐心直口快,首先攀上了邵言的肩膀。他背着几十斤的东西,突然有个人往上一压,差点就倒下去了。
“你这是干吗?”邵言站直了身体,反问一句。
“给你制造一点紧张感啊,看你轻松成这样,我就不开心。”方乐说。
“想要紧张感啊,你让红薯去红方营地探听一下敌情,分分钟丧心病狂地紧张起来!”杜嘉树说。
“你们可要想好,我觉得这不是让他紧张,这是让我们先丢一个人头。最后紧张的是我们。”顾勇回应。
……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言语间是玩笑口气,可谢欣可听得出来,这几个大男生确实在紧张。他们已经在竭力缓解来自于对手的压力,不过效果欠佳。
谢欣可看向邵言,男生重新调整了自己的背包包带。她说:“红薯,你怎么可以这么淡定?”
“我也紧张啊。”
虽然他这么说,但他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甚至连一块肌肉都没舍得牵动。
“哪里紧张了,我怎么看不出来?”站在他身边的耿宁伸手捏住了邵言的下巴,仿佛调戏他一般。但是耿宁确实很认真地盯着邵言看了很久,好像真的在端详男生是不是在紧张。
他俩这副模样简直在一本正经地搞笑。谢欣可头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紧接着,一阵闷笑传来。谢欣可环顾四周,大家严肃的脸上果然松懈了很多。
“如果紧张有用的话,那我一定紧张死。但是这种情绪没什么用,我们还是看看有什么事情能做吧。”邵言说。
“你这话,说得像老大。”姜维说。
“老大在那儿站着呢,你不要给我引火烧身,要不然我先把你的脑袋送给红队。”
邵言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有十足的分量。他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态度,不仅仅是队员忌惮,就连教官都了解他的性子。
他的每一句话,都不是玩笑,也不是空话。他年纪不大,但确实是一个很有魄力的人。
姜维听得忍不住缩了缩脑袋,说:“我就是开个玩笑。”
“我也没放在心上。”邵言说。
被威胁的姜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真的,邵言看过来的时候,他是真的脊背一凉。
谢欣可伸手拍了两下巴掌,说:“好了好了,斗嘴适可而止。我的确是你们的队长没错,但是你们也清楚,我没有什么指挥作战的能力,也没有正式受训。在某些方面,可能比你们差多了。”
“清楚明白,这事儿不是谁都知道吗?”方乐说。
几人横了他一眼,陈远思忍不住说:“你收声,队长这是有话要说呢。”
“哦,谢教官你早说嘛,搞那么多铺陈做什么!”方乐嘟囔了一句。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啊,我是教官,讲话能跟你一样直来直去的吗?”谢欣可反问一句。
“报告,我错了。”方乐立马认怂。
“所以说,既然我们能力不足,经验也不够,那我们就只能玩套路了。”谢欣可说。
“玩套路?我觉得曾神套路更多,而且他们都是专业的。我不认为我们会有赢面。”顾勇分析道。
“谁要你跟他们正面玩专业套路了?我们要玩的,是人心。”
说话时,谢欣可的表情神秘兮兮,仿佛是在酝酿什么大阴谋。
“玩人心?”几人异口同声地反问。
“好了好了,先不说了。咱们先把地形探查一遍,接着选择安全的位置作为营地。记得在营地周围布置好陷阱。还有派出两个侦察兵在附近查探一番。事情做完了,你们才有资格继续问我问题。”
话音落下,六个人四散离去,邵言站在原地。六个人有他们各自擅长的领域,而邵言是全方位精通。他在团队里的定位是游走型,哪里不行、哪里缺人,他顶上就好。
现在他们各自分工明确,邵言便空了出来。
“你站这儿干吗,不去跟他们帮忙?”谢欣可问。
“我看你有话跟我说。”邵言说。
谢欣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明明是她藏在心里的想法,难道暴露在脸上了?但就看刚刚周遭队员的反应,也没有一个人看出了她的想法。怎么偏偏眼前这个人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呢?
“是啊,我就是从你脸上看出来的。”邵言轻笑。
听到这话,谢欣可觉得更神奇了。谢欣可向来藏不住话,她心直口快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多用点心了解你就好了,没什么别的诀窍。”邵言说。
“那正好,我找你商量点事儿,这边来。”
……
两人神神秘秘躲在了一边,坐下之后便开始商谈计划。谢欣可说出了自己的初步想法,邵言略略沉吟一阵,最后点头说:“我觉得领队,还是你比较好。”
“我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击杀队长就能胜利,这一条就不简单。”谢欣可说。
她本来觉得这一条规定很正常,但细想之后,总觉得有那么点儿不对。两队抗衡,谢欣可这一队本来就能力稍逊,她大呼不公之后,就将规则重新翻阅过一遍。
看过之后,她突然明白了曾祺的苦心。
他只是指定了队长是谁,但并没有规定中途不能更换队长。所以她完全可以借用这个没有放在台面上的隐藏条件,来扩大一下赢面。
哪知除她之外,邵言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刚刚把邵言叫住,就是为了跟他说这件事情,和他交换身份。
“为什么我当领队比较好?”谢欣可问。
“既然你也想到了这一条,那么曾神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说不定这是他趁机抛出来的饵,你上钩之后,他直接活捉我。那么这个模拟战就结束了。”邵言说。
“曾祺应该不会吧……”谢欣可试探性地说。
“战争允许一切手段,在还没探清敌情之前,我们要把方方面面考虑到。不能仅凭对他个人的猜测。而且有时候表面条件仅仅是一层假象,谁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而且,你对战场上的曾祺又有多少了解?他被称为神,那是因为他真的有这个本事。”邵言说。
正在邵言说话的时候,谢欣可环顾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六个人全部都回来了,现在或站或坐在听着两人讨论情况。
邵言的分析显然赢得了大多数人的肯定。除顾勇之外,大家都坐了下来。顾勇说:“你们先说,我巡视一圈,等下回来换人。”
谢欣可赞许地看了顾勇一眼,男生点了点头,眼神没有之前的躲闪,反倒是多了几分坦然。看样子,顾勇已经全然放下了心里的阻碍,专心在训练上了。
那一次谈话,果然还是有效的。谢欣可暗想。
大家找了隐蔽的地方,开始讨论战术。几人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更换队长,毕竟规矩是曾神定的,那么曾神就肯定知道漏洞在哪里。所以他能够料到谢欣可想要更换队长来个出其不意的想法。
不过谢欣可还是有不同的想法,她起身将顾勇叫了回来,花了一分钟时间给他们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众人听罢之后有些诧异。方乐问了一句:“这样行吗?”
“总比坐以待毙要强吧?”谢欣可说。
这话倒是说得有理,不管做什么,都要尽力一试,原地踏步乱担心才是最没有效率的事情。
此时,许久没有说话的邵言点了点头。他说:“我觉得可以一试。”
既然邵言都点头了,旁人更没有理由不答应。虽然这七个人中并没有明确谁是队长,但是在他们的心里,邵言俨然是个领头人。不管是顾勇还是杜嘉树,他们这么骄傲的人都在心里默认了这个事实。
“那就这么试试看吧。”谢欣可点头。
“我先去往前探索一公里,你们在原地做好安全防卫。”邵言说。
“我跟你一起去,掩护你。”耿宁起身。
两人先后离开营地,背影显得格外坚挺。这时,姜维小声说了一句:“我们真的能赢?”
谢欣可没有听漏这句话,她转过身去,看向姜维。
其实她心里也很忐忑,但是不战而败这件事,谢欣可做不到。可是胜利距离他们如此遥远,就像天边星云中月。
“我们追求的,是奇迹,不是胜利。”久未出声的顾勇说。
“什么?”谢欣可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们挑战的是极限,追求的是胜利。我们要做的是把所有的事情做到最好,并不是着眼于最后的成败。当我们把所有的不可能变成了可能,胜利自然是我们的。”
顾勇话音落下,引起了一片赞同的口哨声。
谢欣可笑了,她赞许地点头。
是啊,何必着眼成败,他们要成为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