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回到紫薇寒舍后,将绵亿和赵嬷嬷安排在藤琴书屋旁的一间稍为安静的屋子里,然后吩咐让卓贵去请王振文。
自永琪腿上的外治之处完全愈合后,王振文已经有些日子没来荣王府了,忽又见卓贵来找,王振文有些意外,他想过永琪的腿疾可能有复发的时候,可实在没想到会复发的这么快。
王振文再次来到荣王府,才知道永琪原来是因为夜里淋雨又受了寒,感到十分无语,虽又开了些对症的药,但话不多,也没有笑容,一直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永琪看得出王振文有些生气,只是碍于上下尊卑的礼仪,不好对永琪发火罢了。永琪心里也很不好意思,想起先前瑛麟初次小产,王振文好心好意的来提醒自己,可是瑛麟很快就第二次小产;现如今也是这样,王振文为自己外治那些天,不止一次叮嘱自己要尽量避开寒湿侵袭,结果他这么快就又受了寒。也不用王振文发火,永琪心里已经很自责了。
胡嫱听说永琪又发烧,忙赶来紫薇寒舍,一进院子,正在玩耍的绵亿就扑了上来,钻进胡嫱的怀里。胡嫱抱起绵亿,正巧遇到王振文提着医药箱走出,忙迎上去问:“王太医,王爷要不要紧?”
王振文淡淡答道:“王爷的腿病由来已久,即便是好好的养,都不见得能除根。此病因寒而起,因脓成毒而加重,自然是受寒越多越严重,王爷年轻不惜命,微臣也无可奈何。”
胡嫱听得出王振文在生气,温声细语的陪笑道:“我一定会多劝着王爷的,还请太医多费心!”
王振文略点了头,继续前行,走了两步,似乎又有些不放心,回过头来叫住胡嫱,语气比方才稍好了些,道:“格格,今年秋冬是最要紧的,一定要想办法约束着点王爷,不然……”
王振文没有继续说下去,又摇头叹气着离开了。
胡嫱已经有些明白,只觉得心里突突的,她想,王振文之前应该没有把所有的情况说出来,是为了让永琪安心。那么,她对永琪更不能说的太糟。
她抱着绵亿走进滕琴书屋,看到永琪是躺着的,她就坐在了永琪的床边,惆怅的看着永琪。
“你来了?”永琪笑了一下,手指拂过胡嫱的眉头,笑道:“不要这样,我这次只是有些发烧而已,又不曾腿疼,很快就好了。玞婳怎么样了,你的天花偏方奏效如何?”
“对不起……”胡嫱刚开口,眼泪突然啪嗒啪嗒落下。
“怎么还哭起来了?是不是玞婳的情况不太好?”永琪担忧的坐起来,看着胡嫱的脸。
胡嫱摇了摇头,哭着说:“不是……玞婳没有出天花……王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找借口让你带绵亿去那里……”
“什么意思?”永琪一脸懵。
胡嫱噙着眼泪,喃喃而道:“我……我骗了你,玞婳一直都好好的,没有出天花,我只是为了让你有理由去找懿泽而已……”
永琪回想起胡嫱之前告知他说玞婳出花时的表情,一点担忧的样子也没有,当时他以为胡嫱是对治疗天花很有把握才不紧张,此刻才明白,她根本没什么好紧张的。他竟然那么容易就上当了,不禁为自己感到可笑,搞了半天,一切都是乌龙。
“对不起……”胡嫱又一次道歉。
永琪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因为你上次在我房里,你在梦中叫了懿泽的名字……”胡嫱把脸转过去,抿掉自己不争气的眼泪,继续说:“虽然你最常见的人是我,可你心心念念想的人一直都是她!我知道你心里别扭着一股气,才不肯伏低找她,但这并不代表你不想见她,所以……所以我想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绵亿是你们之间割不断的牵绊,我听到他最近夜里常常叫娘,就想……如果让他住在懿泽那里,懿泽夜里也会听到,我想她会为之动容,你才会有机会……我不忍心你苦苦等待却求而不得……可是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害你淋了雨,病刚好了点又不好了……”
永琪听罢,像散了架一样,毫无气力的半躺回去,大笑了起来,自嘲般的笑着说:“真好……她如果知道了真相,大概还真以为我为了见她一面,编理由编的无所不用其极……我变成了一个卖惨的骗子……”
胡嫱望着永琪阴森的笑容,感到怕怕的,她放下绵亿,握住永琪的手,问:“王爷是在生我的气吗?”
“你一心为我,我怎么会生气?”永琪收敛了笑容,摸着胡嫱的脸,温柔的说:“但是,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做了。我不需要找理由去见她,明白吗?”
胡嫱乖巧的点点头。
永琪又问:“我在你的身边想她,你不吃醋吗?她曾经虐待你,我也多次辜负你,你为什么还要想方设法的撮合我们?”
“我在嫁给王爷之前,已经有了近三年的私情,其间感到的耻辱、受到的胁迫、每天的患得患失,绝非‘煎熬’两字可以形容。如今虽卑微,好歹也是有了名分,我知足了。至于吃醋……感情的世界总要讲一个先来后到,你们结发在先,我介入在后,又有什么资格吃醋?因为我的出现,给你们之间带来了无尽的矛盾,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就算是她曾虐待我、你曾辜负我,那也是我自找的……”胡嫱苦涩的笑着,脸上写满无奈,又说:“如果你们真的有重归于好的一天……虽然王爷没有明说,但我心里明白,即便我为你生养子女,如果有那么一天,懿泽肯回心转意,我仍然是那个随时会被你抛弃的人……”
永琪吃惊的看了胡嫱一眼,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不敢承认胡嫱的这番话,也不敢否认胡嫱的这番话。
两行眼泪又从胡嫱的眼眶里涌出,她依然面带微笑,对永琪说:“你放心,只要她肯,我一定不会做你们的绊脚石。”
永琪仍然低着头,保持沉默。
胡嫱又续上了一句:“只怕她不肯。”
永琪缓缓抬起头,望着胡嫱,问:“嫱儿,你和你哥那么亲,他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不恨我吗?”
“恨。”
“那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爱比恨更多。”
“这么说,她对我的恨,已经超过了爱,是不是?”
胡嫱迷茫的望着永琪,不敢作答。
永琪长叹一声,道:“我一直都知道,在懿泽的心目中,是我的自尊心和妒忌心杀死了胡云川,所以她才要拼命践踏我作为男人的尊严,视为对我的报复。也是因为我对不住胡云川,她才认为我没有资格撵走那匹马,毕竟那匹马是胡云川的遗物。现在我想问问你,你觉得,我把那匹马撵走,错了吗?”
胡嫱摇了摇头。
“我承认,在这方面,我们之间是不公平的,就算我已经有了你,也丝毫接受不了她和别的男人有一点点关系,哪怕那个人已经死了,我仍然接受不了他如影随形的存在!你觉得,我错了吗?”永琪说话的样子,越来越失落。
胡嫱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表态。
永琪苦笑着,满眼伤情,又说:“她气我不够专心,因为我对你动了心。可是我常常在想,她和我既做了夫妻,却对我隐瞒真实身份、隐瞒她嫁给我的另一个巨大目的,最可气的是,我们之间的一切都要为她的这个目的让步,这样,她就算对我专心了吗?她为她的目的要我娶碧彤,而我为我的二心娶了你,这到底有什么不同?”
胡嫱也感到困惑,一时间想不明白到底算不算不同。
“我可以为了对她的‘专心’,抛弃我的‘二心’,哪怕做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她却始终把她那什么与生俱来的使命放在第一位,永远把那些事看的比我重。而现在的我,竟然要依靠那些事,才能换得把她留在我身边的一丝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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