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哀乐

    昏暗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沐辰对着墙上的钟发呆。

    一觉就到11点，我不管你服不服，反正我服我自己。别人都说早睡早起，自己10点睡和3点睡一点区别都没有，生物钟难道是11点？

    算了，又是新的一天，起床吧。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沐辰含着牙刷打开门，Anouk阴沉着脸站在门外。

    “...辰，妈妈去天堂了。”门外的壮汉自动忽略了沐辰的牙刷，眼神黯淡地通知，然后不等沐辰的回应便转身离开。他黑色的大衣上还挂着未融化的雪，掉落在走廊化成一小滩水迹。

    门不知何时被关上，牙还在继续刷，可是怎么越刷越咸，明明买的是绿茶味的牙膏。镜子里的沐辰哭得不声不响，哪怕感觉已经喘不上气了，却发不出声音。

    老太太还是没舍得让老爷爷在路灯下等得太久。

    葬礼在新年后的第一个周六举行，人不多，基本就是那天生日派对的参加人员。几位同样头发斑白的老太太偷偷地拭泪，相互牵着手，神父满怀怜悯地朗诵着，亲友满怀悲伤地道别，沐辰一身黑色大衣站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

    那中央的棺木里躺着一位和善的老太太，在沐辰搬进公寓的第1天，来到异国的第10天，天人般在电梯里现身，满眼慈爱地为不懂法语的沐辰与只会法语的楼管沟通。然后是楼道里的几次相遇，自然而然地领着沐辰回到那间总有热可可和小甜品的公寓，不停地讲述美丽姑娘在异乡遇见帅气小伙的故事。

    如今，一切归于平静，非常荣幸您能出现在我无聊的生活中，非常感谢您伸出双手欢迎我进入您的生活里，虽然您总是威胁要打我的屁股，我亲爱的Ines，愿您安息。

    葬礼之后，沐辰帮助Anouk整理遗物，一切安安静静，有条不紊，直到Anouk捧着一个盒子来到她的面前。

    在老太太早就立好的遗嘱里，几个月前加入了沐辰的名字，盒子里是来自老太太对沐辰最后的疼爱。

    沐辰接过盒子，却没有打开。

    “辰，妈妈很疼爱你，有时候我都觉得嫉妒，虽然我已经40了，但是你对她真的很特别，这一年有你陪着她，谢谢。”沉默寡言的男人说完就进屋了，屋里的Lea仍然在认真地问自己的妈妈，奶奶去了哪里？

    静静地退出房间，沐辰捧着盒子回到自己的公寓。

    坐在床边，虔诚并缓慢地打开盒子，几张照片，一个更小的丝绒盒子，一件毛衣，和一封信。

    照片都是合照，有沐辰和老太太的，有沐辰和其他家庭成员的，搞笑的，严肃的，还有传统的家庭圣诞照片，一般会打印作为明信片发送到每个人的手里。去年的明信片，沐辰出现在了里面。

    丝绒盒子里是一对戒指，内侧刻着J&I。

    毛衣是橙黄色，沐辰穿上稍微有些大，老太太常常说:“如果你再总待在家里，那么一定会长成胖子，待在我家也不行！”

    信不长，一页纸，漂亮的钢笔字。老太太是正统M大毕业的法学高材生，条理相当清晰，只总结了几点嘱咐。

    第一，必须多出门运动，不仅为了身材也为了身心健康，给你准备大一点的毛衣是提醒你，如果有天穿上很合身，立刻给我去健身。

    第二，不交男朋友或者女朋友都不是问题，但是不交朋友一定有问题，人是群居动物，也许可以一个人生存，但绝对没办法一个人生活。

    第三，多吃蔬菜，芹菜很臭但是对身体非常好，还有洋葱和苦瓜，万一世界上只剩这几种食物了，你真的要绝食？

    第四，有天找到喜欢的人，结婚的时候可以用那对戒指，当然不用也可以，反正属于你了，别给Anouk，帮我转告他，要是敢换老婆，我弄死他。

    第五，不要去墓地看我，你去我也不知道。

    信的结束语是：”hopeyoulike.”（希望你喜欢。）

    “我很喜欢，真的。”沐辰认真地对着天空说。恍惚间看见老太太满脸皱纹的笑脸，对着自己说“那么这就是我的荣幸了。”

    第二天，沐辰久违地冒雪出门，去参加同学组织的小范围聚餐，脖子上多了一条项链，挂着一对戒指，紧紧地依偎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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